王家窯前敵指揮部作戰室裡,參謀局總參謀官楊宗烈拿著一份份情報,大聲地念道。
“初二上午,一股叛軍騎兵出現在蘭州府最北端的營盤水堡和五卡寺,搶掠一番後又折回靈武。人數在一千人左右。”
楊宗烈念完一條,就有參謀官用紙條寫上人數和簡單備注,貼在巨大地圖的相應位置上。
“初二下午,一股叛軍騎兵越過清水河,在平涼與靈武交界的同心堡一帶活動,與我火槍二營發生激戰,擊斃兩百二十一人,俘一百一十六人。敵軍人數在一千五百人。”
“初三早晨,定邊東邊花口池發現一股叛軍騎兵,人數在五百左右,搶掠四個村莊後西逃。”
楊宗烈又補充了一句,“延州守備楊佐報,他接報後帶一千兵馬出定邊追擊了七十裡,斬獲首級十五具。”
“去查查!”岑國璋出聲了,“參謀局和錄事局的人一起去查查,要是殺良冒功,立即將楊佐帶來。”
“好,我安排岑德光去,他心思縝密,又在軍法處待過,對這些醃臢事門清。”薛孚答道。
“好。”
說完插曲,楊宗烈又繼續。
“初三上午,甜水河平涼與靈武交界的下馬關,我淮四營與一股叛軍發生遭遇,激戰了兩個時辰。我軍陣亡七十一人,傷一百六十二人。叛軍亡一百三十一人,俘獲一百二十一人。”
隨著楊宗烈的念道,地圖上很快就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紙條。
岑國璋站在前麵,默然看了有一刻鐘,然後轉過身來,指著坐在旁邊的十幾個軍官們問道:“說說你們的看法。”
這些都是隨軍武備學堂的見習軍官,屬於成績優異,政審合格,重點培養者。這才分發到前敵指揮部作戰室來見習。
“報告!”一個瘦高軍官站了起來。岑國璋看了他一眼,記得是武備學堂步兵科的劉道輔。
他雖然也姓劉,也是荊楚人,但跟劉猛真得沒有任何關係。他是辰州人,考上武備學院,能被選到這裡來見習,完全靠得實打實的本事。
“從這十天的戰況總結來看,叛軍在西南、正東方向屬於襲擾,都是打了就跑,絕不戀戰。倒是東南平涼方向,投放了不少兵力,而且作戰意誌強烈。”
劉道輔看了一眼岑國璋,發現他的偶像沒有出聲,於是聲音又大了些。
“如果隻有一兩支,還可以說是偶然,或者隻是前線指揮官的個人意誌。但是幾乎所有東南方向的遭遇戰,都十分激烈,人數都在一千人以上。那就足以說明,叛軍目前的方向就在平涼。”
寂靜,作戰室裡一片寂靜,大家,包括劉道輔在內,都在靜待岑國璋的評價。
“沒有了?”岑國璋問道。
“報告!沒有了。”
“好,坐下。還有沒有要補充的?”岑國璋看了一眼眾人。
“報告!”站起來的是騎兵科的高佐良。
他是壽州人,出自淮右學堂,中過秀才,明盟預備會員。酷愛軍旅行伍,聽到武備學堂招生,立即報名。
“你說。”
“我跟劉道輔學員的意見是一向的。隻是需要補充一些意見。”
看到岑國璋點了點頭,高佐良繼續往下說。
“靈武軍鎮,從地理位置來看,西邊是賀蘭山,南北延綿四百多裡,東西寬六七十裡。東麵巍峨壯觀,峰巒重疊,崖穀險峻。西邊與戈壁沙漠相連。所以叛軍西進是不可能的。
“北邊是河套地區,以及陰山雲中地區,那裡有五原軍鎮、雲中軍鎮,有雄兵數萬。根據邸報,已經悉數調集在河套地區一線布防。叛軍北上,看上去海闊天空,但險難重重,可能遭受重大損失。就算他們僥幸擊敗五原、雲中軍鎮兵馬,深入漠南漠北草原,也會像離開水裡的魚,成了無根之木。”
“因此,叛軍北上也不可能。”
聽他說到這裡,包括岑國璋在內,大多數人紛紛點頭。
“那麼叛軍隻剩下兩條路,南下和東進。南下是蘭州、祁連山,比靈武好不到哪裡去。如果他們真的要返回呼羅珊故裡,我倒相信他們會走這條路。”
聽到這裡,眾人都笑了。殺回故裡,那是叛軍騙彆人,也騙自己人的口號,誰信誰是二傻子。
“那麼隻剩下一條路,東進。西起蘭州府,冬至延州府,橫跨四府十幾個縣,上千裡戰線,他們可以找出一條路來,避開我們的主力,利用騎兵機動力強的優勢,直插這裡。”
高佐良走到地圖上,指著一個地方,狠狠地敲了敲。
“西安?”劉道輔驚訝地叫出聲來。
“是的,就是西安。占據西安,西北動蕩,再派一支兵馬,攻取潼關,就可以切斷關中與河陰關東的聯係。到時候再趁著人心惶惶,儘取西北諸地,割據一方。”
岑國璋帶頭鼓掌,連聲稱讚道:“精彩!確實精彩!”
揮了揮手,示意麵帶得意的高佐良坐下,然後掃了一圈,岑國璋又問道:“還有誰有什麼意見?
“報告!”麻友貴站起報告道。
見到是一位警衛的親兵,參謀官、見習軍官都覺得十分詫異,但是謹記軍人天職的他們,在上司沒有開口說話的時候,再大的驚訝,再多的疑惑,都悶在心裡。
“小貴子,你說。”岑國璋樂了,笑嗬嗬地說道。
他的這個小同鄉,原是潭州守備營軍士,托了關係進了楚勇營,後來被發現是個好苗子,又“政治可靠”,於是被舉薦進了親兵隊。
“此前開軍情通報會時,我聽到過,叛軍首領石中裕是聽信了大喇嘛說他能做天子的話,這才起兵造反的。當然了,我們都知道這是鬼話。可石中裕偏偏就信了,還深信不疑,否則他也不會拿全族人的性命出來冒險。”
聽到這裡,很多人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隻覺得他在東來西扯。但是少數聰明的人聽出意思來。
“既然石中裕堅定不移地想做天子,那麼肯定就想著往這個方向去努力。他是個武夫,想法肯定是簡單粗暴。所以我認為...”
麻友貴越講越有信心,乾脆走到地圖前,指著一個地方說道:“叛軍很有可能是從這裡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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