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有光將口紅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個不停，仿佛要從裡麵瞧出來什麼花樣。
口紅很精致，一看就不是那種大路貨，外麵包裝的不知道是什麼金屬材質，打磨的非常晶亮。金黃的顏色有一種貴族的質感。
口紅的牌子是日語，“櫻の花”，外部包裝上還有一行小字，大部分也是日語，不過中間夾雜著大量的漢字。
曹有光依照上麵的中文漢字，很容易就推測出來，上麵的字應該是說明書。
曹有光看了半天，隨手遞給楊登歡，點頭說道：“日本貨。”
楊登歡接過口紅，也翻過來調過去的看了半天，甚至打開了口紅蓋，又看了一會兒，這才合起蓋子，遞給廖宏偉。
“看來你的推測是對的！王利發八成是和凶手同夥！這枚口紅很可能就是那個假女人男扮女裝，不慎遺失到這裡的。”曹有光回頭衝著楊登歡說道。
“萬一是那些流鶯遺落到這裡的呢？”廖宏偉皺眉問道。
“應該不會。”曹有光搖頭，廖宏偉也搖了搖頭。
幾個人都是經驗豐富的特工，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這枚口紅質地不錯，顯然價值不菲，流鶯們掙得那些皮肉錢，估計舍不得買這種奢侈品。
即便是友人相贈，那也一定珍惜寶貝，不會隨便遺落。
但是這些不過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終究無法實錘。
“大概率是那個假女人的。”楊登歡也在一邊說道，不等曹有光幾個人相詢，楊登歡就接著說道：“這是枚新口紅，幾乎一次都沒有用，估計假女人買來，僅僅用了這一次，就遺失在這裡。”
“如此說來，譚凱之死，真的和日本人有關？”曹有光看著十卷日元，又看著晶光閃閃的口紅說道。
楊登歡緩緩點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按照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和情況來看，譚凱之死確實和日本人有關。”
“凶手作案的動機是什麼？”曹有光又問道。
“可能……”楊登歡斟酌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譚凱發現了某一個秘密？或者對方為了保守什麼秘密？更或者對方為了達到某一個目的？”
“達到某一個秘密？”曹有光聽了若有所思。
“先彆想了！在屋裡空想，什麼也得不到，咱們現在回去會一會那些西貝貨，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裡收獲一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楊登歡使勁晃了晃腦袋說道。
曹有光點了點頭，衝著廖宏偉說道：“假女人不用再查了，你們任務盯緊滬江公寓，等到王利發回來，立刻實施抓捕！”
廖宏偉點頭，隨即說道：“王利發出海，得幾天才能回來了！我們不能這麼閒著啊！要不然你再給我們派個活？”廖宏偉笑道。
曹有光嘉許地看了一眼廖宏偉，伸手親昵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正要說話，楊登歡說道：“還是算了吧！現在必須盯緊滬江公寓，說不定能有意外的收獲。”
“意外收獲？”曹有光微微一愣。
“王利發就算不是日本特務，但是他也是重要的外圍人員，不保證在這期間，沒有人來找他。說不定就能撿到一隻撞過來的兔子！”楊登歡說道。
“好！”曹有光說道：“再增派幾個人手，二十四小時監控滬江公寓，要是有人來找王利發，立刻先抓起來再說！”
廖宏偉留下來安排人手，盯控滬江公寓，曹有光心細，最終還是不放心，叮囑廖宏偉派人，到好來西餐廳落實一下，究竟有沒有哪一個流鶯使用這個牌子的口紅。
囑咐完了之後，曹有光和楊登歡兩個人開車回到禮查路256號。
一進院門，在車裡兩個人就看到歐式小樓前麵，抱頭蹲著十幾個黑衣人，周圍四五條吐著長舌頭大狼狗也蹲在四周，讓這群黑衣人瑟瑟發抖。
停穩了汽車，曹有光和楊登歡下了車，杜建喜快步走了過來，神色看上去頗為嚴肅，湊在曹有光耳邊竊竊私語，儘管距離很近，但是楊登歡也僅僅聽到了：“來了……在……見您……自己…！”
曹有光臉色頓時肅穆了起來，好像遇到了什麼大事，連忙整整身上衣服，快步朝著歐式小樓走過去，走了幾步之後，便是一路小跑，姿勢頗為標準，一路進了小樓。
杜建喜破天荒地沒有跟著曹有光過去，回頭看了楊登歡一眼，轉身而行。
“戴處長過來了？”楊登歡在他身後淡淡地說了一句。
楊登歡看到杜建喜身子一震，轉過頭來，神情既恐懼有誇張，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楊登歡不理會杜建喜吃驚的神情，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淡然說道：“每逢大事，須有三分靜氣！你如此這般驚慌失措，任誰都知道有大事發生，這還用猜嗎！”
說完，楊登歡徑直進了小樓。
小樓裡麵，不僅曹有光不在，就連梁大胡子和張玉坤也都不在，顯然都是被請去見了大人物。
戴處長這個時候過來，不用問，自然是過問案件偵破情況，催促案件進度，下麵將會是強度更大巨大的工作量。
黑衣人的首領不在外麵蹲著，小樓裡麵也沒有，不知道讓他們關在哪裡。
小樓中辦事人員不少，中山裝們忙碌地進進出出，但是楊登歡一個都不認識。他突然發現，他在特務處的角色，更像是曹有光的幕僚，離開了曹有光，好像什麼事都乾不成。
比如說現在，曹有光去見了戴處長，楊登歡都沒法進行下一步的工作了。
總不能隨便在小樓中拉一個人就問，黑衣人的首領被你們關在哪了吧！
楊登歡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自失地一笑，想著可能這才是曹有光需要的吧。
那間最大的辦公室，最後還是曹有光的，上麵已經訂好了“組長室”的標牌，其餘三間辦公室，分彆釘了“一室”“二室”和“三室”。
杜建喜的辦公桌在“組長室”門口，桌子上麵接了一部電話，此刻這廝正坐在桌後，煞有介事地不停忙碌著，不時抬頭看一眼楊登歡。
楊登歡沒有進辦公室，而是在中間的會議圓桌前，隨手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杜建喜對自己很不友好，楊登歡早就看出來了。
沒有辦法，這是杜建喜個人問題，除了他自己解開心結，彆人無法相勸。
杜建喜對自己的敵意，來自於危機感，這是職場常有的事情，他把楊登歡當做隨時可以頂替自己的假想敵。
所以杜建喜看楊登歡怎麼看怎麼彆扭。楊登歡知道，此時無論自己怎麼給杜建喜示好，杜建喜都不會相信自己，除非這種危機感消失。
楊登歡笑吟吟地不答理杜建喜，雙眼望天，心中想到，這一會兒手裡要是有兩個核桃就好了，至少也有點事情乾不是。
想到有事乾，楊登歡突然想起來，福州路82號，瑞福祥成衣鋪那裡不知道怎麼樣了，河下世良有沒有到鋪子裡去應聘，反正這一會兒也沒有事，不妨到那裡轉上一圈。
楊登歡想到這裡，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走去，杜建喜看著楊登歡出門，也不阻攔，也不詢問，任由他離開，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個小警察嗎！不就是會推理嗎！你小子差得遠著呢！特務處裡水深著呢！就你一個新丁，能有什麼啊！
杜建喜眼中，楊登歡滿是失落，黯然離去，心下自然十分得意，心想自己總算扳回一局，讓這個嘚瑟的小子吃了一回癟。
杜建喜心下高興，眼睛望著漸行漸遠，楊登歡落寞的背影，就沒有注意有人走近跟前。
曹有光很納悶，平時杜建喜不這樣，這小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身上就跟裝了機關一樣，靈通的很呢！不論自己在什麼地方，他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殷勤地詢問。自己有時候都覺得他煩。
今天這是怎麼回事？自己都走到跟前了，這小子怎麼一點都沒有警覺？這是看誰呢？哪家大姑娘忘穿衣服出門了？
瞧著小子笑的，就跟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似的。
當當當！
曹有光用指節敲了敲桌麵，杜建喜一愣，有些不耐煩地回頭，心中想到，這是誰啊，這麼沒有禮貌。
一臉慍怒的杜建喜，轉頭看到曹有光，緊皺的雙眉立刻舒展了開來，滿臉堆笑，雙腿就像是裝了彈簧一樣，立刻彈了起來，開心地說道：“組長，你這忙完了？”
那個八麵玲瓏的杜建喜瞬間附身。
曹有光顯然心情不錯，臉上帶著笑著，又用手敲了敲桌麵說道：“楊登歡呢？處長要見他！”
杜建喜聽了大驚失色，渾身不禁一哆嗦！
戴處長要見楊登歡，這怎麼可能？戴處長怎麼會要見楊登歡呢！
“戴處長怎麼能見楊登歡呢！”杜建喜脫口而出。
曹有光一愣，看著杜建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說道：“你說什麼？”
杜建喜話一出口，也嚇了一跳，聽曹有光相問，
連忙改口說道：“戴處長為什麼要見楊登歡呢？”
“那誰知道去，要不然你問問戴處長？”曹有光顯然心情不錯，居然來了一句玩笑。
即便是玩笑，杜建喜也被嚇得不輕，連忙擺手，曹有光哈哈笑了一聲說道：“登歡人呢，快著點，處長兩小時後的飛機，彆耽誤時間！”
“他……他……”杜建喜一邊說話，一邊眼睛朝著大門望過去，楊登歡施施然走出大門，拐了過去，人影消失在門口。
曹有光順著杜建喜眼睛望過去，什麼也沒有看到，有些疑惑地問道：“看什麼呢？問你話呢！”隨後不滿地說道：“今天你怎麼回事？怎麼一點都不在狀態！要不要找兩個道士給你燒點紙把魂兒給拘回來！”
“楊登歡剛出門。”杜建喜呐呐地說道。
“什麼……”
曹有光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杜建喜終於恢複了狀態，大步從桌後繞了出來，動作有些太快，差點把桌子給帶翻了。
“組長，我去追他回來！”
杜建喜說著話，一路狂奔，如同獵犬，從曹有光身邊疾馳而過，帶起一片勁風。
杜建喜跑得太快了，周圍蹲著的幾條大狼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把頭轉過去，眼睛望向他，心中一定納悶，這家夥怎麼跑得比我們還快。
出了大門，杜建喜左右看了一眼，看見楊登歡站在路邊，一輛黃包車停在那裡，楊登歡上了黃包車，輕聲說道：“四馬路。”
黃包車拉著楊登歡奔跑了起來，杜建喜連忙跟了過去，但是黃包車已經起步。
論起跑步，杜建喜還真跑不過專業拉車的，甭看人家拉了一輛車，杜建喜也跑不過。沒有追幾步，杜建喜就已經氣喘籲籲。
“楊登歡……楊……歡……”杜建喜上氣不接下氣地邊跑邊喊，引得周圍一陣側目。
黃包車毫不停留，楊登歡也不回頭，杜建喜追了幾百步，嗓子都快喊啞了，終於停了下來，雙手扶膝，大口喘氣。
這孫子肯定聽到了，他故意……
杜建喜正想著，突然看見眼前出現兩個車輪，又驚又喜地抬起頭來，楊登歡笑吟吟地坐在黃包車，看著累如老狗的杜建喜。
“杜主任！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累成這樣？喘的跟……那啥似的！”楊登歡雖然臉上一副關切的模樣，但是卻仍然高居車上，沒有絲毫下車的意思。
“快點……快點…！”即便是冬天，杜建喜也是汗如雨下，氣喘籲籲，連不成句。
“快點什麼啊，這怎麼聽起來跟遺囑似的？”楊登歡促狹地說道。
“戴處長…！戴處長……”
楊登歡聽了，也仿佛嚇了一跳，從黃包車上跳了下來，關心地說道：“戴處長怎麼了！你說戴處長出什麼事了？”
此時曹有光也追了出來，正好聽到楊登歡說話，笑著說道：“你這是要去哪啊？戴處長要見你。”
楊登歡仿佛一下子放下了心，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道：“原來戴處長要見我，瞧杜主任這幅樣子，我還以為戴處長出了什麼事呢，嚇死我了！”
曹有光不滿意地瞪了一眼杜建喜，重重地哼了一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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