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天師人傻了。
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怎麼可能這麼快找到自己?
薑望提刀指著範天師,說道:“我這人很好講話,便再給你一次機會。”
範天師嘴角抽搐。
我信了你的邪。
現在身上一張符籙都沒了,就算再給一百次機會也沒用啊。
何況你根本就不講信用!
薑望皺眉說道:“沒底牌了?”
他很是遺憾,想著範天師藏著符籙直接從春怡館來到棲霞街,應是尚有羊毛能薅,結果白期待了。
“你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
薑望淡淡說道:“我自有方式,況且你滿身要溢出的血氣,太明顯了。”
範天師不理解。
我隻是吐了點血而已。
你是狗麼?
離那麼遠都能聞得到?
薑望挑眉道:“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好像在罵我?”
範天師當即說出疑問,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薑望略有嘲諷的說道:“你果然隻是跳梁小醜,想來以前但凡遇到修士都是躲得遠遠的吧?”
“因沾染的血太多,自然便有血氣存在,此氣很難被注意,無非是顯得人凶戾一些,但也有城府極深的人,不露絲毫痕跡。”
“前者的情況,莫說修士,武夫也能察覺到,但沒辦法像修士那般,能直接看到血氣。”
範天師很是驚恐。
他感到一陣陣後怕。
正因謹慎,遇到明知很危險的事情,都是儘可能避免。
曾經的他可沒有神符傍身,自被某人以條件換取,給了他神符,便立顯狂妄,但以他的身份,尚且很難接觸到很高的層麵。
當年能得見張天師真容,也隻是機緣巧合,是張天師自青玄署衙門出來,坐轎回家的路上,正好碰見而已。
但凡以前得罪一位修士,他怕是早就沒命了。
薑望手腕輕顫,長夜刀便有冷冽氣息迸濺,“若你已是黔驢技窮,便留著無用了。”
範天師忽然冷笑起來。
薑望皺眉,然後心頭一喜,“怎麼,你還有手段?”
範天師麵部微僵。
你這麼興奮做什麼?
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沒有退路的人,最易陷入瘋狂。
何況他本來就是瘋子。
“我已經沒有符籙了,但我終究是一位天師。”
他默默從懷裡掏出符筆,隻是瞬間借符紙牽引到一絲炁,以最快速度,猛地拍在了棲霞街路口那塊石頭上。
“讓整個渾城與我陪葬吧!”
範天師瘋狂大笑,似是怕薑望不懂,又很正經的解釋道:“此石蘊藏著煞氣,肯定是當年某位老天師為鎮壓邪祟所留,我借符炁震動此石,便可將煞氣席卷渾城,若鎮壓物逃出來,所有人都得死!”
薑望淡淡‘哦’了一聲,說道:“原來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害我白期待了。”
範天師麵部再次僵住,厲聲道:“此石有煞氣,或鎮壓著極其可怕的東西!”
薑望聳肩,說道:“所以呢?”
範天師人又傻了。
你這是什麼反應?
怎麼跟我想得不一樣呢?
你應該滿臉恐懼才對啊?
薑望倒也並非裝樣子,雖猜測此石有問題,但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來瞧過。
以前哪怕常來棲霞街路口,可要麼是以曾經廢柴的身份,要麼是從未在意,此時正好借著神國力量的湧現,他一眼便瞧出那塊石頭雖確有煞氣,但完全沒有帶來任何危險的感覺。
因此,他便能確信,此石跟所謂鎮壓在棲霞街底下的大妖毫無乾係。
更何況,鎮壓妖物的說法也僅是猜測而已。
範天師則不信邪。
他再次掏出符筆,就當著薑望的麵畫符,這次是真正畫出有品秩的符籙,因此花費了不短的時間,緊跟著便把符籙猛地拍在石頭上,大喝一聲,“敕!”
話音剛落,那滿是青苔的石頭,忽然震顫了一下,煞氣隨之溢出。
範天師再次瘋狂大笑,“你這個蠢貨,居然隻是眼睜睜看著,現在想阻止也已經遲了,就等著整個渾城淪陷吧!”
煞氣有漸漸濃鬱的趨勢。
因夜幕深沉,一時倒是不顯,但隨著不斷溢出,黑霧裡攜裹著暗紅色的煞氣凝聚,很快便籠罩了棲霞街和憑闌街,壓抑感極為強烈。
渾城裡的尋仙者紛紛驚醒。
包括武夫在內,都朝此地彙聚。
尚未回家安睡的百姓陷入恐慌。
薑望輕皺著眉頭,看向範天師,說道:“你很聒噪啊。”
範天師冷笑道:“你那副淡然的表情,要裝到什麼時候?此煞氣這般濃鬱,非比尋常,定是鎮壓著極其可怕的妖怪,莫說渾城,方圓百裡都要瞬間被夷為平地,你也難逃一死。”
薑望掂著手裡的刀,注視著數息間便籠罩大半個渾城的煞氣,眸子微凝,握刀的手臂驟然繃緊,緊跟著擺出架勢,輕微吐氣,下一刻,便猛地斬出一刀。
刀芒撕裂黑夜。
濃鬱的煞氣直接被一分為二。
露出一抹皎潔月光。
但很快煞氣又再次將其覆蓋。
範天師嗬嗬一聲,說道:“彆白費勁了,做人嘛,要懂得未雨綢繆,你狂妄自大,多次給我反擊的機會,哪怕並未信守承諾,但也是等我出手後才還擊,似你這種性格,若是行走江湖,怕是剛出門就得死上幾萬回。”
薑望神情淡漠,說道:“你太聒噪了,人間事隻需一刀即可,若一刀不行,那便再來一刀。”
嘲諷已經爬滿範天師的臉龐。
可沒等他再說什麼,薑望便已揮手斬出第二刀。
灼熱氣流和冷冽寒意將得煞氣轟出一道缺口。
但是同樣的結果,煞氣再次凝聚。
範天師冷笑。
薑望麵無表情。
在煞氣要完全凝聚的瞬間,兩股冷熱氣息忽然爆裂,席卷整個渾城上空,使得煞氣驟然崩散,月光大盛。
範天師滿臉呆滯。
聞聲而動的修士和武夫們目睹著那副畫麵。
他們的表情跟範天師如出一轍。
柴彼反應最快,高呼道:“定是薑先生出手啦!”
“此般煞氣駭人聽聞,離得很遠,便感到窒息,想來也隻有薑先生才能將之擊潰!”
蕭時年是用劍的,用刀者,且能造成如此畫麵的強者,唯有薑望。
他們因此對薑望的敬畏更重了些。
寧十四飛簷走壁,瞧了一眼在天上疾行的修士,朝著浮空而行,保持跟自己相同速度的舒泥,說道:“渾城總是各種狀況絡繹不絕,又有像薑望那般強者隱藏在此,也許這座城沒有表麵上那麼簡單。”
先是海市蜃樓高懸,緊跟著是妖怪蠃顒大規模憑空出現在棲霞街裡,又有妖怪襲城,此刻煞氣漫天,整個隋國沒有任何一座城池接連遭逢此等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泥沒有說話。
她直接甩開寧十四,伴隨著極其刺耳的破空聲,降落在棲霞街路口。
尋仙者們緊跟其後,第一時間向著薑望見禮。
範天師趴在石頭上,麵紅耳赤的畫著符,但任憑他怎麼做,石頭也再沒有半點反應。
他滿臉頹然的癱坐在地,“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薑望淡淡說道:“你雖然沒有直接得罪我,但你身上的血氣,便足以讓我殺你了。”
範天師恐懼的看著薑望。
但凡有煞氣凝聚的東西或是地方,必然有妖,若是他的猜想沒錯,那隻能證明薑望的強大已經超乎想象,隻用兩刀,便讓被鎮壓的妖物不敢露麵!
此人確有狂妄自大的資格。
優柔寡斷的放任敵人,跟自信敵人根本翻不起浪花,有著本質的區彆。
他到底招惹了何等可怕的存在?!
再看著棲霞街前彙聚的修士,範天師心若死灰。
完了,徹底玩完了。
若能讓渾城陪葬,他倒也算死得其所,可現在......他不想死。
他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戾聲說道:“符籙道以張天師為尊,但也並非獨一無二,有天師能畫出極其強大的神符,就算修士也要退避三舍!”
“我根本沒有能耐畫出神符,是因我有靠山,他以符籙牽引我之血,若你敢殺我,那位大人便能知曉,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以符籙法門,讓渾城與我陪葬,你最好想清楚!”
薑望挑眉。
舒泥則出聲說道:“就算是張天師,其能力也最多接觸到澡雪境的門檻,符籙更多彰顯神異手段,無法跟真正的大修士相提並論,渾城裡有數十位洞冥境修士在,你所言那位天師怎可能威脅到這座城。”
範天師冷笑道:“你們都太小覷天師的能耐了。”
薑望說道:“你這麼一說,我確很是期待你的靠山了,真想快點見到他。”
範天師皺眉說道:“你的確很強,但天師真正的厲害之處,絕非正麵與人交鋒,我並沒有危言聳聽,再強的人也有弱點,擋不住天師暗地裡的算計。”
薑望笑著‘哦’了一聲,緊跟著便出刀貫穿了範天師的胸膛。
他瞪大眼睛,顫抖著伸手指向薑望,心裡有句臟話沒來得及出口,隨著薑望收刀入鞘,便腦袋一垂,側倒在地。
“很晚了,大家莫要湊熱鬨了,都回去吧。”
薑望雲淡風輕,朝著那些修士揮揮手,徑直飛離。
修士們麵麵相覷,他們甚至都沒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但舒泥追了上去。
她剛剛離開,寧十四方才姍姍來遲。
看著躺在那裡的範天師,他很茫然,我來晚了?
最早來到此地,未曾現身的老管家,目睹著全部畫麵,暗暗感慨,公子好像更厲害了呢。
哪怕猜測公子可能有過奇遇,但是否展現的實力過於誇張了些?
他反而變得憂心忡忡。
......
薑望飛行至春怡館附近,便落了下來。
舒泥隻當他是在等自己,跟著降落,尚未開口,就聽薑望說道:“接下來渾城可能再有麻煩,你與那些尋仙者說明,是去是留,就看他們自己的意思了。”
舒泥很疑惑,說道:“你是擔心剛才那人說的天師?”
薑望搖頭,看著漫漫長夜,想到短則一日便會出現的神祇,說道:“是比妖怪襲城更大的麻煩,我已做好弑神殺仙的準備......”
“弑神殺仙?”
舒泥呆愣了片刻。
輕輕踮腳,攥緊拳頭,狠狠朝著薑望腦門錘了一下。
“好痛!”薑望慘叫,捂住腦袋蹲在地上。
舒泥說道:“看著好像沒啥大問題,怎麼說胡話呢,你的病真得治治了,要不我回神都幫你找個神醫來?”
薑望氣結,若非神國的力量已經消散,我高低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舒泥看著就在眼前的春怡館,很好奇的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急著來這兒乾嘛?”
薑望微微挑眉,抬頭笑道:“寧十四沒告訴你?”
舒泥疑惑,“告訴我什麼?”
薑望站起身,湊在舒泥耳邊低語。
就見舒泥臉蛋突然紅潤起來。
她直接重拳出擊,薑望再次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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