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怎麼就失陷了?

2021-11-10 作者: 破賊校尉
第四百零八章 怎麼就失陷了?

內侍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旱地裡響起了炸雷。殿裡的每一個人,臉上都露出無比的驚惶。

國朝百年,何曾有過如此大的叛亂之禍?

讀過一些書的秉筆太監們,甚至忍不住想起前盛朝末年。當時一派末世沉暮景象,才有了席卷數省,名城接連失陷的局麵。最後才有了甲申之變,國破朝滅。

難道又到了末世沉暮?

幾個人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連忙把這個該死的念頭從腦海裡驅走。

正弘帝死死地看著急報裡的文字,仿佛那上麵每一個字都會動,能夠把江寧城失陷的情景活靈活現地演示在眼前。

可是這一個個文字,在眼前不停地晃動著,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團團纏繞在一起的毒蛇。

正弘帝猛地一驚,手裡的急報丟到了龍案上。他掃了一圈,指了指其中一位秉筆太監周年安。

“你讀!”

“遵旨!”周年安強壓著心頭的驚慌,接過那份急報,站在階陛前,朗聲念了起來。

“上月二十九日拂曉,叛軍發力攻城,募得死士三千,猛攻太平門外的鐘山。鐘山守軍一觸即潰,守將陳堯石化裝成腳夫,混在亂軍中逃走。鐘山失守後,叛軍將上百門火炮抬上山崗,對準城裡日夜轟擊。同時暗挖地道,直通城牆。”

陳堯石可是安國公的侄子,被武勳世家吹捧為新一代名將。現在原形畢露,原來真是一代名漿,漿糊的漿。

“本月初五正午,叛軍在地道裡埋下炸藥,把太平門左側一段城牆轟塌二十餘丈。叛軍從缺口一擁而入,江寧守軍慌成一團,全線潰敗。”

“鐘阜門和儀鳳門守軍,奪門而出,直奔江岸。為了搶船上岸,居然兵戈相加,互相廝殺。等到叛軍趕至,僅少數守軍浮船逃生。”

急報是內班司探子寫的,文采沒有,卻寫得極為詳細。

“叛軍入太平門後,先取行宮、國子監、糧倉和武庫。此前城中百姓已經撤離大半,餘下小部分與守軍在街麵巷道上狼奔豕突,慌不擇路。宣撫司參軍程子儒與江南臬台陳啟連,突然反水,率領家仆隨從,強行扣押覃徽鳳、李浩、王典林、趙禹霖、孫達道等留守官員,意圖降賊。”

覃北鬥臉色如死灰,渾身微微顫抖。他雙手哆嗦著除去自己的烏紗帽,跪倒在地上,俯身聽候處置。

陳啟連是他親家,一手保舉出來的。現在居然通賊降敵,覃北鬥怎麼也逃不離乾係。何況他兒子覃徽鳳身為金陵留後兼江寧府尹,現在江寧城失陷,當負起首責,他一樣逃不離乾係。

正弘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太陽穴的青筋在內外鼓動著。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龍椅兩邊的護手龍頭,骨節捏得發白。

“李浩誓死不從,一頭碰死在衙門院子裡的假山上。而留後府的護衛也察覺到不對,突然殺入,現場一片混亂。覃徽鳳、趙禹霖和孫道達被護衛們趁亂救出,從神策門出城,潛入玄武湖隱匿。等到入夜才逃至江邊,上了左路水師接應的船,逃出生天。”

“隻是途中遇到叛軍,覃徽鳳、趙禹霖、孫道達三位大人都受了傷,上了船後,孫大人傷重不治,身故了。陳啟連、程子儒裹挾著王典林等宣撫司、留後府數十位官員,降了賊軍。”

周年安念完後,發現這急報是一份兩張,下麵還有一張。他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殿裡所有人的臉,都是一個色,仿佛寒冬臘月屋外凍住了的豬臉肉。

他悄悄看向周吉祥,心裡在疾呼著,乾爹哦,我的親爹啊,為了巴結你,我可是改名換姓,才叫的周年安。你千萬要救救乾兒子我啊!

可是周吉祥現在自己都還在尋思著方法,好把自己從這越來越腥臭難聞的坑裡脫身出來,那裡還顧得上他。

周年安找不到救命稻草,惶惶不安時,聽到黃敬咳嗽了一聲,渾身一個激靈,馬上又開始念道。

“另據江都急報,駐瓜州的守備營降敵。他們把原本扣押在瓜州的兩百多艘船隻,悉數開到南岸,投效了賊軍。叛賊得了這兩百多艘船隻,趁夜搶渡。等到左路水師趕到時,叛軍已經運送了兩萬餘人到瓜州,並逆運河北上。”

“消息傳到江都,城中大亂,富商貴門紛紛出城逃避。宣撫司行轅時在瘦西湖,眾人皆在岸上各處玩耍。聞到敵訊,紛紛奔逃上船。慌不擇路之下,廣安王被人擠下水去。等到眾人將其救上,已經...已經...已經身故。”

正弘帝猛烈地咳嗽起來,黃敬連忙上前,一邊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背,一邊遞過去一方手帕。

正弘帝捂在手帕裡咳嗽了近半刻鐘,終於慢慢緩和下來。任世恩遞過去一杯參茶,正弘帝緩緩地喝了幾口後,搖了搖頭,靠著龍椅上微眯著眼睛喘著粗氣。

黃敬展開手裡的手帕,臉色大變。他在正弘帝和其它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把手帕展示給任世恩看。

看到上麵全是黑色的血跡,任世恩臉上的肌肉抖動不已。他最後還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黃敬不要聲張。

任世恩轉過身來,用不大但殿裡都聽得到聲音說道:“皇上心神憔悴,累了。覃大人,你先回府去吧。等皇上緩過勁,跟諸位大人商議過,再聽候處置吧。”

覃北鬥連磕了三個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麵無表情地轉過身,蹣跚地向殿外走去,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洪老先生,你是內閣首輔,總得定個主意出來,先把危急應付過去。叛軍現在不僅打下了江寧,糜爛了江南。還打過了江北,要是蔓延開來,那可如何是好?”

任世恩繼續說道。

洪中貫看向陳可法和汪中島,這兩人的目光躲躲閃閃,知道不僅心緒不寧,更加膽氣皆喪。

於是他站在那裡稍加思量,朗聲道:“鑒於江南亂事愈加糜爛,內閣票擬,調陝甘巡撫岑國璋為兵部尚書,加都察院右都禦史,總督江淮、江南、浙江、江西、閩海等地,提督水陸軍務,節製諸鎮各軍及東南海防,兼理糧餉。即日率所部東進,主持平定東南亂事事宜。”

洪中貫的話把殿裡其他人嚇了一跳,他們的臉色閃爍著不同的顏色,各自的心思一一浮現在其上。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出口說話。

任世恩低下頭來,輕聲問正弘帝。

“皇爺,你看洪首輔的票擬,妥當嗎?”

殿裡一片寂靜,每個人的心跳聲清晰可辨地在眾人的耳朵旁回響著,空氣幾乎凝固成了冬天裡的冰。

過了好一會,正弘帝艱難地點了點頭,微微哆嗦的嘴唇吐出兩個字:“允準!”

任世恩立即直起身來,朗聲道:“內閣票擬,皇上批紅,允準!立即擬詔用寶,八百裡加急送至平涼以及江淮、江南、浙江、江西、閩海五地三司。並明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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