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戰幕（三）

城頭上，楊恪看著對麵聚集起的第三批攻城隊伍麵無表情，可拉弓的右手卻在不斷的甩動、抓握，以舒緩數十次拉動滿弓帶來的疲勞和酸澀。胸口處“生命加成”的青陣術紙還在不斷向他的身體提供著恢複用的能量，可與手臂處積澀多時的痛感相比，這一點的恢複顯然有些無濟於事。

身旁，傭兵們也正一個個的拚命喘息，抓緊一切時間恢複自己的體力。然而，對麵的山賊顯然沒有給他們留下喘息時間的打算。第三批攻城隊伍在第二批隊伍撤回後便發動了衝鋒。相互銜接緊密，沒有留下多少空擋。即使沒有讀過兵書，那些山賊們也清楚要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第三批，也足足有八十人。

攻城槌終於撞上了蟠龍寨的大門，傭兵們也被迫徹底拋棄了輪換的戰法，所有人同時登上城頭作戰，無論箭術如何所有人都在拚勁全力射出自己身上近乎全部的箭鏃。

滾木和礌石終於派上了用場，給滯留在攻城槌附近的山賊造成了巨大的傷亡，可依舊無法阻擋城門處巨大的攻勢。蕭央滯留在負責壓製城頭的山賊隊伍中，不斷閃避城頭射來的箭鏃，以他誠意境二重，二級武道士的身手，隻有正心境水準傭兵射來的箭鏃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在箭雨叢中他顯得如此閒庭信步。

蕭央甚至時而會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的向城頭上的楊恪笑一笑。楊恪知道那個笑的意思——等到城門被撞開的那一刻，他就要開始殺人。

楊恪並沒有將箭鏃對準這個明顯可怕得多的敵人，他的箭鏃足以對對方造成威脅，卻無法保證一擊致命。因此，楊恪根本不想在這個家夥身上浪費體力和時間，他現在正在抓緊一切時間攻擊那些防禦力和敏捷度較差的普通山賊，手中的鋼脊弓正在一刻不停的收割著生命。

對於這個明顯是敵方最大戰力的家夥，山賊們也組織了神箭手試圖狙殺。可每一次箭鏃瞄準楊恪的時候，弓箭手們的視線中都會出現一大批互相重疊的幻影，根本無從辨認真正的楊恪到底在哪裡。

在青陣術的乾擾下，山賊們最終放棄了狙殺楊恪的打算。任由這個殺神般的白袍不斷點殺生命，他們則將弓箭對準了那些同樣脆弱的傭兵。生命開始以一個可怕的速度消逝。不多時，陣亡的傭兵已經超過了十個，幾乎人人帶傷，而倒在山寨門口的山賊們則已經有五十個。

傷亡比依舊很大，可這對於楊恪和傭兵們而言並沒有實際意義……

“轟！轟！轟！”山寨大門處傳來的撞擊聲變得越來越猛烈，在那簡陋卻依舊猛烈的攻城槌攻擊下，山寨的大門眼看便要告破！而一旦門破，外麵剩餘的三百多山賊和那些恐怖的強者便要一湧而入，那時等待楊恪等人的命運隻有死亡！

戰況到了現在，無論是傭兵、山賊，還是楊恪、蕭羽、蕭央，所有人都看出了這一點。這已是無可挽救的危局。

“撤吧！”楊恪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弓箭，他對剛剛在他身旁射出一箭的老李道：“老李，帶上所有人，全都撤退到山寨最頂層的房間裡，把房門鎖好。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們來拚命了。”

老李此刻已經殺紅了眼睛，驟然聽到這句話時明顯愣了愣，險些被一支箭鏃射透自己的頭顱。等醒過神時，他忽然惡狠狠的衝楊恪吼道：“楊恪！現在你讓我們撤，我們能撤到哪裡去？就算是從山寨的後門退走，要不了多久也會被山賊追上的！與其那麼窩窩囊囊的死，我還不如就這麼拚命到底！殺一個賺一個！”

楊恪搖頭道：“我現在不需要你們拚命！我答應過，要至少讓你們一半的人回去，我說到就要做到！現在，你帶著所有人給我滾！小爺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像個娘們一樣磨嘰！”

“你！”老李還想說什麼，可忽然一隻手自背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讓老李嚇了一大跳。等他回頭看時，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家夥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是怎麼回事？這家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而等他想問個清楚的時候，那個陌生人已經開口對他笑了笑道：“帶著你的兄弟們撤吧，你們不會死的。”

老李忽然想到了什麼，再看向楊恪的眼神已經變得激動起來。這一次，他沒有再行堅持，而是直接招呼起那些累得筋疲力儘的傭兵們向山寨內裡撤去。城頭上再也沒有了起身攢射的身影，還在衝撞城門的山賊們速度登時加快。

蕭羽的身旁，宋先生看著突然起了變化的戰局蹙眉問道：“少爺，似乎有點奇怪。按照目前的情況，那些傭兵應該還有一戰之力。怎麼……就這麼放棄了？”

蕭羽搖了搖頭，道：“不像是放棄，我想……他們大概打算等城門破碎後，與衝進去的大隊山賊展開肉搏戰。畢竟，那些傭兵中真正的箭手還是太少，或許他們認為在近身戰的時候，他們能占到一點優勢吧。”

“嗬……”宋先生冷笑了一聲，道：“不說那些山賊中也有大量近身戰的好手，單單一個蕭央少爺就不是他們那群廢物能夠對抗得了的。那個楊恪確實很讓人意外，不過他不可能是蕭央少爺的對手……”

“不，那個人是我的。”蕭羽陰鷙的臉上也浮起了一層冷笑，他哼了一聲道：“誰也不要和我搶。這顆人頭，我要定了！”說罷，他抬頭看著那岌岌可危的城門已經那早已不見白袍身影的牆頭。

“或許，在臨死前你會想起，你曾經得罪過我。”蕭羽默默的念叨著，帶領三名格物境的強者走向戰場。準備參加這次行動的最後一擊。“我要讓你知道，得罪過我的人，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讓你不得好死！”

“轟隆！”一聲巨響，山寨五寸厚的大門在連番撞擊小半個時辰後，也終於告破。門前、遠處，山賊們俱都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在山賊頭目們的吆喝下，山賊如潮水般衝向山寨的大門。而最當先的一個身影一身華貴袍服，正是蕭家嗜血的少年，蕭央！

對他而言，期待已久的殺戮終於開始了。驟然爆發的速度讓他整個人幾乎快成了一條殘影，霎時間便已衝到了城門下，衝入山寨的速度竟是比撞破大門的山賊還要快些！

然而，當他剛剛衝入大門時，他那因期待許久而躁動不已的大腦便霎時間冷了下去，幾乎是頃刻間冷汗便打透了他的衣背，讓他一向嗜血無畏的身軀都不禁顫抖了起來。

隨著一片密集的破空聲響起，他的整個身體也即將冰冷下去。

這個在蕭家的地位還要略高於蕭羽的天才少年，還沒等展開他的殺戮盛宴便要就此隕落。臨終前，他最後的一句話是——“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