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無恥的交易
“信上說的就是這兒了,應當不會錯。”男子倒無太多驚異,鬆開了攙扶著女子的胳膊,上前試探著敲了門。
女子則是站在其身後,雙手攥著斜挎在肩膀上的棉布包袱,神色隱隱有些激動和期待。
男子耐著性子不急不慢地敲了好一陣兒,才聽到門後傳來了動靜。
“誰啊這大早的,有什麼急事就不能等吃完早飯再過來嗎?”
說話的聲音是個婦人,顯然很介意一大清早的被擾了清淨,口氣便不大好。
門外的女子卻忽然興奮起來。
“真的是住這兒啊……咱們沒找錯!”她看向男子說道。
男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很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剛起了床穿好衣裳,連臉還沒來得及洗上一把的莊氏從裡麵將大門打開了來。
“吱呀——”
“莊嬸兒!”
剛拉開門的莊氏隻瞧見眼前現出一抹深煙紅,還沒來得及細看,懷裡便撞進了一個暖暖的身子,隱隱分辨的出那一聲熟悉的“莊嬸兒”是誰的聲音,連忙扶著人的肩膀將人從懷裡推了起來。
入目就是一張因為過於高興而通紅的臉頰,圓圓的,就像一隻大蘋果。
莊氏好生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驚喜地喊道:“呀!是春月啊!”
“嗯!”女子重重點頭,高興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兒,又歡歡喜喜地喊了一聲“莊嬸兒!”
“……前幾天還跟櫻姐兒幾個念叨著你們怎麼還沒到呢!”莊氏說著又嗔怪地看了宋春月和她身後的周敬平說道:“你們也真是的!快到了也沒提前來信說一聲兒,害得家裡一點準備都沒有!”
“敬平本來說要寫信的,是我沒讓他寫——想給你們個驚喜呢!”宋春月笑著說。
“驚什麼喜呀!”莊氏無奈搖頭笑道:“今個兒是一江春重新開張的日子。待會兒可都有的忙呢!還驚喜呢,怕是到時候連給你們做頓飯的空兒也沒有!”
宋春月“啊!”了一聲,倒是一副“驚喜”的模樣,道:“誤打誤撞的竟還趕上開張的日子了!這敢情還不好嗎!”
一年多沒見,宋春月看樣子已經從母親過世的悲痛中走了出來,恢複了以往的開朗模樣。
由此也看得出,周敬平沒少做思想工作。
一直在一旁笑著看宋春月與莊氏交談的周敬平。此刻聞言也頷首微笑著說道:“照此說來也真是巧了。”
“這個巧有什麼可討的。到時還不是忙的跟無頭蒼蠅一樣!等顧不上你們的時候你們就不說巧了!”莊氏說著拉起宋春月一隻手,邊道:“有話咱們進去說吧,大清早的外頭太冷了。”
“我哥也住這兒?”
宋春月邊往院內走。邊向莊氏問道。
“春風啊?他不住這兒,他住方家藥行裡,偶爾得閒才會回來呆上一兩日。”莊氏笑著道:“也勸過幾回讓他搬回來住,偏是不聽。說是住著不自在也不方便——”
“這麼大個院子他還嫌住的不自在?”一提到宋春風,宋春月的老毛病便又犯了。皺著眉頭嗤笑道:“本事不大,毛病倒挺多。”
“這話可就不對了!”莊氏卻笑著說道:“現在春風可本事著呢,不比從前了,一個人就能把方家那麼大的藥行打理的有模有樣的。可不簡單!”
宋春月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莊嬸兒你可彆這麼誇他。這話要讓他聽到了可還不得翻天上去了?”
“可不是我誇他!得,我也不說這些沒用的了。等你見著了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宋春月是真的半點兒也不信,隻當信上所言都是宋春風吹牛,就算真有其事,必定也是誇大其詞。
有些成見,一旦養成了,便是根深蒂固的……
於是宋春月也不再提此事,隻又問了一番江櫻與梁文青的情況。
莊氏自是道一切都好,並將前幾日江櫻剛正式入了孔家族譜的事情順嘴說了出來。
宋春月便越發高興起來,腳下的步子也隨之加快,隻恨不得立即就見到這分彆了一年有餘的兩個好閨蜜才好。
周敬平提著行李跟在她身後,原本平靜的神色在聽到莊氏提及江櫻入了孔家族譜之時,忽然現出了一抹驚異。
這一路上,他可沒少聽說孔先生收了個乾孫女的消息。
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是與他的妻子交好的那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他見過兩次,並不算特彆出眾,故也沒有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
唯一的了解就是通過宋春月時常的念叨裡得知——有著一手極好的廚藝……
可這總不能就是得了孔先生青睞的緣故吧?
據說祖上還是經商的。
就連她自個兒,小小的年紀也在肅州城裡開起了一家酒樓,生意和口碑似乎還不錯。
周敬平忍不住暗暗琢磨著。
平時他並不是個喜歡過於關注他人私事的人,更彆談如此細致的分析了,可奈何這是同孔弗有關的事情——於是從某一方麵來說,這便成了全天下讀書人的事情……
譬如宋春月見識不多,對孔弗的崇敬雖然也有,卻卻遠遠沒有周敬平這個讀書人來的重。
在他們這個圈兒,孔氏一族人,尤其是孔弗,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
況且,他也沒聽宋春月對他提起過此事。
於是,想了好一會兒的周敬平,所能得出的答案也隻能是……他所知道的孔先生與莊氏口中的孔先生,應當是兩個人。
……
江櫻也才剛起身洗漱,換上了昨晚準備好掛在床頭的一套茜色衣裙,坐在鏡前正挽發。
“砰砰——”
門被拍響,並著莊氏的喊聲:“櫻姐兒?起來了沒有?”
“已經起了。門沒閂。”江櫻應了一聲,繼續照著鏡子挽發。
今日是酒樓重新開張的日子,她作為掌櫃自然是要親自過去的,故才較以往早起了兩個刻鐘梳洗準備。
“那奶娘進來了——”門外的莊氏說道,聲音裡帶著抹莫名其妙的笑意,江櫻沒太在意,低頭從一隻小匣子裡挑出了兩支梅花釵。
然而剛要簪到髻邊。卻忽然被人從身後給奪了去。
“哈哈!”對方得逞的笑。
江櫻剛要回過頭去。卻透過麵前擦的極亮的鏡子裡除了奶娘之外,還看到了一道熟悉卻久違的人影。
“春月!”
江櫻錯愣了片刻,豁然站起身來。驚喜地看著麵前的宋春月。
“一年多沒見,你倒是半點兒也沒長啊——”宋春月笑著拿手比了比。
江櫻不太高興了。
哪有人拿這種話題當開場白的?
會不會敘舊啊……!
江櫻絲毫不願承認自己是被踩到了痛處,現如今但凡有人說她個子沒長,她便忍不住會聯想到……其它某些也沒半點變化的部位。
“你也沒長啊。”江櫻懷著‘報複’的心態說道:“且還胖了這麼一大圈兒。脖子都快沒了!”
莊氏在一旁哈哈的笑。
然而卻見宋春月‘噌’的一下紅了臉,低聲說道:“我這可不是吃胖的……”
“我這也不是沒長……”江櫻喃喃道:“隻是長的不太明顯罷了。”
“我是。我是……懷上了。”
“什麼?”
“懷上了!”
江櫻和莊氏齊齊說道,麵色皆是震驚。
“是啊……”宋春月的臉更紅了,道:“都五個多月了……穿的衣裳寬鬆遮體,便看不大出來。剛一診出來的時候。大夫說我太瘦弱,怕是不好養,便給了一些進補的方子。敬平又整日哄著我吃這吃那的……幾個月下來,便這副模樣了。”
“好……好!”莊氏一連說了兩個好字。滿麵喜悅地伸手摸了摸宋春月的肚子,隔著一層厚厚的衣物,動作卻仍然小心翼翼的,一麵交待道:“這有了身孕了,日後可得處處注意著才行,再不能跟以前一樣了——”
話罷又有些責怪地說道:“信上怎麼也不說一聲兒……你說你這兩口子也真是的,這懷著身孕呢還敢這樣舟車勞頓!萬一出了……呸呸呸,烏鴉嘴!”
宋春月卻半點也不介意地說道:“我們注意著呢,過了最要緊的前三個月才上的路,若再耽擱的話,到了後頭就更難趕路了,難不成還等孩子生下來再過來不成啊……”
“那有什麼不行的!穩妥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嘿嘿,這不好好的嗎……”
這倆人聊得很歡愉,江櫻卻依舊沒能從這突如其來的事實中緩過神來,目光直直地盯著宋春月的肚子瞧。
方才沒注意,現在一說,細看之下的確能發現幾分‘端倪’。
“說到底還是吃出來的啊……你還說不是吃胖的。”江櫻望著宋春月微微隆起的腹部,呆呆地說道。
宋春月忍不住嘴角一抽。
發了半天呆,就憋出了這樣一句話?
但是……
“那哪兒能一樣啊……”宋春月一臉較真地說道:“我又不是圖的貪嘴,我這都是為了孩子。”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江櫻一副包容孕婦的神色。
宋春月撇嘴笑了,低頭摸了摸小腹,道:“也就是這段時日剛胖起來的,前三個月可把我折騰壞了,你是沒瞧見,瘦的都隻剩骨頭了。”
“當初夫人懷大郎和櫻姐兒的時候也是一樣的!”
“懷個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等到生的時候才真嚇人呢!”
“可不是麼。”
三個從沒生過孩子的女人討論起這種問題來倒也有模有樣。
周敬平和梁平則在前廳說話,二人都是文人出身,梁平當年中過秀才,周敬平也在州試中取得了不俗的名第,雖然在梁平麵前是個後生,但秀才見了秀才,說起話來倒也不缺話題。
宋春月陪著江櫻和莊氏準備了一頓豐富的早飯,一行人聚在了飯廳中,不知宋春月已經來到了家裡的梁文青仍然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就彆喊她了,留些飯菜給她就是了。”宋春月深知梁文青賴床的性子,道:“待會兒阿櫻莊嬸兒梁叔你們該去酒樓忙活,就去酒樓忙活,我倒要留在家裡瞧瞧這丫頭能睡到什麼時辰——”
她大著一個肚子,就先不去添亂了,早上到晌午那會兒定是少不了一陣忙亂,待到了下午,再跟著梁文青過去瞧瞧就行了。
周敬平跟梁平聊的格外起勁,甚至有些難分難舍,於是梁平便打著“周賢侄初至京城需要四處熟悉熟悉’的由頭,將初來乍到的周敬平‘誆騙’了出去,在酒樓裡莫名充當了一上午的跑堂夥計。
他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客聚如潮。
酒樓上下兩層,樓下大堂左右各擺了六張桌,五張小七張大,再加上樓上的六間雅間兒,加上兩間大雅間裡多置的兩張大圓桌,整個酒樓加在一起統共也不過才二十張客桌,比原先的一江春還削減了十來張,饒是坐得滿滿的,卻也不顯得擁擠——這樣的擺座,在京城的酒樓裡,隻能算是中等偏少的。
但就是在這種情形來,酒樓裡雇著的十來個夥計,卻仍然忙的腳不沾地。
開張頭一日,便有這樣火爆的生意,江櫻與梁平倒是半點兒也不意外。
因為這裡坐著的人當中,十個必定是有九個衝著孔先生的麵子過來捧這個場,嘗這個鮮的。
但坐下之後能留下多少,看得便是她自個兒的本事了。
廚娘是早早雇好的,由她親自培訓過,既定的菜式是在江家祖傳的菜譜上加入了她自己的特色相融合出來的。
“……還以為又是一個仗著背景出來賺頭幾回銀子的,沒想到還真有幾分真材實料!這菜燒得不錯!”
“菜式新鮮又講究,量也足……”
還沒吃進嘴裡的客人一邊等菜,一邊也不忘環顧四周打量著,大到酒樓裡的陳設與衛生,小到穿著統一神清氣爽的跑堂夥計,不由也跟著稱讚一句:“乾淨整潔,飯還沒吃瞧著心情都好了。”
一時間,眾人紛紛覺得一江春的這股勁頭兒簡直是大寫的“業界良心”四個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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