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微臣正準備宿觀天象變動。”
就是說他正打算熬一夜認真履責,也算是變相地避開了帝王的問詢,言下之意,現在還不知道哪兒有沒有變化,正在盯著呢。
隆慶帝一路坐過來,發熱的頭腦被外麵的涼風一吹,心裡洶湧的殺氣也淡了,到了觀星台下,帝王的冷靜又回來了。
“平身吧。”
王瑜和李少卿雙雙起身,福身退避到一側,等候帝王下轎。
隆慶帝行至白玉石階前,回首看向王瑜:“王大人於解夢一道可有研究?”
王瑜心裡一驚,麵無波瀾,頭更低了,上前回話:“微臣略通皮毛。”
隆慶帝沒說什麼,抬腳邁上階梯。
總管魏喜手持拂塵隨伺帝王左右,王瑜和李少卿在後麵跟著,其他禦前侍衛分左右兩列,站在觀星台下。
時隔五載,隆慶帝再次登上這座觀星台,眼底眸光晦暗不明。
魏喜一上來就站到角落裡去,王瑜和李少卿一前一後站在皇帝身後,隨時聽差。
隆慶帝凝望星空,來時路上,他見夜空雲霧繚繞,月色朦朧,星光璀璨,看久了胸臆間的煩悶也淡了,心想一會登高望遠應是一副不錯的景致。
倒不曾想登上觀星台後,雲霧消散,月光明亮,反而襯得不少星光暗淡下去。
美則美矣,隻是……
隆慶帝回身問道:“朕問你,熒惑守心之象,可有方法能化解?”
王瑜撩袍跪地回話,李少卿也跟著跪地低頭。
“回皇上,上天示象,非人力能為,微臣無能。”說完伏首在地謝罪。
“朕不想知道為何無解,朕隻問你方法。”隆慶帝沉聲道。
王瑜直起身跪在地上想了想,道:“皇上可於太廟,以天子之身向上天祈福!”
隆慶帝眯眼看他,冷笑一聲:“朕問的是實話。”
王瑜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皇上,曆數前朝天文記錄,每逢兵戈之象,不出三五載,必有應象之事發生,微臣不敢在皇上麵前妄言!”
隆慶帝聞言臉色幽暗,視線越過王瑜,落在他後麵的李少卿頭頂。
“李少卿,你說。”
李少卿俯首磕頭,餘光掃了身旁的監正王瑜,沉吟片刻,恭敬答道:“回皇上,天象變動,皆與天地氣數,國之氣運相關,大梁今年氣候異常,南北各地偶有災情示警,地運有變,天上才會示象,此事絕非人力能及。”
此話不太中聽,隆慶帝聽得不是很順耳,地上的王瑜提著一顆心為自己的學生擔心著。
“依你所言,如何看待?”
李少卿道:“監正大人所言,微臣甚為讚同,皇上乃天子,承天鴻運,受上天庇佑,祭祀天地為萬民祈福,上天一定有所感召。”
王瑜聽到這話,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好孩子,關鍵時刻該奉承帝王千萬不要吝嗇,保命要緊。
隆慶帝看著他,心裡明知這欽天監小小的郎官說的不過都是些沒用的阿諛奉承之言,但聽著不煩,也沒為難他。
“你們起身回話吧。”
兩人雙雙起身。
隆慶帝走到欄杆前,環顧他的大梁江山、萬家燈火,黑暗中零星幾處燈火,閃爍於茫茫黑夜之中。
“王瑜,朕方才做了一個夢。”
王瑜看了李少卿一眼,上前幾步來到帝王身側。
“不知皇上做了什麼夢?”
隆慶帝看著大梁宮一處角樓的方向,發現在觀星台這個位置,看腳下一切就彷如他懸在九天之上俯視山川河流一般,讓人很容易敞開心胸。
“朕夢到,朕於九天之上提刀斬青龍。”說完,他側頭看向王瑜,目光如炬,“此夢做如何解?” 王瑜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下。
半天沒聽到王瑜的聲音,隆慶帝冷笑一聲,轉回頭,笑道:“怎麼,朕的夢不敢解?”
“微臣愚笨。”
“你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王瑜認真想了想,“皇上,臣鬥膽,那夢中青龍可曾傷了皇上分毫?”
隆慶帝眯了眯眼睛,沉聲道:“朕貴為天子,豈能讓一隻畜生傷了朕。”
“皇上,夢境乃心境所化,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皇上白天日理萬機,自然有不少煩心事叨擾皇上心神,夢中所化青龍想來是近日皇上心中有尚無定論之事,夙夜思量,皇上既然於夢中提刀斬殺青龍,應是不久之後,皇上煩心之事迎刃而解。微臣在此恭喜皇上!”
隆慶帝聽著聽著,龍心大悅。
“王大人學識果然淵博。”
王瑜把頭低得更深了,心中惴惴。
觀星台上,夜冷風急,隆慶帝在上麵待了整整一個時辰,親眼看著王瑜和李少卿二人抄錄天文要點。
偶爾,興致來時,抓著王瑜詳細解讀每一處星象含義,王瑜說的後脊寒氣不絕。
師徒二人戰戰兢兢在觀星台伺候帝王許久後,隆慶帝終於大發慈悲地回宮了。
皇上一走,兩人倒在地上直喘粗氣。
王瑜臉色煞白,看著李少卿一言不發。
李少卿的臉色也極其難看,許久之後,他才敢大著膽子道:“大人,皇上在撒謊。”
“我會想辦法,讓你儘早離宮。”
“有勞大人。”
這一晚,定是許多人的不眠之夜。
京衛府,高家村。
塗嫿等槐花把第二支藍色的藥劑分彆滴在兩隻眼睛後,開始正式為其進行“係統手術”。
這一次,她讓謝豫川將其他人請出屋外。
就像當初在鬆江府衙給徐肅治病時一樣,神明“顯靈”時,不喜被打擾。
實際上,塗嫿是擔心一會做異能提取剝離時,會出現意外。
她也是第一次搞這種,心裡沒底。
謝豫川和熊九山對此都有經驗,其他人也不敢反駁,大人們都出去了,他們自然也不敢留下。
很快,廂房內隻留下槐花一人。
還有無人看見的家神“塗嫿”。
到了此刻,係統已經徹底明白一件事,自家宿主已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不會輕易被其它條件誘惑。
對塗嫿這個宿主來說,發財很重要,但有時候,她蓬勃的好奇心比發財這件事,更讓她有動力。
如此巨大的能量和積分,花費在一個即將死去毫無價值的村婦身上,暴殄天物,這不是浪費嗎?
係統一萬分不理解。
但宿主一意孤行。
塗嫿組合“手術”功能後,點下開始按鈕後。
她看著界麵上的手術進度,淡淡道:“誰說一個普通村婦的性命毫無價值,誰的性命又能比她高貴到哪兒去。”
“在我眼裡,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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