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院長像是被撓癢的貓兒似的,眼睛眯著,下巴微微抬起,雙手享受式的托高《CELL》,以適應自己目光的新高度。而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CELL》的內頁,仿佛那裡有一條鮮活的美魚。劉院長保證,這是他看過的最美的一本外國期刊。因為《CELL》竟然將楊銳的論文安排在了目錄後的第一頁。
整份期刊的第一個位置,是屬於楊銳的。儘管還有封麵論文和封底論文與之相競爭,但這幾乎就是最好的位置了。而“rui-yang”前麵的北京大學的英文大寫,更是看的劉院長眉飛色舞。
“真好,寫的真好。”劉院長輕輕的撮著頁腳,有點撮不開,他下意識的用舌頭舔了舔大拇指,再用大拇指去撮頁腳之前,劉院長突然反應了過來,連忙把大拇指在衣服上蹭乾淨了,再重新翻書。
小心的翻開第二頁,劉院長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笑的更加燦爛。他其實也沒有仔細看論文內容,心情如此激蕩,再讀生澀的英文是給自己找罪受,他和楊銳一樣,也是在數頁數。和其他的雜誌類似,《CELL》翻開以後,左邊是印刷和出版信息,右邊是目錄,本期總共12篇論文,一頁就寫的清楚。
從目錄再翻過去,左半扇是楊銳的論文名,官名是“題名”。其下依此排列通訊作者,第一作者,第二作者和第三作者名以及其所屬研究機構。通訊作者就是老板,也就是項目的發起者、出資者以至於實驗方向的確定者,在這裡,通訊作者和第一作者都是楊銳,這也是最強的組合,是大部分研究員追逐一生的目標。
論文名和作者名下麵,是論文的摘要和關鍵字,它們都是為了方便讀者的部分。因為近代以後的研究領域分類很細,細到不同領域的大牛都可能互相看不懂的程度,不說明白論文的主要內容,每天都在掃論文的學者即使不活活累死,也要活活氣死的。
從題名到關鍵字,再到引言部分,都不算是論文的正文部分,而這些內容就要占去大半頁的篇幅。
與論文結束以後的參考文獻或附錄一樣,前半頁的篇幅都是不能算入正文篇幅的。
劉院長不敢期望楊銳能寫出鴻篇巨著,他翻到第二頁,看到正文還沒有結束,就已經開心的要死了。這已經是三頁半了,後麵再添一點,勉強都能算作是長文了。“在cell發表長文的北大本科生。”劉院長掃了楊銳一眼,興奮之餘,也略略有些感慨。
這才是真的前程光明。
不過,劉院長還顧不得去感慨,他繼續裝模作樣的看論文,借翻頁來數頁數。
三頁半後是五頁半,五頁半後是七頁半,七頁半後是九頁半,九頁半後麵還有九頁半……
“正文有20頁!”劉院長的表情,像是一隻饑寒交迫的老貓,流浪到了水產碼頭。
這時候,楊銳也一邊回憶,一邊慢吞吞的翻到了第42頁,然後向劉院長笑了笑。
劉院長的小心肝都要融化了,隻覺得楊銳此時的笑容是如此的霸氣外露,鋒芒畢現,清麗脫俗……
這可是……在頂級期刊上發表了20頁長文的楊銳的笑容。
劉院長嗬嗬嗬嗬嗬嗬的傻笑,笑的時間太長,以至於聲帶都顫動了。
在他身邊的劉老師低著頭躲開了劉院長的實現,隻覺著這老頭有點神經不正常。
“楊銳啊,做的好。”劉院長的聲音不大,嗓音卻很古怪,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楊銳使勁咳嗽兩聲,低聲用官方化的語言道:“是學校給了我寬鬆的空間。”
“學校給了你空間,是因為你有這個能力……算上後麵的參考文獻,要22頁了,這一期,你占的版麵是最多的。”劉院長又換了一個角度讚歎。
楊銳微笑點頭,他也沒想到《細胞》這麼給麵子。在論文發表以前,他原本還有些擔心會否出現歧視問題,事實證明,科研世界不可避免的會有歧視,但最終還是要以成果來說話。
劉院長和楊銳一手抓著一本書小聲說話,卻是把圍觀群眾看的心癢難耐。
大家為什麼喜歡圍觀吵架的,喜歡圍觀打架的,一方麵是因為稀罕,一方麵是有動靜啊。
這換成兩個人當街交流學術成果,互相吹捧,稀罕是稀罕了,但要是連吹捧的話都聽不清楚,圍觀又有什麼意思呢?
“英文的論文啊。”民族學的中鋒笑嗬嗬的開啟八卦模式。他本來就長的人高馬大,雖然將場邊的好位置讓了出來,但隻要一伸腦袋,還是將包裹裡的東西看的一清二楚。“是啊,英文的論文。”楊銳抬頭笑了一下,從他發表第一篇SCI論文起,人們的評價就是“英文的論文”,然而,“英文的論文”與“英文的論文”又是截然不同的。楊銳覺得沒必要解釋,劉院長脖子後麵的毛卻豎了起來,像是被狗盯上的貓似的,反應迅速的道:“《cell》可不僅僅是英文的論文!這是生物科學領域,影響範圍最廣,價值最大的期刊,是自然科學領域最好的期刊。”中鋒被老頭似的劉院長給嚇到了,訕笑兩聲,說:“cell啊,厲害。”
“當然厲害了,全中國的學生拉出來,沒有一個學生的學術水平,能與楊銳並駕齊驅。”劉院長說完還扭頭問:“劉老師,你不是查過了,有沒有在《自然》、《科學》和《細胞》發表過論文的本科生。?”
“國內還沒有任何一所大學的學生,能在本科學習期間,發表論文在《細胞》、《自然》和《科學》期刊上,我肯定。”劉老師用保證的語氣說。
“那就是國內第一了,在國際範圍內,估計也是數一數二的。”劉院長首先確定了一個基調,然後仰頭看高大的中鋒選手。
還在用黃毛巾擦汗的民族學中鋒傻傻點頭。
“劉院長,我能看一看嗎?”一名三十幾歲的教師從民族學的人堆裡擠進來,伸手要期刊。
“哦,是小富啊,你是做基因分析的,也算領域相近,給……”劉院長把期刊遞了出去,又介紹道:“楊銳,這位是富教授,咱們生物係的年輕俊彥……”
介紹到這裡,劉院長覺得說辭有點不對了。就學術圈來說,三十多歲破格提拔為副教授的富教授,確實稱得上是年輕俊彥了,尤其是北大的富教授,在中國地區來說,可謂是含金量十足。
然而,就在剛剛,楊銳卻已摧毀了年輕俊彥的概念。
楊銳今年才20歲,還是大學新鮮人,而他竟而發表了一篇數千字的長篇論文在《細胞》!
哪怕他再接下來什麼成就都沒有,畢業了都能直接留校,然後用幾年的時間超過富教授的職級。
簡而言之,在中國科研界,一篇《細胞》長文,足夠一名研究員吃一輩子了。
或者說,就在幾分鐘前,楊銳確定已經捧上了金飯碗。
這樣的年輕俊彥和這樣的年輕俊彥,自然是不可比較的。
不過,劉院長有此等認識,不代表富教授有相似的想法。
也許是每個人對自己的認識都有偏差,富教授並不覺得自己比楊銳差,他要好好的看看,楊銳的論文,憑什麼能上《細胞》。
“也許是我以前的膽子太小,當初如果試一試,我的論文說不定也能上去。”富教授腦子裡轉著這個念頭,打開了楊銳的論文,用檢視的目光看了起來。
楊銳饒有興致的瞅了瞅富教授。
他與這位副教授其實頗有淵源。雙方第一次接觸,應當是通過富教授的實驗狗鐘誌文,那時候,楊銳進入北大不久,正在考慮進入哪個實驗室的時候,被植物學的高年級生鐘誌文招攬,要拉他進富教授的科研組,被楊銳拒絕。
而最近一次的接觸,是楊銳從國際醫學與生物技術大會上歸來,富教授通過輔導員,邀請楊銳“談談”。對於這種明顯想蹭好處的邀請,楊銳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兩次拒絕,卻不知道富教授的心情如何。
想來會有點不舒服吧。那麼,他現在是單純的想要了解楊銳的論文?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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