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毓芬

6個月前 作者: 督門提酒
葛毓芬

就在此時,上課的鈴聲響了。穆涼朝後座偷偷看了一眼許之桓,正好和他四目相對,穆涼目光呆滯了三秒,見他依舊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索性回過身不去看他。再看一眼周筱玫,隻見她正擺弄著抽屜裡藏好的手機,長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也遮住了眼角的傷。而自己左手邊後兩排的林丹藝,大概是因為有些人回來了,看起來心情好多了。前後目睹了林丹藝和周筱玫的戰役,穆涼已經對林丹藝這個人已有了些厭惡。林丹藝和周筱玫表麵雖然都是張牙舞爪的,但本質卻並不相同。

比起為了泄憤而帶著若乾人掌摑他人,把彆人的尊嚴放在地上踐踏,還心思縝密料定不會東窗事發的人,那朵經暴風雨中洗禮後而更嬌更豔的花兒,似乎更討喜。但這些事,不過心裡想想,穆涼知道,無論是周筱玫還是林丹藝。她們都不可能成為朋友的,這是女生的第六感。

雖然“蠍子事件”讓所有人虛驚一場,不過許之桓提前回來,穆涼真的很開心。家裡為了給阿桓和穆爸爸接風洗塵,連許久不進廚房的穆媽媽也洗手羹湯做了一桌子菜。

晚飯後,許之桓匆匆回了房間。穆涼路過他房間的時候,看見他一個人長立在窗外。穆涼輕輕的敲門得到允許後才進去。

“你晚上好像沒吃什麼飯,我給你衝了杯牛奶。”穆涼走過去輕輕把牛奶放到桌子上,不小心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黑木匣子。穆涼心想糟了,這木匣子阿桓都是放進桌子底下裡的,如今這般端正的擺在桌子上,一定是阿桓發現了她偷看了裡麵的東西。

“阿桓,你這幾天回老家一定很開心吧!你都去哪裡玩了?”穆涼試圖轉移話題。

“沒去什麼好玩的地方,倒是帶了點當地小吃給你。”許之桓拿出了一包油紙包著的東西。

穆涼小心地打開它,兩隻豬八戒的吹糖人,兩隻小豬色澤棕黃,形神兼備,小巧玲瓏,非常可愛。穆涼看的愛不釋手“這麼可愛啊!阿桓,你專門給我帶的,這麼熱的天,它怎麼一點也沒融呢?”

許之桓拿起糖人在穆涼眼前轉了一圈得意道“當然是自有我的辦法。”

“總之,阿桓,謝謝你啦!”

“不用,小玩意兒而已。”嘴上這麼說,哪人卻知道自己是把糖人放在油紙裡,再把油紙放在裝滿冰塊的箱子裡,一路上換著冰塊,這才到家放進冰箱裡。

“那我怎麼樣才能保存它呢?”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許之桓摸摸耳朵“這種東西很難保存的,勉強也留不了幾天的,不過最好的辦法呢!是你把它吃到肚子裡不就行了。”許之桓拿著糖人,聞了聞“看起來真的很好吃,要不要嘗嘗?”

穆涼搖搖頭“不要了,我想留著。”

“真那麼舍不得?”許之桓嘟了嘟嘴,把糖一口塞到嘴裡。穆涼忍不住啊了一聲,一臉嫌棄的樣子“誰讓你吃的?”

許之桓故意舔了舔“不錯,阿涼,還不吃嘛?”穆涼看了看那個豬糖人,也嘗了一口,甜如蜜。兩個人開心的吃了起來,許之桓摸摸她的頭,自言自語道“傻瓜!”

穆涼突然想起那個木匣子,覺的還是要如實跟阿桓講,於是慢吞吞地說道“那個……阿桓,對不起,我偷看了那個木匣子的東西。”

“沒關係,我知道。”許之桓依然平靜地吃著糖人,給自己找了個位置坐在了床上。

“那你不怪我嗎?”穆涼也坐了下來。

“本來呢!是想怪你來著,不過見到你,就怪不起來了。”本來是想怪你來著,可是見到教室裡那一幕,如果再任性和你賭氣的話,也許會真的產生隔閡。而我,不想產生隔閡,所以什麼都可以原諒。所以,秘密你已經知道了,就一直替我守護下去吧!

許之桓站起身來,打開木匣子。把裡麵的東西一一擺放在桌上,一把鑰匙,一隻青花瓷瓶,還有一隻花梨木的紫檀香骨灰盒。許之桓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把鑰匙,穆涼見他神色嚴肅“阿涼,你過來。”

穆涼傻傻的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許之桓把鑰匙放在穆涼手裡“這把鑰匙送給你,我小時候住在北京一所四合院裡。這是大門鑰匙,具體地址,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啊!這麼珍貴的東西,我不能收。還有,你老家不是在蘇州嗎?怎麼是北京?”

穆涼縮回了手,許之桓把鑰匙強塞到穆涼手中“阿涼,這把鑰匙,如果你不收下的話。就聽不到下麵的故事了。”

“故事?阿桓,真的要講自己的事?”她一直覺的阿桓眉間的愁緒跟以前的事有關,隻是他不說,她也沒有立場去問,如今阿桓竟先開口,她自然喜不自勝。

“恩!我隻講一些,有些事我不想再提。”許之桓望著那隻紫檀香盒“阿涼,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吧!這是個什麼東西。”

穆涼點點頭,她猜出七八分,這盒裡裝的大概是阿桓很重要的人。

“這是我母親的骨灰。”許之桓用手輕輕的撫摸著盒子,上麵是雕琢精細的牡丹圖案。“其他的,我不想多說了,我母親逝世那天是五月三日,總之你知道就好了。”

“伯母是為什麼去世的?”穆涼小心的看著紫檀香盒,看著阿桓黯然傷神,她也很難過。

“得病,肺癌晚期。治療無效”許之桓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也沒錢治病。”說著拿起那隻青花瓷瓶“這隻青花瓷瓶是高仿的,怎麼樣?看起來是不是價值連城?這是我母親生平最愛的玩物。”

穆涼拿起青花瓷瓶,仔細看了圖案“鳳凰牡丹。我看它的器形淳厚,釉麵泛青。應該是清朝前期的,不過連窯址都沒有留下也沒任何標記,差不多是仿的啦!”

許之桓笑笑,並不在意“哪裡會是真的呢!不過我倒覺的,一件東西的重要性和它本身的材質價值沒多大關係,最重要的是它於人的意義。有些人,你就算見了一輩子,也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而有些人就算一輩子不見,有這麼一件睹物思人的東西,也能一輩子記得那點溫存的。”

穆涼點點頭,很同意他說的話。“我知道有些事是忘不掉的,但是我希望你能開心的活著,我相信伯母也是這樣希望的。”

許之桓深深地望了穆涼一眼“我會的,過去也許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這就是生活嘛!放心,我會好好的。”

“你能這樣想那就好了。”穆涼把桌上的牛奶遞給他“那你喝完牛奶,好好睡一覺。晚安!”穆涼搖了搖手中的鑰匙“謝謝,我會替你好好保存的。”

“晚安”許之桓笑著應了一聲。見穆涼拿著

穆涼握著手裡的鑰匙,聞了聞一股銅的味道。她在腦海裡勾勒著阿桓居住的家,北京的四合院,那應該是他童年生活的地方吧!電視上看的四合院是很古樸的,而且有很多個房間。穆涼甚至能想像的出來,童年的阿桓和幾個兒時的玩伴在院子的嬉鬨的場景,那些影子模模糊糊的,即使看不清樣子穆涼也能從那些歡笑聲中準確找到阿桓的身影。

有時候燈亮著,不代表人已經睡著了,就好比燈不亮了,人是醒著的一樣。

有些人,睡相酣甜。而有些人,徹夜未眠。

窗外是一片寂靜的夜,蟬聲濃重,從走廊這頭能看見穆涼房前的木棉,黑色厚實的樹影。

“阿桓這次回許家,那許老爺子怎麼說?”穆媽問起。

“許老爺子委托我們再照顧阿桓半年,待葛毓芬病情穩定後再把阿桓接回去。”

“她那個病,反反複複的,幾時能好?就算是好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又發了?我看呐!難!”

穆媽歎了一聲繼續說“你說這許老爺子怎麼就想不明白呢?這樣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怎麼能和若梅比呢?若梅那是相貌品行才華修養樣樣甩那葛毓芬三條街,難道就因為那葛身世好,這許老爺子也真是好笑。都什麼年代啦?還講究門當戶對呢?”

妻子的語氣中帶著譏諷穆天不是聽不出來,穆爸爸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人各有命,彆人的家務事我們管不著,照顧好阿桓才是正經事。”

“這個,我當然知道。怎麼了?”穆媽的聲音裡麵憤怒和譏諷更加明顯“說起葛毓芬你衝我發什麼火?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你當年死命撮合許巷和若梅,若梅也不會抱病而終,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女人咎由自取。她以為她整天裝瘋賣傻就行了?那兩條人命就抵消了?丈夫不要兒子不認,那是她活該,誰讓她手段陰毒的…”

“夠了!彆說了!真不知道你是為若梅抱不平還是為毓芬耿耿於懷?”一向好脾氣的穆爸也有些惱怒“你要是覺的跟著我穆天在這種小地方,你心裡憋屈你就回娘家。沒人攔著。”

穆媽氣的語聲凝噎,眼睛發紅“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你個沒良心的,我跟著你受苦受累,還拉扯著涼涼長那麼大,到頭來你跟我說這樣的話?”穆媽一邊捶打著丈夫一邊聲淚俱下。

穆爸任她捶打,畢竟是風雨同舟十幾年的妻子,床頭吵床尾和的,此刻隻任由妻子發泄“好了!好了!說著彆人的事,自己倒真火起來了,值得嗎?還是為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值得嗎?好了!好了,等下把涼涼和阿桓吵醒了,看你怎麼收場?”他把妻子抱在懷裡,像安撫受傷的貓。

穆媽許久才平靜的問道“那阿桓這次回去,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呢!毓芬在精神療養院,許老爺子沒通知她阿桓回來,阿桓和她沒見到。倒是我陪許老爺子喝了會兒茶,絮叨了點阿桓在這裡的事,其實那老爺子也不是不疼愛孫子,看得出他還是挺願意聽些關於阿桓的瑣事的,到底是親孫子,還不是得替阿桓打算著。”

穆媽也沒再問了,隻說道“這許家上上下下就隻剩老爺子主事了,想想也挺可憐的,當年的許家那多風光阿?可曾想竟叫小兒子最看重的小兒子敗了一半家產,要我說倒不如當初交給那許晟通…”

許之桓站在窗外一動不動,他看著穆涼房前的木棉影影綽綽的樹影,立在夜風裡麵無表情,耳邊的蟬聲吵雜也置若罔聞,此刻那人也如同那樹,僵直地立在風中。

“葛毓芬”和“許晟通”這幾個字充斥著耳膜,仿佛又回到十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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