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

秦淵和楊可非還沒有走遠，也聽到了碎玻璃和莫玉朝的吼聲。若說秦淵心裡沒有一點羨慕，那是不可能的。然而轉念一想，這種頤指氣使他又要來何用？不禁暗笑，棄擲一旁。

兩人到了教學樓，來往的學生漸漸多了，不斷有同學跟楊可非打招呼。楊可非往來應答，無不妥帖，令人舒心。也遇到了幾名任課老師，交代楊可非作業試卷資料之類，卻也是輕鬆自然，居然完全無視秦淵一般。即便迎麵遇到教導主任，看到二人挽手而行，居然也同樣無礙！

秦淵心中大感疑惑。在秦淵的記憶裡，教導主任那個矮小乾瘦的中年男人，可是拚了命嚴抓男女生交往過密！以至於下了晚自習的大晚上，還帶著保安揮舞著手電在校內各處巡視，一旦抓到就要通報批評之類……現在怎麼？當著他的麵……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秦淵百思不解，不禁走神，眼睛盯著教導主任半天都沒有移開。不料教導主任居然笑著對秦淵點了點頭。秦淵隻覺得自己的三觀麵臨重建。

兩人上到了三樓，在樓梯口要分開了。秦淵的二班在左邊，可非的一班在右邊。分開的時候，秦淵習慣性的拍了拍可非的腦袋，可非做了個鬼臉。

到了教室，秦淵在記憶中的位子坐下。果然，雖然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還是沒變的。就像他高中時代的第一個同桌，仍舊是岩加俊。隻因他們倆是班上最高的兩個，所以被一起安排在了最後一排。當然，對於這樣的學校來說，每班人數是很少的，每間教室也隻能排下五排座位。所以即便是最後一排，也可算是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

秦淵在座位上坐下，旁邊岩加俊顯然已經在這裡跟習題集奮鬥了好久了。秦淵過來，他也是慣常的不加理會。

秦淵也習慣了。自顧自翻看著堆疊整齊的書本，希望找回一些丟掉了快十年的學生感。

果然都是一樣啊。課本、資料、習題、作業本、草稿本……等等，這是什麼？

秦淵在課桌裡一陣翻騰，居然從書堆裡翻出一個厚厚的紙袋來。秦淵將紙袋放在眼前，發現並不是很罕見的東西。它整體是白色，上麵有紅色的打印字：XX照相館，照相，衝印，打印，複印……等等字樣。

秦淵掂了掂袋子，裡麵照片竟然不少。秦淵大感好奇，他的記憶裡可從沒見過這個東西。正要抽出裡麵的照片翻看，冷不丁聽岩加俊道：“喂，不是跟你說了下次彆再教室裡看這個嗎？嚇死人還好說，吐了一地你負責打掃嗎？”

秦淵不解，扭頭看著他。岩加俊卻已經埋頭到他的習題裡去了。以秦淵對岩加俊的認識，他平時話語極簡，很少長篇大論。這次因為這套相片，居然說了這麼多，足見他對著照片印象之深刻。

秦淵把紙袋反過來又看了一圈，背麵是空白，正麵則隻有照相館的信息。看來想知道裡麵是什麼，隻有去廁所偷偷看了。他握著紙袋，起身就要往外走，哪知剛走到門口，上課鈴就響了。

秦淵正在猶豫去還是不去，旁邊年邁的物理老師已經胳膊夾著教案笑盈盈走過來。秦淵剛要回教室，那蒼老的聲音卻底氣頗足喊道：“秦淵啊，上廁所嗎？快去把快去吧。”

秦淵一陣愕然，自己跟這老頭有這麼熟嗎？也好，無論如何，先去看了再說吧。

學校每層樓廁所都設施完備，每天有保潔不停清掃，空氣也非常流通，並不是那種隻能扭著鼻子屏住呼吸才能進去的所在。秦淵進到裡麵的隔間，鎖好門，全自動馬桶的蓋子便自己開了。秦淵按下旁邊的按鈕，蓋子重新合上。

秦淵在蓋子上坐下，吐了口氣。想起岩加俊所說“嚇死人”“吐一地”的評價，心裡不禁有些忐忑和遲疑。然而想到自己回到這裡麵臨的各種不解與困惑……

此世界的自己與彼世界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為什麼各方麵看來都是同一個個體，卻仿佛經曆著並不相同的人生？

一切不同點，一切可能的線索，他都必須抓住。想到這裡，他將照片抽了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紙。這張白紙放在所有照片的第一張。上麵寫了一行字。還沒有看內容，秦淵就先是一愕。這字體實在太熟悉了！他就是忘記了自己是誰，也絕不會忘記這一筆一劃、精致大方的楷書——這是楊可非的字。

秦淵按下驚奇，去讀那行字。它很短，隻有八個字：人體玫瑰殺人事件。

命案！

秦淵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楊可非和自己竟然能牽涉到這樣的事件中來。他迫不及待去翻看下麵的照片。

隻是第一張，就讓他胃部一陣翻騰，險些吐了出來。

那是一具屍體的全景。拍攝者可能距離屍體還有四五米。若不是秦淵看到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紅色中，還顯示出一個人類完整的頭顱，他簡直無法相信這居然是一個人。即便隻是看一眼照片，秦淵都能從死者的眼睛裡看到他的痛苦、恐懼、憤怒……他的眼眶都瞪裂了。

秦淵完全想象不出要經曆何等樣的折磨，才能造就出這樣一名死者。秦淵已經失去了看完這厚厚一疊照片的勇氣。

一開始，秦淵開到那幾個精致大方的楷書，還以為隻是有人死了，然後凶手在屍體上用匕首之類的利器紋刻上一個大致的玫瑰圖樣。秦淵看過一些推理小說，總有一些心理上不同常人的特殊人士，殺人之後喜歡做上標記，這讓他們獲取到了樂趣與成就感。

但是看過照片秦淵才知道根本不是這樣。

照片上那一叢“玫瑰”，是那樣的栩栩如生，那樣的嬌豔欲滴，那樣的鮮活燦爛，那根本就是精雕細刻的大師級工藝品。隻不過雕刻這一叢“玫瑰”所使用的材料，不是黃楊木、不是紫檀、不是翡翠、不是純金……是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