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在華南市市內各個地方播報。
新聞最後用黑色加粗大字滾動的形式預留了舉報熱線。
季鳴銳當天回到家裡, 睡前翻來覆去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如果隻是為了播個新聞報道,至於磨嘰一整天嗎?
他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半小時能乾完的事兒,這兩個人絕不可能折騰大半天。
他想了想, 又拿起床頭的手機, 給池青發過去一句:你們白天、難道在、公費戀愛?
解臨和池青兩人白天倒是沒有在公費戀愛。
但季鳴銳發出這句話的時候接近淩晨, 這時候兩個人確實在做一些僅限戀人之間做的事兒。
介於任琴剛失去一位朋友, 現在心情也不好, 更不能把貓交給她讓她再給貓找一個主人。那隻貓隻能繼續養在池青家裡,解臨負責喂養。
解臨笑眯眯地對著那隻張牙舞爪的貓,給貓倒上貓糧, 然後那隻貓眼睜睜看著自己剛從浴室裡出來的主人被這個討厭的人摁在沙發上吹頭發。
解臨一開始還在正兒八經給池青吹頭發,手指順著發絲一點點探進去, 探著探著就不對勁了。
池青:“你手指現在按的地方是我的鎖骨, 不是頭發。”
解臨“哦”了一聲, 恬不知恥地說:“你鎖骨上也沾了水。”
池青:“……”
男人的手指沾著濕氣一路順著冷白清瘦的鎖骨溝不斷往下,本來他鎖骨上根本沒沾到水, 沾上的水都是從解臨手指上帶來的,他挑開池青身上那件T恤。
池青:“你會不會吹頭發。”
解臨:“會,這不是吹著呢。”
解臨沒有專心給他吹頭發,池青再次提醒:“你吹風機對著我衣服。”
“你衣服也濕了。”
“你手不往下探它就不會濕。”
“……”
貓吃著盆裡的貓糧,時不時抬頭打量這兩個人。
這段時間以來, 池青忍耐能力直線上升。
他倒是沒讓解臨鬆手, 在解臨關掉吹風機開關的時候, 解臨微微低下頭, 在池青耳尖上親了一下。
“我以前還挺喜歡辦這些案子的, ”解臨說話時氣息吐在他耳邊,“現在感覺當顧問真他媽麻煩, 一點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凶手殺人能不能挑挑日子?”
池青很少聽到他說臟話,在電影院第一次讀到他那次除外。
池青:“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他媽。”
解臨強調:“語氣詞,說明我很在意。”
解臨話音剛落,池青身側的手機屏幕倏然亮起,上麵“季鳴銳”三個字閃爍著。
“我剛剛說什麼來著,”解臨看了一眼那幾個字,“能不能不理他?”
池青:“不能。”
他和解臨在一起之後,對季鳴銳本就冷淡的態度更加冷淡了。
他點開消息之前還以為季鳴銳是有什麼正事,結果——
季鳴銳不提“公費戀愛”,邊上那個無理取鬨的狐狸精還隻是爆一句粗,現在不光想爆粗口,他還想打人。他都忙得壓根沒時間戀愛了,還得被人質疑是不是公費戀愛。
池青還沒想好怎麼以字數最少的方式回複這條消息,解臨把吹風機放在邊上,然後手伸到池青麵前,在手機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白天沒有,但是現在在戀愛,勿擾。
池青:“……”
收到回複的季鳴銳:“……”
兩個人下了班戀愛也僅限於一起吃飯、倒貓糧、然後在池青床上當試睡員。
試了那麼多次之後,解臨逗弄他的程度也越來越過火,池青入睡之前已經不需要再做任何心理準備,默許邊上多一個人仿佛已經成了習慣。
隻是想要再近一步就很難。
解臨的手在池青腰際停留,半晌,試圖再往下的時候,被池青用手摁住了。
你不難受嗎。
我幫你?嗯?
就幫你弄出來,彆的不碰你。
池青以前就很拒絕這種失真的聲音,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讓他那麼想捂耳朵。
試試?
“滾開,不試了。”
池青眼前一片迷蒙。
自己也不記得自己都胡亂說了些什麼話:“……下次再試。”
“下次是什麼時候。”
他隱約聽見解臨在他耳邊問。
次日,池青被鬨鐘叫醒,想了半天昨晚他最後對解臨說了一句什麼話。
那隻貓蹲在門口一副很想進來的樣子,並試探性地邁出一隻腳。
池青冷眼掃過去,那隻腳乖乖巧巧地縮了回去,之後他想起來自己說的是五個字:“等案子結束。”
“……”
他昨晚是喝多了嗎。
居然說出這種胡話。
池青心說本來覺得這個案子挺麻煩的,現在隻希望它晚點結束。
但解臨的心情就不一樣了,辦案格外積極。
雖然解臨在總局當過多年顧問,今年複職後又破獲多起案件,但他整個人就長了一副不怎麼認真但帥到過分的臉,平時查案或者做事都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當然了,有時候還有點瘋。
倒是頭一回見他這麼積極主動關心案件進展。
“今天有幾通投訴電話打進來?”
“12通。”
“核實過了嗎。”
“核實過了,這12個人都不知道視頻,全都在胡扯。”
季鳴銳插話:“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沒事胡扯什麼呢,占用公共資源,以為我們跟他們鬨著玩兒?”
不過話就算這樣說,現在所有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嫌疑人按捺不住,咬魚餌上鉤。
但是這名嫌疑人很沉得住氣。
第一天,沒有出現。
第二天,沒有出現。
第三天……
……
接到的電話全都是虛假消息。
就在所有人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第四天,總局的電話響了。
電話就在解臨手邊,他隨手就想接起,被季鳴銳一把摁下:“你就算了,你和池青你們兩個人接電話聽著就不像是個正兒八經的警務人員。”
解臨挑眉:“不像嗎?多正經啊。”
“你正經?”
解臨又問:“那像什麼?”
季鳴銳伸手一指池青:“那邊那位縮在離所有人直線距離最遠的沙發裡的大爺,像個凶手,你彆笑,你也不逞多讓,像不知道從哪家夜店跑出來的頭牌。”
“……”
這通電話最後是好學生薑宇接的,薑宇字正腔圓地說:“您好,這裡是公安總局舉報熱線,您有什麼線索都可以提供給我們。”
電話對麵清晰地傳來一聲“撕拉”的電流聲。
然後才出現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隻不過聲音用了變聲器,讓人聽不真切:“我有……他們……的……”
薑宇愣了愣:“您說什麼?”
他說完後掩著聽筒用嘴型對其他人說“他開了變聲器”。
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開了變聲器就意味著——是嫌疑人的概率極高。
對麵又說了一遍,但可能是對麵信號不佳,還是沒能聽清。
直到第三遍,才聽見那把用了變聲器的奇怪的聲音說的是:“我有他們威脅她的視頻。”
這回不是愛瞎搗亂的人民群眾了。
嫌疑人真的來了。
薑宇按照準備好的說辭,提出麵交證據的地點。
對方很謹慎:“我為什麼要和你們見麵?”
“因為有一些問題想問你,比如你是怎麼拿到這個視頻的,以及……你還了解他們的一些其他情況嗎?”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伴隨著電流聲,對麵說:
“給我郵箱地址。”
“我不會和你們見麵。”
薑宇儘量把郵箱地址報得慢一些。
“啪”。
通話中斷。
技術組在邊上根據信號追蹤定位,摘下耳機搖搖頭說:“沒有定位成功,他那邊信號很弱,時間也不夠。”
“不需要定位,”解臨忽然起身,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現在是下午2:15分,學校要求2:20分就要上課,那位同學估計趕著上課呢。”
解臨這話一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
薑宇目瞪口呆:“上課?!”
季鳴銳:“那位……同學?”
蘇曉蘭:“他是學生?剛才那幾句話裡,那句話暴露的?”
那位縮在離所有人直線距離最遠的沙發裡的大爺,抬手扯了扯手上的黑色手套,垂著眼,沒睡醒似的說:“號碼。”
池青說著起了身:“從接線號碼裡暴露的。”
“昨天的新聞不是直播,是分區域投放的。”
他接著說:“我們劃分了不同的觀看區域,區分受眾群,也就是說,如果你是一名擠在地鐵裡的下班族,你會看到一串尾號為8006的舉報熱線,如果你正走在路上逛著街,你會看到另一串尾號為7199的舉報熱線。根據人群屬性作儘可能的劃分,留了不同電話,這個尾號5815的舉報熱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學校區域。他雖然沒有在通話裡暴露,但是這通電話暴露了他所就讀的學校信號不太好這件事。”
解臨和池青兩人很有默契,幾乎同時下的一句結論:
“所以,他現在就在華南市市內,性彆為男性,身份是一名在校高中生。”
“……”
這他媽都行?
季鳴銳感覺自己身處的不是總局,而是偵探電影拍攝現場。
他總算知道昨天兩個人花那麼半天時間乾什麼去了。
老實說,即使昨天下班的路上看到全市投放的廣告,他也依舊秉持不樂觀的態度。
對方是一個藏在網絡背後的人,沒有任何蹤跡,就算他真的上鉤,也未必能找到他。沒想到他們總局這兩個人用了這種方法在整個華南市內縮小嫌疑人範圍。
而且,圈得還很精準。
時間拉回到昨天傍晚。
夜幕即將降臨。
無數屏幕上都在播放這則緊急消息。
商場、地鐵、電視、手機推送……
無論走到何時何地,都能聽到主持人熟悉的聲音:
“……火災案件受害人喻某也跟此次案件有關……”
學校食堂裡,負責打飯的阿姨們盯著食堂裡的小電視,交頭接耳道:“唉喲,真是作孽啊,都是孩子,年紀噶輕,不知道是誰乾的。”
“……警方通過走訪,已初步鎖定某位曾受三名受害者威脅的嫌疑人……”
打飯高峰期已經過去。
略有些空蕩的排隊窗口麵前站了一個人。
食堂阿姨停下交談,見到有人來打飯,手上動作很是嫻熟地從麵前這些鐵盤子裡撈出一勺剩下的燜肉,熱情洋溢地說:“最後一點兒了,同學,你再來晚些就吃不著了。你們學習那麼辛苦,多吃點。”
那人一隻手端著餐盤,高瘦的身影投在窗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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