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屬實沒有預想到。
雖然並非真正的漠章,但亦能預見,漠章意誌給予他的養分必然也會極其可觀。
而事實不僅如此。
神國變化是翻天覆地的。
想再破境難度是很高的。
所需養分難以估量。
就算沿途不放過任何汲取養分的機會,更機緣巧合從裴皆然劫境裡獲取來自一尊神隻的養分,距離破境所需的養分,其實依舊看不到頭。
沒想到,漠章意誌直接就讓養分滿溢。
相比於此,薑望更震驚漠章的恐怖。
畢竟這隻是漠章的一道意誌而已。
燭神又該有多可怕?
薑望既慶幸又遺憾。
要說漠章複蘇一事,薑望以前沒有真正的感觸。
現在他大概明白,漠章的確非人能力敵。
夜遊神難掩激動說道:“是否破境,還要等神國把養分儘數汲取再看,但估摸著問題不大。”
薑望也有些激動。
說起來,從他走兩步都得氣喘籲籲,哪怕從家裡走出城都必然會累死的廢柴,到現在即將破境守矩,成為人間巔峰大物一員,才過去多久?
一年多,不到兩年。
世人以為他很早就開始修行,嶄露頭角前是在藏拙,更得了仙緣,那麼用天賦異稟來說,固然依舊嚇人,但也能接受,真要得知事實,怕是沒人會覺得他是個人。
但薑望更知,自己仰仗的是神國。
雖然黃小巢也曾撿到遺落神國,可兩者顯然並不一樣。
神國究竟怎麼來的,薑望始終沒有完全的頭緒。
甚至長夜刀是不是這座神國的神杵,他都不敢確定。
單就神國最開始需要掠取他的壽命來維持平衡,就很詭異。
薑望很難說真的對神國毫無戒心。
隻是目前來說,被掠取的壽命可以補回來,等於說,確實隻有好處,壞處基本能忽略不計。
薑望沒有杞人憂天的想法。
他需要神國。
而且就算想擺脫神國,也沒有辦法。
至少他能力不夠。
因而隻能事到臨頭再考慮。
原本早該死了的他,能活到現在,有什麼好奢望的?
已經賺麻了。
所以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如果神國其實根本沒問題,他現在考慮這些,有所顧忌,反而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此次神國升華,較為漫長。
薑望意識先退出了神國。
目視正盯著他的阿姐。
阿姐狐疑道:“所以你是找到了某種可以快速恢複力量的方法?”
薑望挑眉,“不懂你在說什麼。”
阿姐聳聳肩,倒也沒有刨根問底,看著哀鳴的漠章意誌,淡淡說道:“你不想再斬一刀?否則很快就沒機會了。”
薑望聞言,還真有些意動。
黃小巢能全麵鎮壓漠章意誌,同樣是讓薑望很意外的事情。
隻能說漠章意誌的確並非真正的漠章。
而被鎮壓的漠章意誌,更是成了極好的靶子。
但神國正在升華,他再將力量宣泄出去,不能保證會不會出問題。
哪怕機會難得,也沒必要冒太大風險。
何況斬漠章意誌,首先得要破開黃小巢的範圍封鎖,且不說能否破開,確有概率從黃小巢身上汲取養分,可神國處在升華的關鍵階段,萬一再弄出彆的意外,讓漠章意誌逃了,問題會更嚴重。
所以薑望思來想去,還是選擇放棄。
漠章意誌很痛苦。
實實在在是死了的,就算這一道意誌擁有當年約三成的力量,足以橫掃半個人間,可也相信,能殺的絕對不少。
這道意誌確實是死前留下的,也如黃小巢猜測那般,承載這道意誌的妖是漠章埋在暗處的複蘇手段,僅是防止未來生變,能有後手。
意誌突然被喚醒,是計劃之外的事。
如果可以,當然還是想保住這道意誌。
哪可能直接就凶殘的屠戮人間?
但也的確睡了太久。
睜眼就見到黃小巢,心裡其實還是有一些開心的。
既是敘舊,也是思索可以保住意誌的辦法。
若非順勢,沒有半點想理會黯妖王死前仿若執念般請誅仙的這件事。
如果薑望的確是很強的仙人,那麼舍棄這道意誌,把薑望一塊帶走也算值得。
但不覺得薑望能對自己構成威脅,那也就沒理由舍棄這道意誌。
隻是黃小巢展露的實力,讓沒意料到。
要說當年的黃小巢一己之力僅抵得上兩成的力量。
現在的黃小巢便抵得上近四成的力量。
甚至可能不止如此。
有想到黃小巢可能比以前更強,卻沒想到這麼誇張。
兩成和四成力量可不是字麵上的翻倍那麼簡單。
如果黃小巢依舊隻抵得上曾經兩成的力量,那麼擁有當年約三成力量的意誌,就可以隨便殺,更甚者,一百個黃小巢也能殺,隻是肯定不會太輕鬆就是了。
“你當年若想殺我,我是必死無疑的,根本沒機會逃走,直至今日,我亦沒能想明白,你當初為何沒有展現更強的力量,直接殺了我?”
黃小巢的聲音響起。
黯妖王的身軀已經殘破的不堪入目。
漠章意誌在顫粟。
隱隱有脫離黯妖王身軀的跡象。
“世人皆道我暴戾凶殘,哪怕是同族,但我隻能半認可。”
“我喜好殺戮,不代表會瘋了般殺儘一切。”
漠章意誌聲音略有顫抖,強撐著痛苦冷言道:“剛開始是有些人自信滿滿,以為我道行比跟隨燭神大人時有很大衰弱,竟主動找上門來,我自是正好拿他們開胃。”
“後來爾等倒是學精了,有事一起上,單獨撞見,能跑就跑,如此確也讓爾等攢下了不少力量,但沒想到,偏偏又冒出個你。”
“說蠢是蠢,可已見識到我的力量,仍敢言獨自斬我,也堪稱是勇,此般蠢勇之輩,難免惹我心裡發笑。”
黃小巢麵無表情。
雖然在漠章戰役時期他也已經不年輕了。
但確實很蠢。
隻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他不會否認曾經的蠢。
亦不會因被談及曾經的蠢而生氣。
“我麾下妖眾數量終是有限,可人卻太多了,如當年你那般實力的有好幾百人,稍弱的更不用說,何況還有比你實力更高的,再加上諸國抵抗的力量,許多事都需要我親力親為。”
“類似凶神斧刻這樣的家夥,安穩躲著,堰山我行我素,禍壤更顯暴戾,如你一般蠢勇,我心亦很惆悵啊,世人知我大恐怖,誰人知我心中疲累?”
“我倒是願意直接把人間夷為平地,隻是情況複雜,難免仍有顧慮,唯有慢慢圖謀。”
“你的出現,正好是個機會,我太強了,可因某種緣故,無法直接摧毀人間,爾等不敢與我正麵相抗,儘搞些迂回戰術,讓你活著逃走,便是告知世人,我其實沒有那麼強。”
“但沒想到除了以你為首的少數人外,其餘人很謹慎,不僅沒有試圖圍剿我,反而行動更縝密了,最後世人真正做到萬眾一心,眾誌成城,我倒也敗得不冤。”
“雖有天時,卻欠了地利人和。”
黃小巢依舊麵無表情。
要說漠章當年放過自己的原因,有可能是真的,但其餘話,黃小巢是一個字都不信。
他意識到漠章意誌長篇大論的問題。
不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打斷道:“雖然你現在的意誌不見得能互通本體,讓真正的你得知此間事,但我還是要說,無論你能複蘇多少次,我都會殺到你再也複蘇不了。”
漠章意誌的聲音已不再顫抖,輕笑道:“看來在某些方麵,你還是沒變。”
黃小巢沒有絲毫辯解的意思。
漠章意誌也沒繼續說什麼。
黯妖王的身軀徹底崩潰,化為齏粉。
但粉末卻在瞬間四濺轟擊直徑五十丈的範圍。
漠章意誌的氣焰在這一刻急速攀升。
的聲音響起,“待我真正複蘇之日,會第一個殺你。”
黃小巢平靜說道:“你的意誌既然降臨,就彆妄想離開。”
沒了黯妖王的身軀,漠章意誌已完全不可見,的聲音好像從四麵八方傳來,“我想走,區彆隻是付出多大代價,我損耗九成意誌,破你困局,你如何留我?”
無形的氣焰瘋狂衝擊,夜色裡更是電閃雷鳴。
整個靖城劇烈震顫,方圓數十裡大地龜裂,更以極快的速度朝外蔓延。
帝師和林溪知他們合力護住靖城。
但難以想象的壓迫力,讓他們皆是臉色無比難看。
明明漠章意誌並未完全逃脫,可既然影響至此,便代表黃小巢的無敵範圍已顯破綻。
張止境有些惱火。
占據著黯妖王身軀的漠章意誌,雖然打不過,但尚且能打,可純粹的意誌,看不見摸不著,讓張止境有力無處使。
神國升華已至最後關頭。
薑望咬牙,隻能眼睜睜看著漠章意誌衝破封鎖。
韓偃和溫暮白沒有過多猶豫,事到如今,哪怕未必能幫上忙,也比什麼都不做的強。
在薑望時刻注意神國升華的進度,韓偃和溫暮白要拚死上前時。
黃小巢驀然舉刀劈落。
周圍肆虐的氣焰瞬間被壓製,不再朝外蔓延。
甚至漸漸開始回收。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吸扯。
異常恐怖的氣焰儘數壓縮在百丈範圍內。
漠章意誌的聲音透著些驚慌,“你居然還藏著手段?!”
黃小巢抬眸。
神色極其平靜。
刹那間。
可怕的力量從刀身上迸發。
百丈氣焰再次壓縮。
整個琅境都徹底暗無天日。
雷霆肆虐,轟隆巨響。
張止境有些瞠目結舌。
帝師亦如是,甚至比張止境更震驚。
黃小巢展露的力量極為恐怖。
此般力量包括漠章意誌的氣焰無儘壓縮,若再爆開,足以把琅境崩得渣都不剩,甚至影響到彆的境,大半隋境都得陷落。
在場的人亦將無一幸免。
無論不知黃小巢修為的或知黃小巢修為的,觀此一幕,都感到震撼。
不知者驚恐,知者更覺無知。
因為就連曹崇凜都沒意料到。
黃小巢比他認知裡還強一些。
他在國師府裡麵色凝重,鎮壓著陸秀秀黃庭裡的妖獄。
有漠章意誌的影響,妖獄已然瘋狂。
畢竟妖獄本就屬於漠章。
宮裡的陳景淮臉色更加難看。
如果隻是琅妖患,哪怕是凶神蚩睨顯世,也隻會影響到就近距離的妖獄,而琅是已排除所有妖獄,皆有專人守著,妖獄本身也不算強大。
可隨著漠章意誌的降臨,氣焰越膨脹,影響範圍越廣。
天下分散的妖獄都將蘇醒。
在確定是漠章意誌降臨後,陳景淮已第一時間部署各地封禁的妖獄,甚至動用了鎮守神,但隋境裡尚有未知的妖獄隱藏,很難把控局麵,這必是極大災禍。
他沒有半點猶豫,急匆匆去了琅神龕處。
為今之計,必須請琅神出麵!
靖城上空,漠章意誌的聲音反倒變得平靜,“現在想想,當初的確該直接殺了你,意誌徹底泯滅,真正的我就算醒來,怕也不會在意到你,但今日事終究並非不為人知,好好默數接下來的日子吧。”
黃小巢的刀完全斬落。
漠章意誌頃刻崩滅。
他伸手一抓。
爆湧的氣焰再次收攏。
黃小巢凝眉眯眼,額頭青筋暴凸。
使得恐怖氣焰崩解。
餘威在百裡範圍內便徹底消散。
黃小巢靜立片刻,沒有看任何人一眼,身影原地消失。
帝師有些驚魂未定的喘了兩口氣。
張首輔的聲音突兀響起,“請諸位奔赴全境,鎮壓妖獄!”
帝師聞言,神色微變,他看了眼薑望,言出法隨遁走。
張止境沒說什麼。
輕輕跺腳,砰的一聲,地麵呈現巨大凹坑,整個人也已衝入天際。
林溪知同樣化劍如流星劃破夜空。
溫暮白和呂青雉對視一眼,前者向韓偃說道:“漠章意誌降臨,又造成這般聲勢,恐會影響整個人間,我等亦該即刻回覃,麻煩韓兄幫忙通知梁前輩他們,告辭。”
韓偃頷首。
溫暮白和呂青雉直奔琅界碑入苦檀回覃。
轉眼間,靖城外顯得空寂。
而靖城裡的人仍未反應過來。
百姓們更覺像做夢一般。
薑望卻陡然麵色一緊。
神國徹底升華。
破境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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