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王襄重複著剛才的話,這是嫌疑人受審時極常見的情況。因為還處於震驚狀態,他其實還沒能進入到權衡利弊的理性狀態,但又本能的感覺到恐懼,想要逃避,所以隻能說些沒用的廢話。
柳景輝並不著急,蹲下來,托起王襄的下巴,用極緩慢的語速,道:“你逃不掉的,你想想看,這裡就是犯罪現場,結果你藏在地板下麵,這麼隱蔽的一個下水道裡,還藏了這麼幾天的時間,這件事你解釋得了嗎?你解釋不了,我們可有證人證詞的。”
他這還是騙,如果是懂行的,或者說來個律師,三兩句就可以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但王襄此時是沒有這個條件的,也不會有。
最重要的是,柳景輝其實也隻是推開了一扇門而已。有這個基礎,王襄自己就能想到種種將自己和犯罪聯係到一起的信息。
當然,他想的跟警方想的肯定是不一樣的,但結果多數都是一樣的。
“我……我要律師,我想見律師。”王襄抬頭,總算是智商開始回歸了。
柳景輝搖頭,道:“咱們又不是拍美劇,我這麼說吧,因為你涉及到了命案,且有確實的證據,所以,隻有你老實交代了,到警方的審訊結束了,你才可以見律師。”
有刑警在旁冷冷的道:“見了也沒用。你就說你殺沒殺人就完事了。”
“我沒殺人!”王襄似乎得到了鼓勵,斬釘截鐵的回答。
柳景輝也是輔修心理學的,一眼看出問題,立即追問:“誰殺的人?”
“是……是……”王襄表情飄忽了一下,沒吭聲。
柳景輝見狀,突然就站起了身,道:“提審王玉賢,告訴他,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柳景輝這麼說著,看的卻是王襄的眼睛。
王襄瞬間就懂了。
兩人對話進行到這個時間,王襄的恐懼雖然沒有減少多少,但他的智商已經緩慢上線了。
而就是這麼僅剩的一點智商,也讓王襄意識到,自己堅持沉默,或者繼續抵抗的下場,很可能隻會有利於王玉賢。
所有的預謀殺人的凶手,在殺人的時候,其實都有一種蜜汁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夠躲過警方的調查。甭管這份自信是否合理,甭管許多預謀殺人的凶手的預謀是有多傻,但他們的思維模式就是如此,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選擇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另一方麵,如果他們不是自信能擺脫嫌疑,凶手要麼就不會執行殺人計劃,要麼多數會選擇激情殺人。
現在人的防範意識都是比較弱的,許多大企業的實控人身邊也不見得有保鏢之類的存在,若是毫無顧忌的話,他們得罪的人,以及負利益的人員肯定是不會少的。
王襄自然是不願意死的。
若能慨然赴死,他何必躲在這臭烘烘的下水道裡,一躲就是這麼好幾天。
他才23歲,而且身高180有腹肌長的帥,是去酒吧找小姐姐都不用花錢的狀態。此時此刻,要問王襄有沒有後悔,他肯定是有的,但就算以王襄的智商,他也知道,自己沒時間後悔了。
“我是受害者。人是王玉賢殺的,我不知情的。”王襄覺得自己總要說點什麼,否則他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藏在下水道的事就解釋不過去,跟擔心王玉賢把鍋都甩自己身上。
而對柳景輝等人來說,隻要王襄吐口就足夠了。
明麵上,柳景輝的表情不變,問:“你憑什麼說你是受害者?”
“我……我真的是受害者,但我看見了王玉賢殺人,我可以當證人,做汙點證人!”王襄連忙道。
柳景輝撇撇嘴,國內可沒什麼“汙點證人”,有的隻是戴罪立功,區彆大概就是,汙點證人可以一定程度上免罪,或者大幅度的降低懲處力度,而戴罪立功最多打個八折,跟會員價差不多。
所以,王襄願意當“汙點證人”,柳景輝並不反駁。
柳景輝隻淡淡的問道:“那你說說,王玉賢是怎麼殺人的。”
如果換一個普通人,此時大約會問王襄為什麼能看到王玉賢殺人,問他為什麼出現在犯罪現場,但作為警察,確定殺人細節是最重要的。
問前麵兩個細節,就算成功也隻能加重王襄的嫌疑,鎖定王襄這名非直接凶手,但問細節,不僅可以確定王襄證詞的真實性,還能鎖定王玉賢這名直接凶手。再者,向王襄問王玉賢的殺人細節,也能降低王襄的警惕心。至於王襄的實際參與程度,他現在不願意交代,回頭找王玉賢再問就是了。
在場攜帶攝像機的刑警,也早早的在手裡扣上了機器,悄無聲息的錄了起來。
而王襄已經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了,再沒有太多的猶豫,就道:“王玉賢是道具師的,他就懂得配藥,那天就搞了些蒙汗藥,就把李艾媛給蒙暈了,他當時說要搞一下,我就到隔壁去了,結果回過頭來,他把人給掐死了,說是李艾媛中途醒了,他一時害怕,失手給掐死了。那時候人都死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就隻能藏起來了。”
他這段話聽在一群警察耳中,都有些好笑,春秋筆法太嚴重了,修飾的水平也差,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柳景輝並不著急,先問:“蒙汗藥是什麼藥?怎麼蒙暈的。”
“就跟電影裡演的那樣,那口罩之類的噴一點,往嘴上一捂,人就暈了那種。”王襄說的很快。
江遠這時候問:“你說王玉賢要搞一下,他搞了嗎?”
“應該……應該還沒來得及吧。可能用的藥不夠,他叫我的時候,他褲子還在呢。”王襄這次說的語速明顯慢了一些。
江遠搖搖頭,有意詐道:“所以,跟李艾媛性交的是你?你是強奸嗎?”
“不是,不是強奸。”王襄遲疑了一下,低頭道:“我跟她談朋友的。”
“談朋友,你讓王玉賢搞李艾媛?”柳景輝故意給出不相信的表情。
王襄的語速更慢了,道:“他經常幫我的,然後這次提了這個要求,我也不好拒絕。我們本來就是玩一玩的關係,也不是多認真的談。他說我們先乾,乾完了,他再搞迷奸,因為李艾媛先跟我乾過了,事後也發現不了。就說乾暈了就是了。”
“都捂住人家嘴了,她能不知道?”
“他說那個藥,事後就斷片了,跟迷奸水差不多。”王襄越說越順。
這時候,江遠跟柳景輝眼神一碰,道:“但殺人的過程,並不是如你所說的掐死,而是王玉賢站在李艾媛身後,捂住李艾媛的嘴,將她給捂死的。當時,站在李艾媛對麵的是你嗎?”
王襄一愣,緊接著,巨大的恐懼攝住了他。
他是期望逃避懲罰的,哪怕不能全部逃避,也希望逃避一大部分,但江遠的話,哪怕王襄不太懂法,也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成為謀殺者的同夥。最關鍵的是,這個高個子的警察怎麼知道當時殺人時,幾個人的站位的?
以王襄的認知水平,他是不能理解法醫的技術邊界的。
王襄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王玉賢。
“是王玉賢這麼說的嗎?”王襄問。
“你交代你自己的問題。”柳景輝語氣略嚴厲了一些,道:“你想好了,你要是撒謊的話,就彆想當什麼汙點證人了。”
王傳星不禁側目,就這麼明著騙嗎?
王襄信了,皺了兩下眉,道:“是,我當時站李艾媛對麵,但我什麼都沒乾,我東西還插她下麵呢,我正爽著呢,王玉賢給人蒙住了,我當時也不願意,但他已經出手了,我能怎麼辦!”
就算做刑警的見多識廣,王襄的話還是令眾人的三觀受創。
柳景輝追問:“你們不是第一次合作做這種事了吧?”
王襄沒吭聲,過了一會,才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吧。”
“你和王玉賢什麼關係?”柳景輝沒有搞對抗,換了一個問題。
王襄道:“就是老鄉,他開始的時候幫過我一些忙,給我介紹過一些朋友什麼的。”
“然後,你們開始一起合作搞女人?”柳景輝再次將問題拉了回來。
“就是……以前就是在酒吧裡搞一搞什麼的。我容易勾搭女的,王玉賢不行,就撿一點我吃剩的。”王襄沒提利益交換的話。
柳景輝猶豫了一下,這時候如果接著問具體的細節,就能給王玉賢定下多起強奸罪,之後再審王玉賢,肯定很有幫助。
問題在於這是現場突審,不論是證據的效力,還是時間環境,都不太允許細細詢問。強奸案也是需要很多細節填充的,往往需要細致到什麼姿勢,抽插多久多少次等等,等送檢的時候,一份的卷宗都得有一定的厚度。
但在現場哪裡有那麼多的後悔。須臾間,柳景輝做出決斷,繼續順著之前的問題,道:“李艾媛呢,這麼漂亮的一個大明星,你也舍得分給王玉賢,他給了你什麼?”
王襄猶豫再三,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才道:“他答應給我找個男一。而且,李艾媛也是他介紹給我的。”
“李艾媛不能給你介紹嗎?”
“李艾媛也就是……也就是玩玩我。”王襄說到這裡撇撇嘴,道:“她給我錢的。”
柳景輝恍然,這位相當於是女明星的男模了。
轉頭,柳景輝接著問道:“他一個道具師,憑什麼能給你找到男一?”
王襄:“他認識不少金主那樣子。”
“他帶著金主一起迷奸女明星?”柳景輝立即推理出了裡麵隱含的利益鏈。
王襄垂頭道:“他的事我不太清楚,我沒怎麼參與過。這是第一次。”
柳景輝哪裡相信,但並沒有深究,而是惡狠狠的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大招:“你和李艾媛站著性交,王玉賢從後麵捂住李艾媛的嘴,直到將人捂死,你就那麼看著?”
“我……我還沒反應過來。”
“要捂死一個人,可需要不短的時間的。”
王襄回答的漸漸順暢起來,道:“我當時正搞著,也累得夠嗆,而且,王玉賢也是說捂的久一點,效果好,因為怕她醒過來以後有記憶,我當時也沒多想,哪裡知道王玉賢直接把人給捂死了,我當時都嚇軟了!”
“也就是說,你們是意外殺人?”
“王玉賢我不知道,我真沒想殺人,我也是受害者……”
柳景輝打斷王襄的哭訴,指了一下前方的豎井,道:“如果你們是意外殺人,為什麼會提前準備藏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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