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無信

血。

紅得刺眼的血，呈噴濺狀，壓滿了整個視野。

密密麻麻的血光濺射的間隙中，插進來是一張一張人臉，扭曲的、憤怒的、怨恨的、哀求的……那密密麻麻的視線疊加在一起，如此沉鬱，如同厚實的油，凝成一張緊緊箍死的膜……

秦淵被這張膜蒙住了口鼻，幾近窒息。

他用力掙紮，身體猛地彈了起來。

睜開雙眼，沒有血，沒有膜，隻有一本不厚的書冊攤在麵前的書桌上。是《量子啟蒙》。

秦淵敲敲自己的額頭，暗罵自己簡直沒心沒肺，居然在這種時候看書睡著了。

回想方才的夢境，卻居然曆曆在目！

那一張張染血的臉，秦淵居然還能回憶起他們具體都長什麼樣子。

但看樣子，並不是認識的人。

不過秦淵也明白，夢境總是不客觀的。夢境裡的人，也通常由潛意識采集拚湊而成。不認識的人，隻要見過一麵，都有可能成為夢的素材。因此，不必深究。

然而，秦淵卻忍不住耿耿於懷。

那些麵孔，秦淵總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這種熟悉感是如此的臨近，卻又仿佛隔著一層薄紗，始終無法捅破。

這種似曾相識的折磨，讓他心緒不寧。秦淵完全無法沉下心來，進入學習狀態。

忽然，身後傳來敲門聲。

秦淵晃了晃腦袋，走出來開門。敲門的是岩加俊，他身後是無香和無夏兄妹。

“我說，揚聲器叫你怎麼不回答。嚇死我們了。”前麵的岩加俊還沒開口，後麵的無夏就忍不住道。

秦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睡著了。”

“這種時候你也睡得著。我們做了點午飯，你快下來吃點吧。”

“啊。午飯時間到了嗎？”秦淵這才發覺有些餓了。

帶上門出來，正要下樓時，秦淵本能又朝向上的樓梯口看了看。

岩加俊立刻道：“已經讓無香送上去了。”

秦淵其實想上去看看楊可非的身體如何，是否還有餘力構建輔助計算核心。但此時當著大家的麵，他也隻好先放到一邊，隨同三人下樓。

下樓的時候，秦淵看著前麵的岩加俊和無夏，心裡總似乎有個什麼念頭就要噴薄而出，然而，卻似乎又遇到什麼強有力的阻滯，無論如何也噴不出來。

他用儘全力去想，然而越想，腦中卻越是一片空白。

握緊拳頭、咬緊牙關的想，最終他也沒能想起什麼。

下到一樓的時候，這個即將噴薄而出的念頭似乎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秦淵腦中徹底空空如也，再也無跡可尋。

平日裡都是富二代的公子小姐，讓他們自己做飯，最終也還得吃現成的麵包三明治。

秦淵家裡雖說是做餐飲，但是父母隻是以此謀生，完全沒有讓秦淵接班的想法，隻希望他好好學習，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彆處，因此秦淵也不會做飯。

就著果汁吃了三明治，又喝了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大家聚在一桌，卻默默無言，早已失去了出發遊玩時的熱情。

就連秦淵自己，也希望快點結束，啟動歸程。

岩加俊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道：“秦淵，現在，有什麼計劃？”

無夏也道：“我們出不去，電話也打不出去，就這樣等……等著嗎？”

“確實需要等一等。”秦淵保持語氣沉穩，“可非那裡，已經有計劃了。但是，還需要一些時間。”

“什麼計劃，不能說嗎？”

秦淵有些猶豫。

岩加俊道：“至少說點什麼增強信心吧。”

秦淵想了想，道：“這樣吧，我上去問問，看看進度如何，再來具體跟你們說。怎麼樣？”

對麵三人卻頓時失去了追根究底的興趣，大概是感到秦淵所謂計劃隻是無力的空談吧。

秦淵卻也無力解釋更多，隻是勉強道：“大家呆在一起，凶手不會這麼容易得逞的。”

“所謂凶手，真的存在嗎？”

秦淵看著他們懷疑不安的眼神，自己也失去了判斷的依據。

說到底，對於相變世界什麼事情有可能，什麼事情絕不可能，秦淵又如何能夠判斷呢？

至今為止，他仍舊不得其門而入！

想到這點，他也恨不能立刻找到那個傳說中的定空禪，讓他幫自己恢複……或者說獲得記憶。

就是那份關於相變世界的記憶！

為何要藏起來？

到底藏在哪裡？

隻要想到這些，秦淵心中就有一股難平的憤懣。他站起來，看著另外三人，肯定道：

“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我不相信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這樣的宣言能有什麼用處，姑且算是給自己打氣吧。

他離開座位，道：“我去看看可非的進度。有好消息立刻告訴你們。”一邊說，一邊快步上樓。

看著秦淵的背影，無夏三人也隻剩下無奈。

他們的推測顯然在秦淵身上應驗了：作為年輕一輩的“後學末進”，秦淵和楊可非顯然對事態缺乏足夠的把握。

無香連半個三明治也沒吃完，她推開盤子，又捧起桌邊的厚實繪本手稿：“我一定要把這個風水鎮複原。”說著翻開看了無數遍的關於七寶塔的一頁，仔細研究起來。

無夏和岩加俊也沒心思再吃什麼，收拾了餐桌，自去廚房洗乾淨碗盤。

兩人回到客廳時，發現無香不在餐桌邊，立刻有些慌神。

無夏忍不住叫了起來：“無香！無香！”

還好，無香的回應立刻從玄關處傳來：“這邊。我在這邊。”

客廳太大了，兩人居然一時沒有發現她，此時循聲望去，才看到無香站在玄關處，正麵對緊閉的寶塔大門，不知在看什麼。

兩人立刻也跟過來，站在無香身後，才發現無香又把最開始那個金屬圓盤調了出來。

就是大家進門時，無香用來調整大廳方位布局的金屬八卦盤。

無夏好奇道：“不是說七寶供奉被動過了才導致風水鎮被破嗎?”

岩加俊道：“這種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解決方法多半已經不僅僅是還原七寶供奉那麼簡單了。”

“是的。”無香看著懸垂半空的金屬八卦，越看越是心焦。

“那應該怎麼辦？”

“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呀！”

“手稿上沒寫嗎？”

“沒有。”無香眼神失焦，默默離開了玄關。

無夏和岩加俊對著金屬盤麵麵相覷，也不知怎麼辦才好，心中越發焦慮。

就在這時，無香忽然驚叫一聲：“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兩人慌忙循聲跑去。

“裂開了！”

隻見無香站在大廳中央的供桌前，一手掩嘴，一手指著桌麵，才說不到一句話，居然嚶嚶抽泣起來。

兩人立刻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原來供桌上的七個盤子中，盛放黃金珠子的盤子裡，有一顆金珠居然似被一刀切過，整齊裂成了兩半。

“這……”兩人呆呆看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完了！徹底完了！”無香再也壓製不住，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