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萊昂內爾,雖然貴為拉提夏地下世界的隱形皇帝,但他明麵上的身份,除了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活躍的社會活動家與慈善家,熱心藝術的家之外,他隻是個在市民區聲名鵲起的平民。
即便他負責上萬人的生存,即便他住著漂亮的房子,有著嚇人的存款,但是每天日暮,當他回到自己的住所的時候,他麵對也還是一棟空房子。
市民,是不能雇傭仆人的。
今日略有些不同,孤獨的萊昂內爾閣下,決定在自己的住所舉辦一次宴會。除了那些和他一起從盧波帝國的舊地來到拉提夏打拚的老朋友以及他們的家人,當然也邀請了近期最為重要的生意夥伴,來自阿卡瓦烏波上城區的貴族,理貝爾先生。
今天的拉提夏,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小弗蘭克早早帶著自己年幼的妹妹,來到了萊昂內爾閣下的大宅,避開了陰雨的浸潤。他也主動負責起了本次宴會的接待工作,歡迎一位位熟悉的麵孔到訪。
盧波帝國的舊人們,有著無法改變的鄉音,喜歡在談話的時候用各種各樣的手勢表達自己的情緒,當然,他們也是伊洛波文明中最為重視家族親情的文化。
這些背井離鄉來到拉提夏城的盧波人們,有些是像克洛萊昂內爾一樣,在青年時登上偷渡的船隻,在這座繁華的城市奮鬥了一生;有些像小弗蘭克一樣,在盧波出生,在父輩們站穩腳跟之後才來到這裡;但大部分來到這座宅邸的年輕人,都是像小弗蘭克的妹妹一樣,是父輩們來到拉提夏之後才出生。她們雖然帶著盧波舊人悠遠的文明氣息,卻成長在拉提夏城的浪漫與浮華之中。她們是兩種文化交融的新生。
在萊昂內爾閣下宅邸的大花園裡,這些年輕人們隨著各式各樣的音樂翩翩起舞,品嘗著平時難得一見的新鮮水果。中年男人們喝著酒,抽著煙,但卻在廚房忙碌中。即便長期以來都以食品膠囊作為營養來源,盧波人依然對於食物有種從血脈中帶來的苛刻與追求。
克洛萊昂內爾就倚在二樓的窗邊,聽著輕輕拍打無形頂棚的小雨,看著跳舞的年輕人們,像平常一樣,倒了一杯烈度很高的小麥酒,用冰塊稍作稀釋,享受這與權力分開的輕鬆時光。
小弗蘭克也是一樣,看著人群歡樂的歌舞。他的妹妹被稍微年長的哥哥們帶到了舞池的邊緣,像學步的鴨子一樣跳著笨拙可愛的舞步。看著這一切,他也不禁會心一笑。
“日安,小弗蘭克先生。”
熟悉而討厭的聲音,帶著輕佻的音調,裹著泥土的芬芳與雨水的濕氣,代開了宅邸的門,來到了小弗蘭克身邊。他還在看著花園的中間,並沒有察覺到來人的腳步響動。而他意識到了來人的身份,更有些不願意轉回頭去。
但出於職責和禮貌,小弗蘭克還是轉過頭來,看著理貝爾先生,這位唯一到訪的貴族。
“又見麵了,小弗蘭克先生。我說過我們會經常見麵的,不是嗎?”理貝爾先生是與小弗蘭克年齡差彆不大的貴族,但是即便是與成熟的小弗蘭克相比,這位貴族的城府心機也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小弗蘭克並不喜歡與他的接觸,但他的身份很高貴,也被克洛閣下非常重視。於是小弗蘭克遵照禮數,拿起簽到用的隨身電腦——一種比隨身機稍微落後的隨身器材,道:“日安,理貝爾先生。請問您是獨自到訪的嗎?”
理貝爾先生輕鬆地回答說:“不是,我還帶了兩個仆人,留他們去淋雨了。萊昂內爾閣下在哪?”
小弗蘭克是很願意把這個麻煩甩給家族的領袖的。他給理貝爾指了方向,便看著這位帶著輕佻表情的貴族,從跳舞中的年輕女子身邊穿行而過,引起她們一陣陣責怪但是曖昧的呼叫,上樓去找克洛萊昂內爾去了。
“您能光臨,真是非常榮幸。”
克洛萊昂內爾結束了自己愜意安穩的時光,他的臉上還帶有一點點醉意和慵懶,手指上夾著的煙還有最後一點剩餘。此刻的他,看上去與盧波的中年市民並沒有任何區彆。
理貝爾觀察著房間簡單樸素的陳設,和萊昂內爾不加修飾的外形,帶著天生的隨性,拉過來一把普通木頭凳子,將自己的風衣撩起,毫不厭棄地坐下,說:“好多人,您有這麼大的桌子嗎,克洛閣下?”
萊昂內爾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位貴族先生剛進來的第一句話,會是如此實際的問題,他愣了一下,便回答說:“我們盧波人的習慣,隻要有桌子,就可以作為餐桌。不會讓每一個人都坐在同一張桌子旁邊,戰戰兢兢地吃飯的。食物,是神最偉大的賞賜,是上天無限美好的精華,應該帶著愉悅的心情,輕鬆地去享受。”
名義上也算是盧波人理貝爾先生撇了撇嘴,對此不置可否,他環顧了一圈,給出了對於萊昂內爾房間的評價:“您還真是簡樸呢。”
萊昂內爾的房間,大部分保留了他在盧波舊地的老房子的原貌,在理貝爾這樣的人看來確實簡陋,即便是與地下市場他的辦公室相比,也是非常不值一提。他笑了笑,為理貝爾也倒上了一杯烈酒。
理貝爾接受了烈酒,但拒絕了加上冰塊稀釋。他搖晃著酒杯,又說道:“不逾越的房子,沒有雇傭仆人,還有這簡樸的生活。萬萬沒想到,地下王國的皇帝,居然是一位遵紀守法的拉提夏好市民。”
理貝爾說話的語氣,句句都像是諷刺,但句句又聽上去真誠,讓人捉摸不定。萊昂內爾與他隔空碰杯,笑著回答說:“工作和生活應該分開,不是嗎?我可不想拉提夏城的稅務部門,把我當成一頭肥豬。”
“以您的能力,給自己拿一個小貴族的身份,應該很簡單。”理貝爾先生喝了一口杯中的烈酒,咂摸咂摸滋味,看著杯中剩餘的澄黃色液體,露出了還算滿意的表情。
萊昂內爾回答說:“您可能並不是非常清楚,對於我們這種來自其他王國的市民而言,一切貴族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如果我獲得了貴族的身份,對我的朋友們來說,是一種背叛。”
理貝爾當然能聽出他的話外音,帶著無所謂的笑容,他聳了聳肩,與萊昂內爾再次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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