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終會

岩加俊一聽這金屬撞擊的喀拉聲，立刻心中一緊。

但是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他明白，對麵雖然虎視眈眈，卻一定更加清楚眼下的狀況，自己就算露出肢體讓他們瞄準練習固定靶，他們也絕不會開槍。

因此，他什麼也沒有做，隻是繼續儘力保持好雙手的穩定。

然後，他才沉穩寬慰淳樸的藏族大叔道：“放心吧，現在是我們掌握主動，他們不會開槍的。”

大叔聽罷，也覺正是如此，便俯下身，專心去擺弄探燈。

眼看著大叔將探燈在放下繩索的正確位置擺好，並朝下打開探照，人過中年的箭叔也開始著急。

他微微眯眼，低聲對一旁的年輕後輩鐵塊說道：“這樣下去可不行。看那小子手勁越來越軟，恐怕堅持不了多久，這樣等下去，如果下麵的人一直不上來，四少隻會凶多吉少。”

鐵塊也正擔心這點，聽他主動提及，便問道：“你有什麼主意？”

箭叔道：“你看他這種挾持方法，看起來極度危險、全然無解，實際上，卻也最容易破解。”

鐵塊被勾起了興趣，問道：“看來箭叔早就想到辦法了？”

箭叔得意道：“你難道不知道，越精密的結構，就越容易失效嗎？”他抬手輕點著強光照射中捆在一起的兩人，“像這樣艱難維持的精密結構，難道不是輕輕一碰，就會失去平衡？”

鐵塊眉頭緊鎖，防備的眼神看著他，道：“沒錯。是很容易。而且一旦失衡，四少就要一命嗚呼。”

箭叔卻堅定的搖著頭，微笑道：“不，不，不。我們不想四少死，那小子難道就想嗎？”

鐵塊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問道：“你的意思是……”

箭叔得意地點點頭：“沒錯。我們隻需主動將平衡打破，那小子突遭巨變，第一反應隻會是先將刀口偏移……到時候，我們隻需一擁而上，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鐵塊道：“你的意思是，扔一個煙霧彈或者催淚彈過去就行了？”

箭叔搖搖頭：“不，山風太猛，這類攻擊不會有任何作用。”

鐵塊道：“那還能怎樣？”

箭叔淡淡地語氣道：“扔手雷呀。”

鐵塊怒吼道：“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李箭，你好歹也在莫家出生入死近二十年，難道隻因為二少救過你一命，你就無時無刻不想辦法讓四少死嗎？他還是個孩子！”

箭叔並不與他對視，陰沉道：“你想太多了。這次獵羚行動，對於整個莫家來說都影響重大。老爺子親自對我交代過，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以行動成功為優先目標。”

鐵塊怒道：“你這是公報私仇，行動還沒有到必須犧牲的時候。就算下麵一幫小屁孩上來了，又能怎麼樣？你好歹也在一線戰鬥了幾十年，難道還怕幾個連槍都沒有摸過的小屁孩嗎？”

箭叔反問道：“現在不正是一個連槍都沒有摸過的小屁孩把你的幾十號一線戰士擋在這裡嗎？”

鐵塊語塞，說不出話來，但他還是怒目瞪視著箭叔，狠聲道：“李箭，我敬你是前輩，叫你一聲箭叔，你若是還抱著公報私仇的想法，彆怪我鐵塊翻臉不認人！”

箭叔本想再譏諷他幾句，轉念一想，卻隻是哼了一聲，不再多說。

…………

懸崖下的黑暗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恒久的亮光。

作用卻並沒有那麼大。

懸崖並非是完全的垂直和筆直，中間有著稍微起伏的土包、雜亂生長的草木。這些本來毫不起眼的事物，此刻卻變成了如此顯眼、如此礙眼的光亮天塹。

上千瓦的高壓氙氣燈，光線經過重重阻礙傳達到無夏幾人的眼中，已經隻跟一個手電筒的亮度相當，區彆大概就是光照範圍大了一些。

但也大得有限，因為探照燈設計便是光線聚焦直射，而不是發散照明。

它唯一的幫助就在於，無夏和大叔的交替攀爬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以及距離的粗略判斷。

而人就是這樣，隻要有了一丁點希望，就會變得乾勁十足。

大叔攀在無夏的背上，低吼一聲，雙臂肌肉隆起，手心裡粗糙的登山繩已經將他的手掌磨破，他卻沒有絲毫放鬆，用儘全力，將人事不知的秦淵往上吊起一個身位。

落在最後的無香沿著他們爬過的空洞攀援而上，也咬著牙，將秦淵瘦削的身軀往上托舉起來，減輕上方兩人的負擔。

她不敢低頭，每一次低頭回望，都像在與地獄對視。

並且，地獄中似乎總會時不時傳出異常悠遠的呼喚她名字的聲音：“無香——無香——”

深淵之中，絕不可能再多出一個人。然而這呼聲軟綿單調，竟如此清晰可辨，拖著長長的尾音，從黑暗的深淵中絲線一般延伸出來，滑膩膩係在她寒徹的腳腕上……

她情不自禁開始相信無夏的猜想與尋覓。

她的雙腿顫抖得更劇烈了，咬牙奮力，隻想立刻離開這個通往地獄的門戶。

無香強迫自己不去理會那個讓她心神顫抖的鬼聲，全部注意力都放到秦淵的身上，幫他擦血、托舉他、幫他固定耷拉的手臂……

然而，那個聲音正如魔鬼般時而悠遠，時而逼近，揮之不去，緊追不舍。

沒錯，正是緊追不舍。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的呼聲，不正說明“它”已快要追上自己嗎？

她的心跳越來越劇烈，她幾乎要尖叫出來。

她已經想要尖叫好多次了——恐懼如山嶽般壓在她心頭，無處發泄，她快要瘋了。

當無香再一次清晰地聽到那個聲音，感覺到“它”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再也無法忍受，不顧一切地鬆開攀住崖壁的手指抓扯頭皮，放聲尖叫起來。還好腰間捆紮著繩索，她才不至於墜落深穀。

無夏立刻緊張喊道：“無香，怎麼了無香，我在這，彆怕……”

一個聲音突然在旁邊高呼起來：“無香！無香！終於找到你了！無香！”

無夏警覺喝道：“誰？”

那聲音道：“是我啊！郭峰啊！”

無夏聽出他的聲音，大喜道：“你在哪？我怎麼看不到你？”

郭峰也疑惑問道：“你們在哪？聽聲音明明已經很近了呀！”

無夏也循著聲音左右尋找。半晌過後，終於，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他的左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