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逢

2015-05-02 作者: 哨子
第37章 重逢

“主人,我回來了。“離娘靜靜地出現在花銘熙身邊,仿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嗯。那邊的事情結束了?王滂怎麼個結局?“花花問的,是那個虛幻空間中王沅澤的最後結局。龐初暉剛剛拋棄了那個世界,把那個在她看來不甚真實的王沅澤獨自留下。

“死了,病死的。“離娘平靜地回答。

“死……沅澤……我要救他!“縱使狠心離開,聽到沅澤的消息,龐初暉也仍舊心如刀割。

“誒,很遺憾呢,龐大小姐,王沅澤又死在你手裡了呢。契約無法達成,“花銘熙撇撇嘴道,“看來我得再送你回到過去一次了呢。“

“好。快送我回去!我要救他!“龐初暉叫道。

“這個自不用你說,我一定會履行契約。但我必須要提醒你一點哦,你或許可以救活現實中那個被馬踏死的王沅澤,但剛剛死去的那個王沅澤,與你結為婚姻的那個王沅澤,兩年來與你朝夕相處的那個王沅澤可是徹徹底底的死了哦,死絕了,死透了,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活過來了哦,還有你十月懷胎誕下的孩兒樹郎,也是真的死掉了哦,再也,再也沒法長大了。“

“沅澤……樹郎……“龐初暉跌坐在地上,癡癡地念叨

花銘熙完全不耐煩看龐初暉這個樣子,手一揮,便又將龐初暉送回了過去。屋中輕輕的發出“叮——”的一聲,花銘熙就知道,隱匿在屋角的念妖也隨著龐初暉走了。

“主人似乎很不喜歡那個龐初暉?”離娘一邊問,一邊將花銘熙的頭發重新用發帶束好,將衣領整理端正。

“嗯。”花銘熙嘟囔一聲,意味不明。

“哦。”離娘也沒什麼話可說。

這時離娘才發現花銘熙衣上都是土,已穿不得,離娘有些詫異,卻沒有多問,自去幫花銘熙準備好乾淨衣服,燒好洗澡水,然後煮水泡茶。等到清茶入盞,茶香氤氳,離娘才在花銘熙身邊站定,說:“主人,熱水已經燒好了,衣服放在這裡,不要洗太久,你最近靈力消耗太多,容易暈。”

“好。”花銘熙喝了口茶,淡淡地應下。

“那我走了,去看著龐初暉。”

“去吧去吧。”花銘熙揮揮手,心裡卻難得的覺得有點寂寞——當然,主要是離娘一走,他就得自己做飯、自己倒水,自己找衣服穿……生活真艱辛啊。

……

龐初暉睜開眼睛時,正坐在大紅的喜床上,案上的一對龍鳳喜燭火光搖曳,溫暖誘人。

“……啊,我……小生…………”王沅澤坐在他身旁,有點語無倫次,臉孔憋得更加紫漲,一個忍不住,大聲道,“我,我很高興!今天和初暉結婚,我很高興!啊啊,對了,我應該去洗洗臉……”卻冷不防一隻手被龐初暉捉住,他便僵硬地停在那裡了。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當初,完滿的、溫柔的、美好的那個新婚之夜。

“就那麼怕我?嗯?”龐初暉回憶著當時自己說的話,此刻說來,竟覺得眼眶微濕,恍如隔世。

王沅澤愣了半晌,笑了,笑得燦爛,“是呀,怕得很。就怕好不容易求娶來的娘子覺得為夫愚笨,就這麼跑了,該怎麼辦呢?”——和那時一樣的話語,洋溢著滿心的喜悅。

“沅郎。”龐初暉忽然放棄了重複那些曾經說過的話語,轉而輕輕、輕輕地抱住王沅澤,然後輕輕、輕輕地說,“初暉……喜歡你。”

就算是芥子須彌,就算是大夢一場,就算一切都是虛假,沅澤,這一次,我也仍願很認真、很認真地愛著你,再不遲疑,直到一切終結。

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白頭偕老的,對嗎?

王沅澤緊張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回應了初暉一個有點笨拙,有點小心翼翼,但卻溫暖而堅定的擁抱。

似水流年,歲月靜好。

這一世的王沅澤,與上一世並不完全相同,身體很弱,常常會傷風生病,每每讓龐初暉生出些愧疚憐惜。然而王沅澤仍舊是王沅澤,仍舊是那個才華橫溢的、張揚的、卓然不群的、誌在天下的王沅澤。

轉眼間春秋冬夏,王沅澤已經加了天章閣待製之銜,雖然仍舊是輕貴之職,但卻是文學近臣,父親王安磊拜相,與聖上甚為相得,一場轟轟烈烈的變法已處於醞釀之中。躊躇滿誌的王沅澤一腔熱情都投入到了變法的準備之中,將變法設想一點點書寫記錄下來,洋洋灑灑已有萬餘言。這些事情,王沅澤都不避龐初暉,反而常常與她探討。

一晚,龐初暉在臥房左等右等等不來王沅澤,便悄悄摸去了書房,見王沅澤果然坐在桌前,皺眉沉思,龐初暉踮著腳走到王沅澤身後,見王沅澤麵前宣紙上寫了“用人唯才”四個大字,便知他想到了欲使朝政煥然一新,必然要重用新人的問題,但大抵還沒想明白這“用人唯才”該怎樣實現。龐初暉眼珠轉轉,覺得有些頭緒,壞壞一笑,突然在王沅澤耳邊大喊一聲:

“喂!”

王沅澤嚇了一跳,毛筆一抬,竟在臉上抹了一塊黑,王沅澤伸手想把臉上墨汁抹掉,卻反而抹得臉上手上都是,連袖子都弄臟了。

“哈哈哈哈……”龐初暉看著王沅澤手忙腳亂的傻樣哈哈大笑。

王沅澤見是龐初暉,也不著惱,半真半假地討饒道:“娘子勿要再戲弄我了。”

龐初暉順勢拎起桌上宣紙,假模假式地念著紙上那四個大字。

“娘子可是有什麼想法?”王沅澤笑問。

“據說,當年唐太宗曾看著新科進士說過‘天下英雄儘入我彀中’。倘若朝堂之上儘是經世務實之賢臣,無迂腐之人,無愚昧之輩,那麼何愁用人不賢?”龐初暉也不賣關子,痛快地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王沅澤何等剔透,稍一轉念便已明了,道:“是科舉!”

“是了。”龐初暉笑意盈盈。

王沅澤想了想,接著說:“科舉是揀選人才之關鍵。然而往日科舉,卻總是以明經為重,考些抄書默寫的功夫,選上來的豈不都是死讀書的傻子?”

龐初暉“噗嗤”笑出聲來:“沅郎這可是把自己都罵進去了。”

王沅澤這才想到自己也是因那科舉中了進士的,可不是也成了“傻子”?王沅澤想到這裡,自己也覺可笑,和龐初暉一起笑起來。

兩人笑夠了,王沅澤才接著說:“要我說科舉應以策論為主,讓考生們有個機會暢談國事,從而挑選出真正有治世之才的舉子,豈不是很妙?止於明經……”王沅澤停頓下來,不知該拿這個雞肋的明經科怎麼辦,留著實在是貽害無窮,完全舍棄掉卻又過於激進,恐怕無法實現。

龐初暉卻想到了當年初識之時讀到的《老子訓傳》,同樣是古老經文,王沅澤解來卻彆開生麵,切中於當世弊病之肯綮,於是道:“那些四書五經,也未必完全無用,要緊的是一時一境之人,要有貼切一時一境的解讀,而不是一味掉書袋,背記前人的陳詞濫調。”

“哈哈,娘子說的好!如娘子所說,這科目不若就定為‘經義’,結合時事評說經書新義,想著就覺得痛快。”

……

休沐閒暇之時,王沅澤便放下政事,或者與朋友交遊,或者遊山玩水,無論去哪裡,總是與龐初暉同行。初暉平日出門玩耍,或者參加詩社、女社,沅澤也從不攔著,放手任初暉自在生活。在家時,王沅澤還教會了初暉下棋,兩人傍晚飯後,常常對坐手談一局,賭上一盞茶、一卷書,或者一個溫柔繾綣的吻,日子甜蜜瀟灑。

龐初暉覺得這一切都美好得像夢一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腹中遲遲沒有動靜,樹郎似乎真的怨恨了初暉,總不肯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

終究是沒有機會彌補樹郎了嗎?這件事情總讓初暉黯然神傷。偶爾不經意間的失神默然,給初暉增添了一份柔弱哀婉的美。

“娘子,想什麼呢?”王沅澤總是這樣溫柔地打斷龐初暉的沉思,偶爾還有些無恥地加上一句,“不會是在想為夫我吧?”

龐初暉便會回過神來,臉頰飛紅,啐一聲道:“哪個要想你?”

王沅澤便從身後擁住初暉,把頭擱在她的肩上,耍賴似的道:“好娘子,給我繡個香囊吧,就用你最喜歡的湖綠色。”

“怎麼平白想起這個?”初暉問。

王沅澤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似乎總是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應該有這樣的一個香囊,每每想起就會有一種稔熟感——想不明白便不想,想要就是想要:“娘子一針一線繡給我,我時時帶著,豈不貼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煩做針線。”初暉雖然這樣說,卻還是找了湖綠色的料子,慢慢做起來。

日子便這樣一天天過下來,龐初暉常常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在虛幻的世界之中,這一世,她過得用心,愛得無所顧忌。

不經意間便到了初夏,庭院中芳草肥美,草葉一一掛著甘露,沁涼可愛。龐初暉見左右無人,便去了鞋襪,赤腳踩在草地上,草葉又涼又軟,弄得腳心癢癢的,暑氣驟然就去了大半,龐初暉獨自信步在草間赤腳走著,因為發現了這麼個好玩的法子有些隱隱的得意。

“四處找你,原來竟躲在這兒。”王沅澤好聽的男聲忽然從身後響起,龐初暉嚇了一跳,想起自己赤著腳,害羞得不行,像隻受驚的兔子似的往前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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