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休學

萬裡高空，飛機響著巨大的轟鳴，穿過雲層快速劃過。

遠處高高升起的太陽將光芒灑下，穿梭在朵朵白雲中的客機像是被鍍了層金箔，璀璨而又聖潔，科技的美感在這一刻被展現的淋漓儘致。

......

經濟艙。

舷窗。

跟大多數人相同，淩晨四點半就起床往浦東機場趕飛機的高振寧，正戴著口罩躺在座位上熟睡，直到航空公司將要抵達目的地的播報響起，才眼皮顫動著惺忪醒來。

“嗯？”

“你沒睡啊？”

看著身邊的老板，高振寧驚訝道。

“沒。”

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翻看著紙質文件的男人嗓音低沉，道：“不困，路上好好看看當初和小煜的簽約文件，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有些不合適的地方還需要進一步修改。”

“行吧。”

高振寧掏出濕巾，擦了擦臉，說道：“反正你可不能坑我兄弟。”

今年剛過三十歲的王思懿聽到這話，嘶了一聲，倒吸口冷氣，側首敲著高振寧無語道：“你腦子是不是tm有問題，成天都在想什麼，就咱這戰隊，整個LPL還有比咱更窮的了嗎？我這是怕小煜嫌棄給的少，不來了！”

王思懿微微有點胖，麵容白皙，說著說著，把文件往包裡一塞，索性也不看了，對ning說道：“說真的，你們兩個關係好，他要真不滿意簽約費，你一定要記得看我眼色行事！”

“放心。”

ning揮揮手，把濕巾放進垃圾容納袋，說道，“沒問題。”

望著舷窗外的雲層，ning微握手掌。

沒有人不想有更強的隊友！

他同樣是！

自從踏上職業道路，吃過多少苦吃過多少虧，還不就是為了走向更高的舞台，奪取更高的榮譽，聽到無數觀眾迸發的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可打了那麼多的比賽，卻連國內賽區都無法登頂，更沒有去過一次世界賽。

他甚至都開始有些迷失方向。

高振寧回過頭，悄悄看了眼王思懿，這個微微發胖的男人。

不顧家人反對，變賣了手下一家連鎖網吧的王思懿，以這種方式完成了戰隊的正常運轉，因為資金問題，現在的Ig隊員是全員在王思懿的另一家網吧裡訓練，住的更是集體宿舍，和其他有讚助商的戰隊相比。

Ig。

說是支網吧隊也不為過。

但就是這麼一支戰隊，靠著一個沒有錢隻有熱血的老板，靠著幾個懷揣冠軍夢想的年輕人，一路從次級聯賽打到了LPL，打到了國內最頂級的聯賽！

可是！

努力不代表天賦！

來到天才雲集，底蘊深厚的LPL，Ig實在進行的過於艱難，以至於王思懿變賣了網吧才換來的最後一年時間，仍然是看不到希望！

沉重的壓力縈繞在每一個人心頭。

如果不是那道瘦削背影。

可能，

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那個在訓練賽時，以一己之力擊潰了今年國內的最強戰隊，世界冠軍的候補戰隊Rng的背影！

那時他才16歲。

他的成年是全隊的最後一絲希望！

高振寧突然回頭說道：“王哥，協議再看看吧，我們一起看！”

王思懿點頭道：“好！”

......

9點05分。

降落。

“飛機已經降落在新鄭國際機場，外麵溫度29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

砰！

落地時的震顫傳到艙內。

到了。

背著包，兩人坐地鐵到鄭州東站，很快抵達新鄉東，攔了輛出租車，不多時，就站在了河南科技學院門口。

瞧著學校大門外人來人往的學生，高振寧和王思懿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目光中看到了堅定。

——

——

學校湖邊。

偶爾會有學生經過。

遠處的操場上許多人在打籃球，聲音都傳到了這邊。

李煜坐在樹蔭下，拔了根草有一下沒一下的波動腳邊的湖水，他看著遠處來來去去的同學們，對著電話另一邊道：“爸，我已經決定了，一定要休學一年！”

“不行！”

電話那邊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道。

微微搖頭，早知道是這種情況的李煜，再次用草根劃過水麵，說道：“爸，我已經把原因給你說過了，你來最好，真不來的話，我自己去簽。”

“砰！”

電話拿頭傳來拳頭砸在牆壁上的聲響，“你到底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聽見這話，李煜稍有愣神，繼而這麼多年積攢的情緒從心底湧出，手中的草陡然被捏緊揉成一團，他不假思索道：“省心？我還不夠讓您省心？我這麼多年，難道沒有按您說的省心？是不是我非要一點都不麻煩到您，才是您說得省心？！”

“您跟我媽現在都有自己的家庭，甚至都有新的孩子，我理解，我真的可以理解，可為什麼能夠就當我沒存在過一樣？隻有每個月打來的生活費，才會讓我知道你們還知道我活著！還知道你們知道我沒有死！”

“小學的時候，每到放學彆人有爸媽來接我沒有！”

“初中的時候，每次家長會來的都是叔叔或者奶奶！”

“高中分科，我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就算挨了打，也隻能偷偷到家洗衣服！”

“我還不夠讓你們省心嗎！”

“我那時候就在想，等我上了大學，等我成年，一定不會再要你們的一分錢！就把我忘了吧！就當我沒存在過！就像現在這樣，就當我不存在！”

“你......”

那邊還想說些什麼，但回應他的隻有嘟嘟的盲音。

電話掛斷。

李煜猛的抹去眼角淚水，站起身朝校外走去。

這麼多年。

一個人早就習慣了。

——

——

飯店。

叫了一桌子菜的王思懿，總算在ning的關注下拿出協議，遞給了李煜。

“這個，”

王思懿張了張口，可能是自己都覺得這個簽約費有點太低，不好意思道：“小煜，你仔細看看，有哪裡不滿的，可以說出來。”

高振寧見到李煜遲遲沒有說話，心裡也是一慌，說道：“小煜，你是知道的，我們真的很窮，王哥給你的簽約費，已經是我們幾個人裡邊最高的了，真的。”

語氣到最後，都有了些顫抖。

他明白。

王思懿也明白。

再放任這個少年一個月，那份協議裡的數字就是個笑話。

今天簽不下，就真的簽不下了。

沉默。

包間裡靜的呼吸聲都聽得出來。

看了半晌，李煜抬頭問道：“提供吃住嗎？”

“啊？”

王思懿和ning都沒反應過來。

“我說。”李煜聲音平靜，看著兩人道：“提供吃住嗎？”

“肯定啊！”

“必須的！”

兩人驚喜道。

“今天就走。”

李煜拿出休學證明，拍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