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謫仙離開了鋒林書院。
薑望和蘇綰顏也走了。
畢竟現在這個狀態,沒辦法再和首席掌諭打一架。
反正在玉京,敘舊什麼時候都可以。
薑望隻想回去躺著。
熊院長也沒有強留。
笑著揮手目視薑望和蘇綰顏的背影走遠。
皇宮裡。
柳謫仙來至殿前。
看著國師稍顯破爛的衣裳,陸司首難掩震驚神色。
呂澗欒問道:“如何?”
雖然國師此刻的模樣能證明一些問題,但呂澗欒更想知道國師對薑望的評價。
柳謫仙揖手說道:“陛下,薑望確實已入神闕,若純粹以戰力來看,許比王淳聖更強一些。”
他是以薑望最後展現的力量來判定,而且他有預感,無論薑望施了什麼手段,很有可能還能發揮更強的力量,僅是付出多少代價的區彆,那麼說比王淳聖厲害,也沒問題。
呂澗欒神情肅穆。
陸司首則是滿臉難以置信。
所謂試探,是想證明薑望是否真的破入澡雪之上,他們都沒懷疑,薑望不入神闕,反而畫閣守矩這種事,畢竟薑望的資質擺在這裡,生來見神的常識也根深蒂固。
就算柳謫仙認真起來,能很輕易拍死薑望。
但薑望二十來歲就已站在人間巔峰這件事,無論是誰,都沒辦法完全保持冷靜。
柳謫仙親口證明薑望的修為,陸司首再難相信,也不得不信。
他當即朝呂澗欒揖手道:“陛下,若能拉攏薑望,自該竭力,可若無法拉攏,此子必須
儘快除掉,否則以其資質,成長速度之快,不定何時,就再沒人能壓製他!”
呂澗欒嗯了一聲,說道:“陸愛卿且親自去趟鄢邰,讓秦其猷服個軟,平息不必要的紛爭。”
陸司首躬身道:“臣遵旨。”
他退出大殿。
殿內陷入靜謐。
呂澗欒伸手示意道:“國師請坐。”
柳謫仙謝恩。
殿內隻他二人。
呂澗欒也就暢所欲言道:“若為敵,薑望確實應該殺之而後快,但我和薑望並非敵人,換句話說,哪怕成不了朋友,薑望也不會幫著陳景淮。”
柳謫仙輕聲道:“隋境暗子有傳遞消息,陳景淮到底對薑望是什麼態度,或許無法明確,但薑望對陳景淮的態度,其實很明顯,不論他是否清楚曾經祁國的事,薑祁都是關鍵。”
呂澗欒皺眉說道:“哪怕心知肚明,可當年的事,陳景淮封鎖很嚴,我們並未得到半點消息,反而薑祁的死,或許有跡可循,不管怎麼樣,肯定和陳景淮脫不了乾係。”
柳謫仙說道:“擺在明麵上的事,沒必要多言,我們隻需確認薑望是否想殺陳景淮,他有這個念頭,其餘事無非加深這個念頭,他自己心裡肯定清楚,就算沒有證據。”
呂澗欒點頭說道:“有些事不需要確鑿的證據,薑望沒出手,無非是實力還不夠,雖然可能多此一舉,但若能找到薑祁真正的死因,也算幫薑望解開一個疑惑。”
…。。
柳謫仙攤手道:“那難
度還不小,直說是被陳景淮殺的,當然很簡單,可薑望自己就沒懷疑麼?據聞薑祁是死在渾城的,是拖著傷重之軀從外麵回來,他有機會說些什麼,為何沒說?”
呂澗欒凝眉不語。
隋覃之間都有暗子,是為了打探傳遞消息,相隔奈何海,讓隋覃幾乎等若兩個世界,對方疆域發生什麼,很難第一時間得知,就算派了暗子,也僅是把時間差稍微縮短。
而呂澗欒比較著重留意隋境的前諸國皇室後裔。
薑祁的死,過去這麼久,呂澗欒當然是一清二楚。
隻有近期的事才很難得知。
若非漠章意誌降臨鬨出的禍亂太大,且正好梁鏡舟、通蓮僧等人入了隋,這段時間裡隋境的事,覃境必然一無所知。
呂澗欒不敢說比薑望知道的更多,但能查到能知道的都知道。
至於為何沒有很早就察覺到薑望的不同尋常,呂澗欒當然會疑惑,可想來,陳景淮也沒察覺,是在薑望弱冠澡雪之名傳出後,世人才真正認識他,隻能說薑望很會隱藏。
因消息滯後,呂澗欒得知薑祁之死的時候,距離當日,半年都過去了,現在暗子傳遞消息的速度要比那時候快,但以前確實很多機會,都因為時間差,把握不住。
初知薑祁死在渾城,黑焰軍又沒有任何動作,呂澗欒便很奇怪。
除了不知薑祁從哪裡回到渾城之外,剩下的大差不差,呂澗欒都已清楚。
畢竟花了那麼多力氣
培養的暗子,不是讓他們吃白飯的。
薑祁的死確實有頗多疑點。
雖然他不覺得這件事會和陳景淮毫無乾係,但薑祁無論是擔心自己兒子,還是不想讓黑焰軍白白葬送,選擇隱瞞,都不至於暗子查了很久,仍是毫無薑祁怎麼受傷致死的線索。
要麼陳景淮把痕跡抹的非常乾淨。
換句話說,是真正動手的人,能力非比尋常。
要麼薑祁的死另有原因。
但呂澗欒相信,無論如何,陳景淮都不會是局外人。
“且和薑望接觸接觸看吧。”
......
蘇氏一族。
大擺宴席。
嫡係以及旁係主要人物都來了。
但沒有人動筷。
因為老爺子沒動。
因為薑望還沒來。
曾經常戲耍蘇詣的青年男子臉黑如墨。
有不少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雖然鋒林書院的奇觀所有人都目睹了,可他們自然想不到薑望身上。
隻是想著薑望不知跑哪去了,蘇綰顏親自去找,到現在還沒回來,讓這麼多人等著。
哪怕清楚蘇氏一族可能需要薑望的幫助,但他們對薑望的了解僅是傳聞,還是以前的傳聞,真沒幾人認為薑望肯定能解決蘇氏一族的危機。
更關鍵是老爺子的態度,而且薑望的確也是蘇氏血脈,一些小事當然可以不用在意,但現在的場麵擺得可謂很大,薑望不說陪在老爺子身邊,也不能出去瞎晃。
…。。
瞎晃就算了,還沒有時間觀念,到現在不見蹤影。
某些長輩的心裡自然不
悅。
隻是礙於老爺子,他們都暫時沒說什麼。
但青年男子是小輩,尤其認為老爺子要把蘇氏一族給薑望,他忍了很久,終是忍不了。
“薑望第一次回家,態度冷漠些可以理解,畢竟以前沒有任何接觸,他都未必知道我們蘇氏,可既然來了,就該端正態度,為了給他接風洗塵,咱們可是放下了手頭所有的事。”
“對他有多重視,可見一斑,結果,他自己跑沒影了,就讓我們乾坐著等?”
蘇詣低頭,保持沉默。
某些蘇氏長輩看向青年男子,有片刻眼神的交流。
其中一老嫗順勢接話道:“不錯,他是聽蟬的兒子,是族長的外孫,但終究是小輩,就算第一次見麵,該有的禮貌不能缺,看來聽蟬是沒怎麼好好教這個兒子。”
蘇敬序神色微變。
有人注意到,忙起身說道:“正因薑望是小輩,而且第一次來,有些失禮之處,亦能理解,何況都是一家人,等等也無妨,說不定薑望有什麼重要的事,大家稍安勿躁。”
他是擔心老爺子的身體,免得動氣,出什麼事。
對於薑望,眾人看法皆不同。
有不悅的,自也有覺得無所謂的。
但此事開了頭,很難輕易閉嘴。
青年男子又跳出來說道:“他剛來西覃,也是第一次來玉京,能有什麼重要的事?”
“我明白他好像修為很高,可不會以為他能讓溫暮白或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另眼相待吧?就算他舔著臉
去拜訪,人家也未必會見,現在指不定有門不得入,自覺丟臉,在哪躲著。”
蘇詣以前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卻時常被青年男子戲耍,對方顯然更聰明。
可現在看來,他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青年男子。
他就靈機一動的說法,便把青年男子唬得團團轉。
隋覃兩朝會的事雖未有細節,但大致的情況,蘇氏一族都算清楚,起碼能明確的是,薑望在兩朝會上沒有出局,甚至打贏了溫暮白。
哪怕是因為溫暮白能破境卻沒選擇破境,差著境界才輸的。
無論隋人還是覃人,至少當時都會認為若是同境,薑望不可能贏。
但拋開這件事不提,薑望是澡雪巔峰修士,不太能夠質疑。
否則溫暮白打輸就解釋不清了。
可事實擺在眼前,也難免有人無邏輯的盲目質疑。
就比如跟著蘇綰顏入隋時候的蘇詣。
他就很質疑這件事。
像蘇氏一族的澡雪修士和宗師武夫,倒不是質疑,僅是真正見識到薑望的實力,更確認兩朝會的事不假,他們也在席位上,卻都和蘇詣一般保持沉默。
不是不想為薑望說話,蘇氏一族裡,應該沒有人比他們這些跟著薑望一塊回來的人更了解薑望,而是他們隻忠於老爺子和蘇綰顏,準確地說,是忠於族長。
…。。
蘇綰顏是暫代族長之位,蘇詣是下一任族長。
青年男子是什麼想法,蘇詣白癡看不出來,他們怎麼會不知道?
但蘇詣白癡歸白癡
,蘇氏的上任族長對他們有恩,現任族長蘇敬序指定的繼承人,他們絕對忠誠,不說二話。
何況從隋國苦檀渾城一路回到覃境,蘇詣不說有什麼成長,表麵看著的確成熟了些,遇事顯得波瀾不驚,就算有一次是因為嚇傻了,但蘇詣確實並非毫無進步。
那便是好事。
青年男子這番話會得罪薑望,也會得罪老爺子。
他們不為薑望說話,便也等於不給青年男子能幡然醒悟的機會。
畢竟他們極力證實薑望有多厲害,青年男子一聽,變老實了咋辦?
青年男子其實好說,是比蘇詣聰明,但也沒聰明到哪去,何況認定了某些事,他很急。
但有些蘇氏長輩不論是站在青年男子那邊,還是彆的什麼原因,也跳的很厲害。
為了踩薑望,多次拿蘇聽蟬說事。
歸根結底,很多人會覺得蘇氏一族被鄢邰秦氏針對,起因都在蘇聽蟬拒婚。
以前這種聲音也不止一次響起。
可沒有像現在這般激烈。
蠢如蘇詣,都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有人陰陽怪氣。
有人始終沉默。
有人急切勸阻並安撫氣得渾身發抖的老爺子。
此時不比以前,老爺子身體愈顯不好,威懾力自然也就日益下降。
眼見老爺子怒罵幾句,便劇烈咳嗽,險些氣暈過去,蘇氏一族的澡雪修士和宗師武夫臉色大變,他們剛要拍桌而起,震懾那些叫囂的蘇氏族人。
沒想到,蘇詣先一步有了動作。
他直接
就甩了青年男子一巴掌。
更是怒瞪那些蘇氏長輩,尤其是總拿蘇聽蟬說事氣老爺子的老嫗,劈頭蓋臉道:“我身為小輩,沒資格說什麼,但今日就代替爺爺,教訓你個老而不僵的死太婆!”
他是蘇敬序的親孫子,可不是那老嫗的親孫子。
雖然都是親戚,但也有近有遠。
哪怕老嫗在蘇氏一族頗有分量,年輕的時候亦不讓須眉,但蘇詣生下來,老嫗就開始享福了,是一家人,也沒經常見麵,說有感情有感情,說沒感情也可以沒感情。
甚至因為蘇氏一族嫡係旁係很多,平時不怎麼見麵的情況下,具體蘇詣該怎麼稱呼老嫗,他自己都不確定,此刻氣炸了,自然不給對方一點臉,什麼話難聽說什麼。
現在的蘇詣又回到曾經紈絝的做派,甚至更誇張。
而蘇氏一族的澡雪修士和宗師武夫卻滿臉欣賞。
那老嫗氣得麵紅耳赤,多次想說話,都沒機會,蘇詣直接口吐芬芳,片刻沒有停歇。
青年男子挨了一巴掌後,方才回神。
雖然他和老嫗的關係也沒多近,但老嫗畢竟是站在他這邊的。
何況蘇詣竟敢打他這種事,讓青年男子惱羞成怒。
他比蘇詣修為高,此刻憤然出手,蘇詣根本來不及反應。
甚至還在對著老嫗口吐芬芳。
但院前有兩道身影出現。
是薑望和蘇綰顏。
他們實則已經聽了一會兒。
所以蘇綰顏的神情很難看。
薑望麵露一絲疲憊,直接抬
手。
青年男子襲向蘇詣的手掌瞬間炸裂,淒厲慘嚎聲響徹蘇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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