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穀先生,從另一種角度而言,我這也算是‘福禍相依’了。”
青登向豬穀笑了笑後,接著道:
“雖十分倒黴地在搭‘順風車’回江戶時,遭遇了這種事情。”
“但我這不也成功立下了很大的功績嗎?”
“1個月後的那場‘政績考核’,我應該是能穩過了。”
現階段,打擊那幫魔怔的“攘夷派”暴徒,是江戶奉行所目前最大的任務。
青登此次成功以少勝多,擊退了二百餘名“攘夷派”暴徒的襲擊,斬斃60餘人,並救下了法蘭西國的商人及其商人……這樣的功績,已算是功業彪炳了。
有著這樣一份偉績在手……就如青登剛才所說的那樣:他算是不用再去擔心3月1號的那場要檢驗他們“三回”政績的“大老考核”。
“哈……”豬穀苦笑了下,“這倒也是,橘你這的確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話說完,豬穀向著青登咧開嘴,露出喜悅的笑。
“橘啊,真的是……越來越對你刮目相看了!”
“想不到你還這種本領!”
“領著數十號人,就擊退了數倍於你們的敵群……三百年前的戰國時代的一些武將,應該都沒有這個本領啊!”
在青登向江戶發出求援信件時,青登便已將這場“雪夜亂戰”中的所有已知的情報,都寫進了這封“求援信”中。
他們是在何時、何地、如何遭遇襲擊的,他們是怎麼擊退敵人的,潰敵的逃竄方向……這些內容,都在信件中寫得明明白白。
在這封求援信送達奉行所後,“三回”的諸位算是第一批知曉了青登此番“以弱勝強”的壯舉的人。
因此,馬、豬、牛他們都十分清楚青登的遭遇,也知道青登是如何率領小室等人,靠著精妙的微操來以弱勝強的。
“橘,我有聽說哦。”
豬穀接著說。
“法蘭西國的大使館在聽聞了你救了他們國家的商人的事跡後,似乎有意要對你進行感謝和嘉獎。”
“法蘭西國大使館那邊的感謝和嘉獎嗎……相比起什麼法蘭西國大使館的嘉獎,我倒是更好奇官府會給我什麼獎賞呢。”青登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
“……官府最近可是忙作一片啊。”有馬此時突然插話進來,“大老與老中他們對此次的這起事件,非常地重視。”
“據說大老與老中他們在這幾天,已經就此次事件召開了好幾次會議。”
“現在……真的是多事之秋……”
“你們都做好準備吧。”
“毋庸置疑,幕府之後肯定會采取空前嚴厲的手段,來打擊所有的‘攘夷派’。”
“我們之後……會非常地忙。”
有馬的這席話,令廳房內的青登等人的臉上,都不由得浮現出幾分肅色。
以前,不論是在官府,還是在民間,眾人對於“激進攘夷派”的印象,就是一幫隻會欺軟怕硬的貨色
天天嚷著“攘夷”、“攘夷”,結果夷狄沒見他們殺幾個,殺得最多的還是他們認為是“國賊”的日本人。
而不論是殺夷狄還是殺日本人,他們都隻敢陰惻惻地搞暗殺,不敢去光明正大地攻擊那些不好惹的對象。
但如今——青登此次所遭遇的這起“遇襲事件”,算是徹底打破了眾人對這幫瘋子的認知。
這幫瘋子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了,敢對著有數十名武士保護的外國商人亮起凶刃。
能組織200餘號人來對某個目標發起襲擊。
能擁有著知道安東尼等人勢必會在哪段時間,經過哪個地方,然後提前準備好伏擊的情報能力……
這樣的人數,這樣的動員能力,這樣的情報獲取能力……
這可不是什麼能夠無視的小事……
這代表著已經出現了一支、甚至數支規模不小的“激進攘夷派”組織了。
腦袋不正常的“恐怖分子”們突然抱團起來,建起了規模不小的勢力,開始有組織地展開“恐怖行動”——這對目前的江戶幕府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現在權傾朝野的江戶幕府的實際主宰者:大老井伊直弼,是眾所周知的“開國論”者。
他一直主張著開國,大膽地與海外列強展開交流。
因此,可想而知:身為“開國論”者的井伊直弼,哪會有可能對已在不知不覺中強大起來、已有一番氣候的“激進攘夷派”坐視不理?
天知道這些人日後會不會捅出什麼讓整個國家都要因此蒙難的大簍子。
這幫瘋子今天敢去襲擊一個無辜的外國商人及其家屬,誰知道他們明日會不會就去攻擊外國的大使館,或是乾出什麼更過激的事情?
屆時,井伊直弼一直堅持著的“開國”政策,定會遭到衝擊。
稍有點政治判斷力的人,都看得出來:此後,井伊直弼定會將更多的資源用於“反恐”上。
而江戶作為“攘夷運動”的重災區之一,幕府自是會“重拳出擊”。
到時候,身為“三回”的青登等人,肯定會被當作重要的戰力,投入到“反恐行動”之中。
“總之,橘君你這段時間,就先安心靜養吧。”有馬向青登輕聲說,“剛好後日起,就是南番所負責掌管江戶,我們北番所的官員無需再上奉行所奉公的2月份,你可以趁機安心地居家靜養。”
“待在家裡靜養的這段時間裡,順便也將你的裃拿出來好好曬曬。”
“上頭的人相當重視這起事件。”
“我估量著——大概過上些時日,應該就會有級彆不算低的大人物來召見你。”
“向你詳細詢問你們遭遇襲擊,以及如何擊退襲擊的各類細節……同時給予你立下如此大功的賞賜。”
裃:武士們的禮服。在參與什麼重要活動,或是麵見什麼大人物時,就需穿著裃。
“然後……這段時間,你也要多小心謹慎一些。”
話說到這,有馬下意識地偏過頭,看了眼窗外。
“不能排除那幫瘋子查出了是誰害得他們那麼灰頭土臉,然後對你展開打擊報複的可能性。”
“所以,多慎重一點準沒錯。”
“少去那些人少的偏僻地方,多留意下自己的周圍。”
“若是看到了有啥可疑人物在你或是你家的周圍鬼鬼祟祟的,記得第一時間向奉行所做彙報。”
“嗯。”青登用力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牛山,突然出聲道:
“說到這個……有馬大人,橘君,這兩日裡,江戶出了件很詭異的事呢。”
“詭異的事?”青登反問。
青登與有馬,雙雙向牛山投去疑惑的視線。
“有馬大人,你之前率人去神奈川宿接應橘君了,所以你應該還不知道——橘君擊退群敵的這起事件,不知為何泄露出去了。”
“大概就是從前日起,江戶的各處就都開始流傳著‘北番所定町回的橘青登以少勝多,擊潰了攘夷派暴徒’的消息。”
“什麼?”有馬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
青登此時也因訝異而眉頭微蹙:“牛山先生,奉行所已經將這起事件廣而告之了嗎?”
“才沒有。”牛山搖了搖頭,“橘君,你應該也知道吧?奉行所肯定是不可能將這種性質的事件,那麼快地泄露給民眾的。”
青登抿了抿唇。
牛山說得沒錯。
跟“恐怖分子”沒什麼兩樣,將平民百姓們也折騰得夠嗆的“激進攘夷派”,突然變得強大、可怕起來,能一口氣出動200餘號人來伏擊有數十名武士護衛的西洋商人……這種事情一旦傳播出去,極容易引起民眾們的恐慌。
在做好各類工作之前,奉行所肯定是不可能那麼快地就將這種事給爆出來的。
“那這事是怎麼泄露出來的?”有馬的眉頭猛地一皺,“是奉行所內的哪個誰,不慎說漏出去了嗎?”
“……我覺得不是。”牛山緩緩地搖搖頭,“如果是奉行所內的哪個誰不慎將這事給說漏出去了,不可能會有這麼誇張的傳播速度。”
“短短2日的時間,消息便傳遍了幾乎整個江戶……這樣的傳播速度,背後沒有什麼人在那推波助瀾,我是絕對不信的。”
青登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
有人故意將我的這起事件泄露出去?
是誰?
為什麼要這麼做?
牛山看出了青登臉上的疑惑,輕歎口氣:
“奉行所已經在查究竟是什麼人在散播這事了。”
“但能不能查出來究竟是何人所為,就得看運氣了。”
“……那這樣就麻煩了啊!”有馬的臉色猛地一沉,“既然現在整個江戶的人都知道了有什麼人擊退了那幫瘋子……”
“那麼那幫瘋子也將能知道是什麼人害得他們吃了場大敗仗……!”
靜……
不算大的廳房,頓時變得格外寂靜……
……
……
馬、豬、牛3人對青登的探望,最終在一片詭異的寂靜氛圍中結束……
目前江戶到處都在傳青登“以少勝多”的壯舉……這對目前的青登而言,可絕對算不上什麼好事。
變相向那幫“恐怖分子”們通報了是何人將他們打得灰頭土臉——這倒還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青登沒有任何能夠有效阻止報複的方法……
他們可沒有財力再雇更多的保鏢了。
讓奉行所派出大量人手24小時保護青登?
奉行所的人力一向緊缺,縱使青登剛立了個大功,他也依舊沒有重要到要分出大量人手去保護他的地步……
青登有和他的這3位前輩簡單討論了該怎麼辦。
討論了一通後,他們所得出的結論是:沒什麼辦法……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平日裡多小心謹慎了……
在這尷尬、詭異的寂靜氛圍下,青登親自送這3位長輩離開他的家後,青登長出一口氣,接著向著站在他身後、剛才跟著他一起送馬、豬、牛3人到家門口的齋藤與九兵衛說:
“最近這段時間……你們都多謹慎一點吧。”
“尤其是你,九兵衛。”
“我現在已經越來越斷定了:不能用常識來理解那幫瘋子。”
“誰也不知道那些人之後會采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打擊報複我。”
“九兵衛,你以後能不出門,就儘量彆出門了。”
“一定要外出時,就在白天時外出。”
“多走人多的大道。”
“去買菜、買生活用品時,也去那種治安更好一點的地區購買。”
“是……”九兵衛耷拉著腦袋,發出長長的歎息,“少主,我覺得好不公平……”
“您明明剛立下了如此耀眼的功績。”
“結果……日子卻因此變得更不安生了……”
青登笑著抬手輕拍了幾下九兵衛的脊背:“對我們這種‘三回’武士而言,被人記恨、遭人打擊報複,隻是很常有的事情而已。”
“放輕鬆一點吧,九兵衛。”
青登輕聲寬慰著這位為他的遭遇感到不甘的老仆——
嘭嘭嘭……!
剛送走馬豬牛三人的青登、齋藤、九兵衛他們仨,現在仍站在玄關處。
三人於同時,扭頭看向身前突然傳出幾道不大不小的敲門聲的房門……
在敲門聲落下後,房門外緊接著響起一道相當有精神的男中音:
“請問有人在家嗎?”
這道男中音落下後,一道音色相當好聽的中性嗓音緊隨其後:
“有人在家嗎——?”
聽著這2道聲音,青登神情一怔,然後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下到土間,然後將房門一把拉開。
房門拉開——一張厚實的大嘴,以及一根用紫色緞帶束成的纖細輕盈的高馬尾,映入青登的眼簾。
“近藤君?衝田君?”
房門外的近藤和衝田在見著青登後,雙雙露出驚喜之色。
“橘君。”衝田說,“你回到江戶了啊?”
……
……
青登家的廳房,再一次變得熱鬨起來。
青登與近藤、衝田相對而坐。
齋藤一如既往地抱著他的佩刀,麵無表情、一聲不吭地坐在廳房的角落處。
而九兵衛則縮回了廚房,準備著新的茶水。
“橘君,這位是?”近藤向齋藤使了使眼色。
對喔……試衛館的人都還不認識齋藤……
青登清了清嗓子:“這位是我的長輩們幫我雇來的保鏢:齋藤一。”
“保鏢?”近藤的雙眼一亮,然後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齋藤,“既然能做保鏢……那身手一定很了得嘍?”
青登點點頭:“齋藤他是無外流的免許皆傳的獲得者,多虧有齋藤在,我好幾次化險為夷。”
“無外流的免許皆傳……!”近藤向齋藤展露出訝異與讚賞。
並肩坐在齋藤身旁的衝田,這時也不由得眨巴了幾下眼睛,多看了齋藤幾眼。
“年紀這麼輕就獲得了無外流的免許皆傳……真是個不得了的俊傑啊!”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有些亢奮的近藤,將腰杆挺得無比直,向齋藤正色道,“初次見麵!在下天然理心流試衛館的師範代:近藤勇!”
在近藤勇鄭重地向齋藤報上了自己的名號後,衝田愣了下,然後連忙有樣學樣地將腰杆挺直:
“同天然理心流試衛館,衝田總司!”
齋藤似乎不太習慣近藤、衝田他們的熱情,身子向後縮了縮,然後向二人點頭示意。
“近藤君,衝田君。”在幫著齋藤與近藤、衝田他們相互認識後,青登將布滿疑惑之色的視線,在近藤和衝田二人的臉上來回騰挪,“你們怎麼來了?”
“啊……是這樣的……”近藤笑道。
……
簡單來說,近藤和衝田他們就是來看看青登回江戶了沒有。
牛山剛才正跟青登說過:這2日裡,他“以少勝多,大破攘夷派暴徒”的傳聞,以相當詭異的速度,在江戶的各處飛速傳播。
而試衛館,是在今日傍晚時,才從某個鄰居那兒得知了此事。
在知曉青登竟做出了如此了不得的壯舉後,近藤、衝田他們都驚愕不已。
怪不得這十餘天裡,一直不見你來劍館露臉……原來是去抗擊“攘夷派”的暴徒了……
青登是他們試衛館的一員。
而且還是被近藤他們寄予厚望的潛力新星。
遭遇了如此惡戰……近藤覺得青登不太可能一點傷都沒受。
於是,出於對青登現狀的擔憂,在思慮再三後,近藤決定和衝田一起來青登的家,看看青登回江戶了沒有。
青登當初在拜師試衛館時,有在那本“學徒名冊簿”裡登記上自己的住址。
近藤和衝田就是循著“名冊簿”裡所記的住址,順利地在八丁堀找到了青登的家。
再然後的事情,便無需再贅述了。
近藤和衝田他們倆的運氣也是極好,敲響青登家的房門後,便見著了恰好於今日下午回到江戶的青登,沒有白跑一趟。
在近藤言簡意賅地講述完他和衝田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後,青登於心中暗道了聲“原來是這樣”,隨後微笑著、以禮貌的口吻向二人輕聲說:
“近藤君,衝田君,謝謝你們專程過來看望我。”
“如你們所見,我現在的狀態很好。”
青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身上的傷全都開始長新肉了。”
“再靜養個2、3日,就能平複如故了。”
隻見青登的話音剛落,坐在他側對麵的衝田,立即以一副雙眼閃著星星的模樣,用急不可耐的口吻說:
“橘君!你好厲害啊!竟然能夠隻率領那麼點人,就將那些煩死人的‘攘夷派’暴徒給打得屁滾尿流的!”
——啊……出現了……衝田君的“你好厲害啊”……
——你就沒有點彆的形容詞嗎……
青登發現衝田的“詞彙庫”似乎真的是匱乏得厲害……
除了“你好厲害啊”之外,他貌似就不知道還能用啥詞彙來誇讚一個人了……
上次青登破了蘋婆婆的案件時,衝田也是隻會一個勁地用“你好厲害啊”來讚揚青登。
“多謝誇獎。”雖然心裡正瘋狂吐槽著衝田的詞彙量,但青登明麵上還是迅即地露出微笑,自謙道,“但說實在的——那一場仗,我之所以能打贏,也有很多運氣……”
青登的話還未說完……
……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
冷不丁的……屋外頭陡然傳出一道道像是瓷器被摔碎的聲音。
這陣怪異的聲響,打斷了青登的話頭。
廳房內,青登、齋藤也好,近藤、衝田也罷,他們還尚未來得及對這陣突如其來的怪異聲音做出反應——
熊熊熊熊……!
火焰劇烈燃燒的聲音,如股股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湧進眾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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