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織造局這些鎮守太監的小心思,海瑞幾乎都是門清。人性嘛,太陽底下並沒有什麼新鮮事。
身下少了二兩肉的太監們,心無旁騖,撈錢享樂的手段自然更是一流。
對於織造局內部的複式記賬改革,海瑞一開始還沒有什麼概念。
懵懵懂懂的,自己寫了幾次信去杭州高翰文那裡要來了對應的教材看完才有了大致的輪廓。
這其中最為關鍵的其實是不相容的機構分離、職務分離、錢賬分離、物賬分離。
有了這些,再配上太監群體四個人能有十一個兩人以上小團夥的特性,敢私自貪汙拿織造局的官產就想當困難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共同商量出一個抬高奢侈酒公費采購,然後讓店家高價回收的法子來。
不這麼乾,任何一個太監單獨貪汙,萬一貪多了,被人嫉妒就麻煩。
萬一貪少了,大家不放心也會一起把這人舉報了。
一群心眼多的,隻能這樣既能抹賬,還能貪得公平有序。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海瑞就知道,有些事情,避無可避了。
但是比較失望的是高翰文似乎隻想當個老好人。
織造局的財務改革明明是在其主持下進行的,卻對太監的貪腐一味縱容。
海瑞可不相信什麼高翰文不知情的鬼把戲。
這個事情,讓海瑞相當糾結。
因為一旦捅破,萬一把變法的核心給捅沒了怎麼辦?
古往今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不需要領導核心就能順利變法成功的。
杭州的變化,上海縣的變化,海瑞是看在眼裡的。難道也要轉瞬即逝?
好在之後鬨佚名話本事件,原本駐紮在上海縣的千戶所千戶管懋光急著去杭州保護師父。
海瑞借機讓管懋光多留心圍繞在杭州知府衙門周邊的人等,以及高翰文及徐有知的行程慣例。
管懋光去了大半個月,回來雖然不清楚海瑞的意圖是什麼,但想著其之前也是新學新法的一員,也就和盤托出,自己回千戶所根據高翰文轉述的口訣打磨功夫了。
有了這麼一個第三方長達大半個月的關注,海瑞才打定主意趁著織造局這幫孫子太監還沒高升趕緊去碰一碰司禮監。
就算失敗也無所謂。海瑞要的是把太監的貪腐與新學新法劃清界限而已。不至於將來倒新法時,有人如熙寧變法一般,支出新法助長貪腐,自毀根基。
有了這個切割,雖然短期來看,新法可能受到波折,但長期來看,才更加無可指摘。
得罪司禮監,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一般的奏疏,可能在半路就給司禮監的狗腿子截胡了,然後輕則打擊報複,重則身首異處。
因此,海瑞還做好了切割親友的準備。年底就算不用跟趙貞吉與高翰文這兩個知遇上司寫信道謝,跟王用汲的節日互祝卻是應該的。結果,王用汲的信已經到了兩三天了,他也沒有回。
上海的外灘風很大。
海瑞不得已從案頭起來去把窗戶關上。關窗的時候,看到外麵成隊列地巡視退伍募兵,更加堅定了其上書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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