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喜江南(20)

6個月前 作者: 伍倩
第191章 喜江南(20)

第191章 喜江南(20)

那兩女甚是大方,風吹菡萏般走近,晚冬時節,身上卻都隻穿著幾層紗料,一式的蓮紫開襟、天水藍通身,領口露一線影紅色抹胸,曲折動人的胴體在半透明的華豔色澤裡幾乎是一覽無餘。兩張巧奪天工的臉上是毫無二致的高鼻深目、長眉濃睫,碧藍色眼珠,嘴唇仿如最飽滿的紅石榴,被象牙的刀一剖兩半——齊齊地露出珠齒,對齊奢勾魂一笑,“奴婢古麗娜爾,奴婢古麗蘇姆,給王爺磕頭,恭請王爺萬安。”

齊奢的眼神似被蜂蜜黏住了,一刻不離這一對妖冶的身姿,“她們是——?”

唐寧將眉棱骨輕輕一揚,“孿生。”

空氣裡彌散起誘人的暗香,齊奢卻以拳抵住了鼻端,笑著彆開臉,“你眼光可刁得很呐!不過這對姊妹花,你還是帶回去吧。”

“這——”唐寧的笑臉一縮,“不對王爺的脾胃?”

齊奢忍不住又盯著那姐妹看幾眼,“如此風情萬種,哪個男人能不為之心動?隻本王的心思如今不在這些事情上,倒白白地暴殄天物。這樣兒,本王給你指條路,你隻把這一對找天送去康王府。康王前一陣私下裡說,你今年加官進爵,‘炭敬’卻與往年一樣,是嫌給的少了。他對你以往也算照顧有加,你隻把這份大禮送過去,也就應酬到了。”

唐寧頗有茫然之感,不辯話間真意。齊奢已放出嘉賞的語氣來,以示安慰:“難為你想著辦這種差,盛情可感,本王心領了,你也帶著她們早些回吧。那個古麗——,你們倆都彆跪著了,地上涼,起來吧。”

唐寧領著一對異域麗人離開後,齊奢也離了和道堂。回到寢殿獨坐於床頭,自枕邊的一隻紅絨錦匣裡取出一本金絲畫冊,對住冊子裡一張薄薄的夾片,拿指尖把其上所繪的雙手護麵的女尼輕輕一彈,“小師太,大和尚可對得住你吧!”說完自己先笑了。問心無君子,他不是不想的,有無數回,他都想和宴會間偶遇的佐酒歌女或殿前舞姬,甚或是王府裡隨意哪一位妙齡姬人——從未像方才見到那一對孿生尤物那樣地想過——一起滾到床上去。但他很清楚,在短暫的放縱過後,他就會從床上直滾進悔愧的深崖。愛情、忠貞、信仰,所有的這些在他看來,就如同軍人背負的軍令、僧人供奉的戒律,逆流而上,容不得半點兒玷汙。

而每一次這樣的堅持,在所經受的理智與智力超群的聰明人的自嘲間,齊奢總能確切地感覺到,傻瓜的幸福。

他起身走到了案頭,自己動手研開硯台內的一汪剩墨,取個翠獅子鎮了一張暗花紙,拈一管羊毫小楷書道:字覆青田可人妝次[12],彆後思念之情,無時或已……筆隨思至,不過全是些瑣瑣碎碎之事,信末寫下一切安好,正要封緘,又停住。齊奢憶起,似乎青田寫給他的信結尾也總是一般:一切好,什麼都好。他不信她什麼都好,縱使她是那麼堅強的一個女人。可連他這麼堅強的一個男人,也會有時由夜落彷徨至破曉。朝中正逢新舊交替,道不儘的政務與人事,一件又一件沉甸甸地堆積在心頭,可堆上天也不管用。他心中總有填不實的罅隙、空虛,這空虛是懷抱內的一個恰可人懷、情意間的一縷情投意解。齊奢想青田,想得要命,想到他已記不起分兩地的理由。反正他也大權將逝,清議管得了朝堂之上的柄政親王,難道還管得了下野的閒散皇室?如果說他還能忍耐這相思之苦,卻再也難以忍耐讓青田忍耐同樣的苦楚。對,他要她在身邊,立刻,馬上。

“周敦!”他把手中已寫好的信一揉,丟去了桌下。

門被推開,周敦探頭進來,“爺?”

齊奢望著他,雙眼裡有什麼在熠熠發亮,“連夜派飛騎出城,去揚州,叫他們把娘娘接回來。”

14.

而在攝政王府的快馬出發後不久,有一隻信鴿就降落於王卻釗府邸中王正廷的房前。天還是蒙蒙亮,王正廷推開了後窗,由鴿爪上的信筒抽出一小張紙卷。

他讀過紙上的內容,笑容就慢慢溢出。在書桌邊拈過筆,不假推敲地寫就了什麼,折疊起來,遞給一旁的隨侍,“封好,交進宮中。”

於是宮門剛剛開啟不久,東太後王氏便在慈慶宮對著兄長的便箋露出了同樣的微笑。她把紙箋舉向桌前的一根銀蠟,“吳染?”

吳染正在其後替王氏篦頭,手持一件象牙掠兒,聞聲趕忙頭一伸,“奴才在。”

王氏轉過臉,向他低低地說了些什麼。

倏然之間,吳染手內的掠兒便砸下地,軟身一跪,“主子有任何差遣,奴才絕無退縮,隻這件事恕奴才實難從命。這吳義雖是奴才從堂兄那裡過繼來的,可也撫養了有近六年,奴才又不能生育,隻當他親生子一般。天下父母,有誰忍心叫自個的親生子去以身犯險?求主子收回成命!”

王氏輕斜了優美的丹鳳眼,睞著吳染哼一聲:“你們都退下。”

守在一桁珠簾後的其餘宮人們靜聲出殿,王氏撥了撥燒剩在妝台上的一捧灰燼,吹掉指腹上的浮灰,“吳染,你們家三代單傳,你哪來的什麼堂兄?倒是你當年那個義兄,叫——,叫什麼來著?哦,邱若穀!也正就是六年前吧,他刺殺攝政王事敗,三族被誅,唯獨他的獨生子邱誌誠卻不知所蹤。算起來,這邱家的孩子該和你那養子般大吧?”

吳染的整個人都抽緊了,顫巍巍地向上望來,黃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湧下。

“你打量我是傻子,我三哥也是傻子不成?”王氏皮笑肉不笑地俯視著,“不過念在你服侍多年,由你瞞天過海、聊作不知罷了。這邱誌誠的賞格今天可還在鎮撫司懸著呢,若有人不小心透出了一絲半絲的風兒,你猜猜憑攝政王的那副脾氣,會不會大發慈悲、一筆勾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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