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崩弦

鑿好坑洞，無夏收起瑞士刀，引著大叔的雙腳插入洞中，問道：“怎麼樣，夠不夠，站得住嗎？”

大叔嘗試將身體重量從雙手緊抓的繩索中緩緩釋放，發現腳踩的坑洞還算結實，並沒有明顯的潰散跡象，立刻大喜，道：“可以嘛可以嘛……”

無夏欣喜道：“那好，你現在伸手下來，我把刀子給你。”

大叔立刻照做，無夏便將瑞士刀舉到大叔小心翼翼垂落的左手裡。

大叔抓緊瑞士刀，也想無夏一樣反持手中，開始鑿擊崖壁。他鑿起來節奏並不快，但每一下都更加沉穩有力。

這把小小的瑞士刀現在成為了四人逃生的唯一希望，他不敢不小心。

不多一會，大叔也鑿好了雙手的著力點，又將瑞士刀遞還給無夏。

無夏收好小刀，道：“怎麼樣，結實不？”

大叔道：“還行嘛。”

無夏道：“好，現在我爬到你背上去，看看小坑還能不能承受。”

大叔一聽立刻嚇呆了，半晌才結巴道：“這怎麼行嘛這怎麼行嘛……”

無夏卻已經探手抓住了大叔捆紮在腰間的繩索，開始往上爬。大叔被扯著褲腰帶，感覺自己褲子隨時都會被扯脫掉，情不自禁拿出左手去提褲子。

然而此刻，大叔所攀援的四個受力點承擔的已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體重，還加上了無夏。本來四個點已經有些勉強，他左手一撤出來，其他三個點立刻開始崩潰，搖搖欲墜。

大叔嚇得渾身一抖，差點叫了出來，也不敢再提褲子，立刻將左手又插了回去。

無夏附在大叔背上，終於有驚無險，踩上了大叔的雙肩。

大叔咬牙抓緊崖壁的小洞，大氣也不敢出，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無夏隻是說了一聲：“堅持住。”就開始繼續鑿擊崖壁。

這時鑿出的坑洞已經處在了無香和秦淵的高度，然而他們一個半死不活，一個弱不禁風，無夏隻能將攀援路線從他們身邊擦過，等他和大叔先爬上去一段，再把他們倆吊上去。

不多會，無夏踩在大叔的肩膀上將雙手的著力點開鑿妥當，大叔已經哇啦哇啦驚叫了半晌。

無夏雙手抓穩新的坑洞，對大叔道：“大叔，幫我把腳放進你剛才放手的坑洞裡，然後你爬上來，踩著我的肩膀繼續向上……”

大叔終於聽到他的進一步指令，心裡一寬，然而看看無夏才16歲的不算強壯的身體，他又陷入猶豫。

無夏扭頭看著秦淵人事不知的淒慘模樣，見大叔還在猶豫，心中急火升騰，大喝道：“還不快點！”

大叔見他火了，唯唯諾諾應了一聲，這才借助繩索攀住無夏的腰背，爬上他的背部。

無夏雙手緊抓鬆軟的崖壁土石，隻覺背上好像壓上了千斤巨石，鬆軟的崖壁著力點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他這才明白，大叔方才的驚恐絕不隻是因為膽子太小。

待到大叔也如如無夏方才一樣，重新在四個新的坑洞固定好身形，無夏的雙手也終於空了出來。

他伸過手去拍拍無香的肩頭，正色道：“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無香除了幫秦淵擦血，就剩下哭，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無夏也不再廢話，對上方兩股戰戰的大叔喊道：“大叔，抓穩沒有，我要上來了。”

大叔嗓音顫抖不停：“好……好嘛……”

無夏抓緊大叔的衣褲，果斷繼續向上攀爬。

…………

獨自一人在漆黑的懸崖上摸索下降的郭峰雖然已經被打飛了眼鏡，但可算慶幸的是，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戴不戴眼鏡其實都是瞎子，沒有任何區彆。

他怕手電的電池消耗太快，便將手電收起來，並不保持開啟。雖然視野不明，但確定方向之後，手腳並用地摸索下降，也並不是一項高難度的任務。

他唯一擔心的是下降過程中，方向會不知不覺發生偏差，因此每過一段，他都會朝著崖底大吼幾聲無香的名字，然而不知下降了多久，他一個回音也沒有收到。

黑暗與持續不斷的降落，讓郭峰錯覺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恐懼從心而起。

這沉重的恐懼卻並沒有讓郭峰產生絲毫的卻步，他心中隻是想著，就連自己都害怕成了這樣，無香豈不是早就快嚇死了……他一定要儘快下降，儘快把她救回！

這樣一來，恐懼反倒使他加快了步伐。

很快，標準長度100米的主登山繩就到了儘頭。

然而郭峰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這讓他整個人瞬時間如同墜入冰窟，無一處不寒冷。

郭峰將繩索在腰間的金屬搭扣上打好結，防止滑脫，騰出手來打開手電，一邊四處觀察尋找，一邊大聲呼叫起來。

…………

而懸崖的頂端，狹窄而凹凸不平的山道上，千鈞一發的對峙已經開始。

岩加俊做好了諸多準備，又命令大叔或者搬運或者撿拾，總之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大灘大小不一的石頭石子堆放到了十多米外的道路正中央，形成一道極端簡易的路障。

也許在平坦安全的大路上，這些野蠻的大兵不惜損傷豪車，也會直接撞過這簡易的路障，然而這裡卻不行。

這裡的道路本身就狹窄到隻能勉強容納車輛單行，加之路麵損壞嚴重，懸崖深不可測，絕沒有一個人會在這種地方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而岩加俊自己呢？他之所以沒有和藏族大叔一起搬運路障，是因為他此刻已經不能移動分毫了。

他已將自己和莫玉朝捆在了一起。

他本應自由活動的雙手，此刻也成為了整個捆綁計劃中最最不可移動分毫的一部分。

而莫玉朝也因為他這一雙手，幾乎連呼吸都沒有勇氣繼續下去。

岩加俊想過了，正如莫玉朝說的，自己說起來也不過是個體質羸弱的少年學生，即使把刀架在莫玉朝脖子上，他的特種兵隊員們恐怕也有一百種辦法頃刻之間將他救回。

因此岩加俊想到了一個反觸發裝置。

他先將登山繩捆綁在莫玉朝脖頸上，留出一拳半左右的鬆緊度空隙，然後將瑞士刀的刀刃打開，箭簇一樣架在繩索與莫玉朝的脖頸之間，刀刃抵住他脖頸動脈處。

而留出空隙的繩索就是弓弦。

打開刀刃的91mm瑞士刀長度絕對遠超過一拳半，因此如果沒有人把住弓弦，弓弦緊繃的力道就會瞬時之間將瑞士刀雪亮的刀刃推入莫玉朝的脖頸，切斷他的大動脈與氣管。

此刻，岩加俊就是那個把住弓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