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計劃之外的香江行(三)

6個月前 作者: 老街王二哥
第八百六十二章 計劃之外的香江行(三)

亞洲。

香江,深水埗,福昌運酒樓。

上午十點整~

大衛和粗瑩瑩、小秘書瑪姬,坐進轎車走了。

坎坷半生、閱人無數的張茂昌老爺子和兒子張家安、大徒弟許叢山,全都麵色複雜的望著消失在遠處街角的轎車,沉默不語。

在他們身後的酒樓裡麵,隱約能聽到一些人的驚呼和興奮的談笑聲。

禮物!

大衛這次臨時決定來到香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忙工作,而是選擇帶著禮物先過來拜訪崔瑩瑩的家人們,還送出了一堆“大禮”。

不過嘛。。

張茂昌老爺子臉色微冷的轉頭看著大徒弟和兒子,又瞥了一眼酒樓裡麵吵吵嚷嚷的徒弟們,忍了又忍,最後歎道。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啊!!”

“。。”同樣有此感覺的張家安,麵露憤憤之色,眼神裡都是厭惡的回頭看了一眼,對大師兄許叢山問道。

“你剛才怎麼沒攔著他們?”

許叢山似乎早就知道會出現今天這種場麵一樣,無奈的苦笑搖頭道。

“他們也隻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看到那些禮物就有些口不擇言了。。”

“師父,您彆生氣。。”

“等師妹他們回來,我一定替師兄弟們向他道歉。。”

“道歉?”

“道什麼歉?”張茂昌看著已經年近五十了還有些“天真”的大徒弟許叢山,冷笑道。

“你以為。。大衛沒有了瑩瑩做翻譯,就聽不懂他們剛才都在嘀咕什麼嘛?”

“他在紐約唐人街認識你師弟張文標的時候,就能用一口流利的華語聊天了。”

“啊?”

“這。。”

“那他們剛才。。”

“哼!”張茂昌咬著後槽牙冷哼一聲,背在身後的雙手都有些發顫的低吼道。

“他們還在做夢去米國發財?!”

“嗬嗬~”

“你去讓他們死了這條心吧!”

“。。”許叢山看著師父的臉色越來越差,又看了一眼小師弟張家安臉上那副像是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的表情,識趣的閉上嘴巴點點頭,轉身走進了酒樓。

“呼~”張茂昌老爺子仰起頭看著狹窄的天空,心裡壓抑的憋悶感覺像一塊大石頭,堵得難受。。

年輕的張家安背對著酒樓大門,聽到身後原本的吵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了,冷笑著走到父親身旁,說道。

“以前您總是對我說,人心叵測、偽善難辨、親疏有彆、世道不古。。”

“當時我還不懂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有些懂了。”

“唔。。”

“懂了一些,好啊!”

“但你也沒完全懂!”

張茂昌老爺子收回目光看向兒子,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溫聲道。

“我一生收徒、教徒從不藏私!”

“可他們卻一直認為,我隻把獨門手藝傳給了你和叢山、瑩瑩。。”

“那是他們學藝不精!”

“嗬嗬~他們,可不這麼認為。”

“那您剛才說的不是氣話吧?”

“當然不是!”

“。。”張家安看著父親嚴肅的臉色,忽然想起剛才姐姐崔瑩瑩臨走時,露出那個輕鬆的微笑。。

是不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她可能早就預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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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在路上。

大衛拉著崔瑩瑩的手坐在車裡,默默看著車窗外的行人和街景,神情恍惚之間仿佛剛才什麼都發生過一樣~

他身旁的崔瑩瑩同樣麵色平靜,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情緒有些出人意料的平靜。

而坐在副駕駛的小秘書瑪姬,和司機周禮文,兩人也都想著各自的心事,保持著沉默。

約二十分鐘後。

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號,半島酒店。

司機周禮文把車緩緩停在酒店門前的街邊,快速下車後幫大衛打開車門,微笑說道。

“科爾曼先生,我們到了。”

“嗯。。”大衛拉著崔瑩瑩站在車旁,看著不遠處的酒店外麵已經停滿了各款高檔轎車,有些好奇的對崔瑩瑩問道。

“你了解這間酒店的曆史嗎?”

“不。”崔瑩瑩笑著搖搖頭,瞥了一眼站在旁邊陪笑的周禮文,目光閃動幾下後,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他。

“周先生,能麻煩你幫我們介紹一下嗎?”

“好的。”周禮文雖然不知道大衛既然已經到地方了,為何會站在外麵不進去。

可他見過太多擁有各種“怪癖”的鬼佬,既然他已經這樣問了,那就順著他的意思介紹了一下。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九龍半島尖沙咀梳士巴利道(salisburyRoad)。”

“它最早一段於1887年建造,1900年代隨著九龍鐵路尖沙咀段於海旁填海時一起建成,並以當時英國首相salisbury(索爾茲伯裡侯爵)命名。。”

“您麵前的半島酒店,是香江現存曆史最悠久的豪華酒店,也是可以俯瞰維多利亞灣的知名地標性建築。”

“它的創始人是在香江非常有名的望族,嘉道理家族。”

“嘉道理家族?”

“你對它很了解?”大衛聽到周禮文說話的口氣非常自信,很感興趣的轉頭看向他,追問道。

“嗬嗬~”

周禮文微笑著點點頭,側身抬手指了一下酒店右側的方向,說道。

“我原來在警隊負責管理的反飛組,辦公地點就在那邊~”

“反飛組,就是專門針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專案組,所以我經常會接觸到一些香江富豪和官員們。”

“哦~”大衛聽懂了周禮文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挑著眉毛點頭笑道。

“那你能幫我簡單介紹一下。。這裡的主人,嘉道理家族嗎?”

“好!”周禮文非常爽快的答道。

“嘉道理家族,是一百多年前從伊拉克巴格達搬來的猶太裔家族。”

“它的上一代家族創始人溫利·嘉道理爵士,是一位受到過英國女王冊封的勳爵,在巴格達擔任行政官職務。”

“後來香江被英國征服租用,他被調來香江一邊協助總督管理地方事務,一邊經營著股票經紀行,隻用了十幾年時間就出資蓋了這座半島酒店。。”

“不過,這些都是我聽到的一些傳聞,真實狀況卻不是這樣。。”

“因為很多人都說~溫利·嘉道理在來到香江的時候,身上隻有五百英鎊,根本沒有官職在身,也沒有任何大人物承認過他是一名受封的爵士。。”

“可這並不妨礙溫利·嘉道理和他的繼承人羅蘭·嘉道理,如今在香江擁有的財富和地位。”周禮文說到這裡,故意學著米國人的習慣,向大衛攤手笑道。

大衛很快就“消化”了周禮文講的這些信息,笑著看了他幾秒,又問道。

“現在嘉道理家族的羅蘭·嘉道理,還有爵位嗎?”

“有的。”

“勳爵,也是世襲爵位?”大衛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望向小秘書瑪姬問道。

“不~我記得英國的爵位製度裡麵,沒有世襲勳爵。”

“隻有類似傑拉爾·卡文迪許·格羅夫納要繼承的家族公爵爵位,或者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爵位,才能世襲罔替。”

曾跟著大衛一起去過倫敦,參加過查爾斯王子生日會小秘書瑪姬,認真的想了想,答道。

“嗯。。”

大衛拉住崔瑩瑩的手,眯起眼睛望向半島酒店,想起了那個遠在倫敦,不知在忙什麼的傑拉爾。。

“我們走吧,他們應該快等不及了。”

“周先生,謝謝你為我做的介紹~”

“如果您對現在的工作或收入不滿意的話,也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份更好的。。”

周禮文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沒有急切的立刻開口答應下來,隻是微微躬身目送著大衛三人走進了酒店。

。。。

約半個小時後,深水埗。

周禮文把車停在路旁,按照“老情人”丁佩珊留下的地址,走進一棟老舊公寓樓內。

等到他坐在丁佩珊的家裡,仔細打量一圈室內的情況之後,心裡又泛起了一股酸澀感。

不過現在似乎對一切都已經“看淡”的丁佩珊,在與他聊天的時候並沒有露出任何尷尬或不甘,麵色平靜的吩咐了一聲養女阮小玲泡茶待客,問道。

“你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我燒的菜了。。”

“等會兒,我讓小玲去買一些你最愛吃的,中午。。”

“不用了~”周禮文看了一眼的阮小玲走進的房間,躊躇幾秒後,直接說道。

“我這次過來,是想給小玲介紹一個機會!”

“機會?”丁佩珊有些疑惑,從小學戲的阮小玲能有什麼機會?

她看向周禮文的目光慢慢轉冷,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剛要開口直接拒絕,周禮文連忙舉起右手解釋道。

“上次我們偶遇的時候,我就發現小玲在唱戲的時候,眼睛一直悄悄瞄著那位。。貴客!”

“珊珊!”

“小玲已經長大了~”

“你還想把她留在身邊多久?還能照顧她多久?”

“我想你也是心裡非常清楚,傳統粵劇在如今的香江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穿洋裝、帶洋表,去夜總會喝酒,去迪斯科舞廳跳舞,去電影院看電影,去咖啡廳喝咖啡。。”

“已經沒人再喜歡看戲聽戲了,也沒有人願意像從前一樣刻苦學戲,夢想站在戲台上,獲得滿堂喝彩了。。”

“小玲呢?”

“你還想讓她跟著你在街頭賣藝,勉強糊口嗎?”

“你難道就沒有問過她自己的想法嗎?”

“她到底還願不願意堅持著。。繼續唱戲,繼續眼睜睜看著同齡人們過著豐富多彩的生活,卻隻能陪在你身邊?”

周禮文的這番話,讓丁佩珊感到非常“刺耳”,卻又無法開口反駁。

養女阮小玲,是她一手帶大了。

這個命苦的孩子從小就非常懂事,學戲非常刻苦,從不會惹人生厭,卻也養成了非常內向的性格,即便是與相依為命的丁佩珊,也很少說出心裡話。。

所以丁佩珊在麵對周禮文的“責問”時,一時間感覺自己無法回答,眉頭緊縮著陷入了思考。

周禮文在剛才說話時,一直悄悄關注著阮小玲房間的動靜。

他在丁佩珊陷入沉默後,故意提高了一些聲音,喊道:“小玲啊,我知道你在聽。”

“你是佩珊的孩子,也是我的晚輩。”

“我女兒今年才十四歲,如果她能像你一樣大,像你一樣懂事、漂亮,可能這次就輪不到你了。。”

“而且,我這次過來說這件事,其實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因為我不想再看著佩珊受苦,也不想再讓你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有病,卻無能為力。。”

“你夠了!”丁佩珊聽到周禮文竟然用她的病,來“道德綁架”阮小玲,瞬間暴怒著厲聲喊道。

“你走~這裡不歡迎你!”

“。。”周禮文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沒有去看丁佩珊的臉色,而是在走到門口處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

“佩珊!”

“以前我沒有害過你,現在更不會害小玲!”

“如果你真的想讓小玲不再跟你受苦,就聽我一句勸吧~”

“我會在樓下等二十分鐘。”

“。。”丁佩珊怒目圓睜的看著周禮文走出房門,雙手緊緊握著拳頭,剛要站起來追出去,就看到阮小玲已經悄悄走出了房間,手扶著門框看著她。

“你?”

“。。嗯!”

“不行!”

“我不同意!”

阮小玲用力咬著嘴唇,目光看向滿臉怒色的丁佩珊,鼓起全身的額勇氣,低聲道。

“您的腿病,已經不能再拖了。。”

“我的腿沒事,你不能去!”丁佩珊握緊拳頭錘了了一下自己的腿,儘量控製著聲音,看向阮小玲勸道。

“他不是想給你找工作!是向讓你去給人家做小老婆,做情人!”

“你要是去了,一輩子都隻能見不得光的做人!”

“我知道。”

阮小玲雙手十指緊緊相扣,走到丁佩珊身旁,低聲道:“您就是因為。。才會離開這裡。。”

“可是剛才周叔有一句話,我認為說得很對。”

“您把我養大了,我早晚也是要出去找工作、嫁人的~”

“可是我除了唱戲和做家務,什麼都不會。。”

“我想和同齡人一樣去咖啡店裡喝咖啡,去百貨商場裡購物,去電影院裡看電影,去做讓自己開心的事兒。。”

“我更不想眼睜睜看著您的身體越來越差,卻毫無辦法。。”

“。。”丁佩珊默默無語的盯著阮小玲,明白了她一直被壓抑的心思已經被周禮文剛才那些話,完全“挑動”出來了。。

尤其是當她在近些天發現,阮小玲經常會用一種羨慕的目光看著周圍年輕人們出去“瀟灑”,她心裡就知道這孩子的心已經“飛了”。。

這個家,可能已經無法再“困住”她,如果繼續強留,最後隻會讓她生出更加逆反的心思,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

丁佩珊伸咬著牙低下頭,手拉住阮小玲,把她抱在懷裡,心情非常複雜的低聲囑咐道。

“你總喜歡把話憋在心裡,不願對我說。。”

阮小玲用力抱住丁佩珊,把頭埋在她的肩上,閉著眼喃喃道:“我已經十九歲了。”

“周叔說了從未害過您,也不會害我,您相信他嗎?”

“。。”丁佩珊沉默著沒回答。

阮小玲卻感覺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用力掙脫開後,眼裡含淚的笑道。

“您彆擔心,我已經長大了,一定會照顧好自己!”

“嗯。。”

。。。

阮小玲,走了。

丁佩珊走到桌旁,呆呆的坐下來盯著地麵,感覺腦袋裡像是“火山爆發”一樣混亂,心裡憋悶的喘不過氣。。

在樓下。

背靠在車旁抽煙的周禮文,看到阮小玲眼角含淚的走到自己麵前時,暗自鬆了一口氣,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溫聲說道。

“我們先去給你買一身喜歡的裙子,打扮一下。”

“就算最後沒有任何結果,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安排一份體麵的工作。”

“嗯,謝謝周叔!”“你不用謝我,我這也是在。。為了我自己考慮。”

周禮文看著比自己女兒隻大了幾歲的阮小玲,按捺住心裡生出的一絲愧疚,微微搖頭歎道。

“每個人都有過十九歲,但誰都不可能讓自己永遠保持十九歲。。”

“現在大多數十九歲的女孩兒,都比不上你啊!”

“放心吧~我說過不會害你!”

“等我找到機會,領你去見。。你自己就會明白的!”

“嗯。。”阮小玲用手抹掉淚水,真心實意的微笑點點頭,腦海裡忽然閃過第一次見到周禮文時,他負責保護的那個鬼佬年輕人。

會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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