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掌門裁斷

2019-01-06 作者: 縐浮觴
第一百零三章 掌門裁斷

長生若是會主動動手,弗恃怕是要買鞭炮掛門口劈裡啪啦點上三天三夜大肆慶賀她開竅。慎靈護短,不想彆人在她背後閒話她不會教徒弟,才把責任都推給長生而已。非恒也知,隻是都是怕了慎靈的潑辣多一事也就不如少一事。

長生道,“其實一頓不吃也沒事。如果被發現了,非恒師伯會很難做。”

褚斑把飯菜放桌子上,“長生姐不用擔心,被發現了就說是我吃的。你現在不餓,那就等你餓了再吃,我給你的藥有效麼?”他拉過長生的手幫她把脈,“少寐多夢也是一種病症,如果吃了沒用長生姐你要告訴我。”

長生點頭。

褚斑叮囑道,“是藥三分毒,不可以多吃,一日一粒就得了。”

長生幫著褚斑分藥材,做到戌時才回房。因她沒吃東西,肚子一直抗議,本以為早睡睡著就不知餓了,但翻來覆去到了子時還是睡不著。她想到喝水是能解餓的,以前三餐不繼她也是用這麼個辦法。

她下床去倒了兩杯水喝,往窗外瞄了一眼,見外邊一棵樹下有一團黑影,她心想這樹影好奇怪,看著像個人。天上的烏雲散開,今晚的月又圓又亮把藏在暗處的都照的一清二楚。

緋鈺正在看她。

長生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她撞到桌子茶壺被打翻,卦燎坐了起來,迷迷糊糊道,“媳婦,卦燎要噓噓。”

長生回頭看了卦燎一眼,再望窗外已經不見緋鈺了。這裡是玉虛,應該不會追到這裡吧。長生抱著卦燎去茅房,但回來後怎麼都睡不著了,不停往窗外望望到東方發白。

長生起來打水洗漱,又餓又累整個腦子是昏沉的。

司馬鹿鳴也是要去洗漱,正正遇上,“師姐。”

長生臉色蒼白,傻笑,“師弟。”來了非恒師伯這三日,比起之前時時刻刻都能見,這三日真是見得極少,吃飯也不能同桌,她想師弟肯定是很辛苦,她沒什麼事就儘量不要去打擾他。

“你怎麼了,不舒服?”

“我看到……”話說一半,非恒的弟子跑來讓司馬鹿鳴快些,今日他們也是要去玉仙峰練劍。長生想著她也不肯定是不是真見了緋鈺師伯,可能餓眼花了,“我身體比牛還要結實,不會生病的,師弟你快去吧,彆讓師伯等。”

她臉上瞞不住事情,一看就知她有事沒說,但非恒的弟子一直催,司馬鹿鳴隻能先跟他走了。

長生都不知今日怎麼過完的,反正昏昏沉沉就過去了。哄睡了卦燎,她想著要不要把窗子關起來,可又覺得如果關窗什麼都看不到想的會更多。

薑曲趴到窗台上,舉起一束花,搖了搖。

長生幫卦燎掖好被子,出了房門。司馬鹿鳴也在,穿著他早上那件衣裳,估計是練劍練到現在這時辰的,長生小聲道,“你們怎麼都在,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薑曲把花給她,她應該買個花瓶了,雖說隻是暫住,房間也該有些姑娘家的樣子,“我怕你被欺負,自然要找這罪魁禍首,解鈴還需係鈴人。”拈酸吃醋的事他見多了,這女人為男人恨起另外一個女人,會把她當殺父仇人,不虐待死不罷休。“這事怎麼不跟我們說。”

“你們都知道了?”她挑水的事,她讓褚斑幫忙瞞著的。

薑曲歎氣道,“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你也是見外了,錢如月的性子你不知道麼,她是得理不饒人,不是你忍著就能相安無事。得鹿鳴出麵,不然剩下的十幾****不必指望有好日子,你以為你今天能耳根清淨是她怕了。”

那是鹿鳴去找了錢如月,薑曲雖不知這會不會其反效果,但錢如月至少會有些估計。她若是要整長生,就長生這糊裡糊塗的樣子,錢如月背地裡小動作不斷,就能讓她不明不白的處罰加重。

長生道,“我知道如月不喜歡我,我會小心躲著她的。”

“隻是躲沒用,你有心躲,人家也會有心找,還是避無可避。你得怪鹿鳴那張招蜂引蝶的臉,不如劃花了吧,最是治標治本。”薑曲覺得他說的這個笑話挺好笑的,可司馬鹿鳴冷冷看他笑都沒笑,都要冷到他骨子裡了,真是座冰山。薑曲又問,“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們?不能說謊,你說的,說謊死後要拔舌頭的。”

長生昨夜見了緋鈺在樹下後,白日時還特意去那棵樹下站了一會,留意它的影子,看是不是自己嚇唬自己的,“我昨夜好像看到緋鈺師伯了。”

薑曲吃驚,“這事你怎麼不早說。”這比錢如月欺負她的事還嚴重。

“可是這裡玉虛。”長生想著再怎麼應該也不至於明目張膽上山擄人才對。

司馬鹿鳴道,“她曾經是玉虛弟子,她對玉虛或許比我們對玉虛還要熟悉,隻要知道法界哪處最薄弱,要神不知鬼不覺進來不是難事。”

長生道,“我也不確定。但你們放心,玉虛這麼多弟子,又有掌門師伯非恒妙眾師伯他們在,肯定不容易下手,這幾晚我不是都平平安安的麼。”

司馬鹿鳴對長生道,“去休息吧。”

長生想回房的,卻見司馬鹿鳴盤腿坐下打坐。她道,“你不回房休息麼。”

司馬鹿鳴閉目,“隻要靜心,在哪都能休息。”

薑曲笑道,“宋大夫教了我們兩一種提升修為的方法,就是盤腿靜坐吸收月光中的精華,你不必理我們了。”

長生想有些謊話,她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就算說得再煞有其事。她回房拿了毯子給司馬鹿鳴和薑曲蓋上。她也坐下,抬頭望著月亮,月有陰晴圓缺,昨夜月圓了,今夜就沒那麼飽滿了,人生也是這樣。

“你們能不能答應我,你們會長命百歲的。”長生認真說著。

薑曲好笑,這也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能做主的,不過他長得並不是短命相,“隻要努力的修仙,活到兩百歲都得。等到了兩百歲,我們三個再一塊看月亮。”

兩百歲,如果她能活到兩百歲,一定頭發花白,牙齒也掉完。她原來以為能填飽肚子就是很美滿的事,而現在多加一件,如果兩百歲她還沒死,現在陪伴她的人在她兩百歲後也能坐在一起望著同一輪明月,那就比讓她填飽肚子更美滿了。“到時的月亮一定像燒餅一樣的圓。”

薑曲握拳,月光從指縫間流瀉,他拉起長生的手,將她掌心攤平,像掬一把光彩倒在她手上,“那你要記住今夜的月光,等兩百歲後拿出來對比,我們三個雖不是青梅竹馬,情誼卻是比青梅竹馬更要深厚。上山學藝什麼時候能學滿出師很難說,說不準將來我與你們的日子比與我家人在一起的日子還要長。所以長生,有什麼事都不要瞞著我和鹿鳴,我們會擔心的。”

長生笑了。

薑曲一本正經道,“你可不能對著其他師兄師弟這麼笑,尤其不能對著鹿鳴這麼笑,他的定力可沒我好。”司馬鹿鳴瞪他,薑曲道,“我和鹿鳴心意相通,他沉默寡言,我說的就是他想說的。”

長生把手合攏,月是同一輪月,那月光也該是一樣的,可她覺得今夜的格外溫柔,“我一定會一輩子記住今天晚上的,放到心裡好好珍藏。就算我變成老婆婆,我也不會忘的。”

後麵的幾日,司馬鹿鳴和薑曲夜夜來給她守夜,有時還會帶上憐玉來,都是偷偷來卯時之前趕回去。卦燎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有屋子不睡要睡門口,但司馬鹿鳴來了,桃子也會跟來,他很是歡喜的也就不問其他了。

兩個小東西天天去慎靈屋裡畫烏龜,有時長生回頭就不見了他們兩,當然也是瞞著長生的,卦燎堅持不懈的畫了十日,累的慎靈的女弟子們也包括錢如月日日要把牆清理一遍,卦燎覺得這是他最厲害的一次報複。

長生提著最後兩缸水上山,有個女弟子從小路上下來,遇見她著急道,“長生師妹,你身邊的那孩子闖了禍,家師慎靈真人大發雷霆讓我來找你去問話,你快跟我走,遲了指不定又要受罰的。”

她並不認得那位師姐,但玉虛弟子那麼多,她也不可能一一都認的。何況聽到卦燎闖禍她也急了。長生跟著那女弟子走,走的是一條小路。長生也是有疑惑過的,這小路怎麼越走越偏了,好像不是回山上的,“不是去慎靈師伯那麼?”

女弟子道,“我師父就在這。”那弟子麵露凶光,見長生四處張望,便步步靠近想將她打暈,長生突然蹲下,那弟子的手刀落了空。

長生撿起一塊石頭,“這顆好像蘿卜。”要是給卦燎他一定喜歡。那女弟子又要落掌,長生又往前一步避過,“這顆像湯圓。”又撿起一顆放進兜裡。

長生並不知有人站在她身後,她一起身,頭頂直接撞上那女弟子的下巴,長生腦袋硬,那人下巴就脫臼了。長生道歉,卻看到對方臉上的皮凸起一塊,像發酵的麵粉脹了起來。

秋水托著下巴,把臉上的人皮撕下來。

長生心想這幾日都沒事,等明天師父也出關了,她還以為真是她胡思亂想了。長生要往回跑,發現緋鈺在她身後。

長生抓起水缸朝她們扔,秋水一鞭子把水缸打碎,水花四濺。鞭子往長生腳踝抽,長鞭在長生腿上繞了一圈,秋水一拉緊她就被拖過去了。長生抓住地上的石頭停住,自己的腳也用力收,秋水根本敵不過她的力氣反倒整個人被長生拉過來了,長生一腳踢在她肚子上,趕緊解開鞭子,先是連滾帶爬,然後想起自己懂禦劍的。

功虧一簣是沒想到那麼瘦弱的姑娘比牛的力氣還大,秋水被踢那腳,肚子疼得厲害幾乎站不起身,她勸道,“師父,不如先走另想辦法吧。”

弗恃會帶顧長生回來,就是因為玉虛弟子眾多,並不好下手。顧長生時時有人守著,也是苦等了這麼多日才等到她今天就一個人。

緋鈺禦劍追了上去。若是今日不抓住她,等她回去有了提防要下手更難了。緋鈺袖裡藏針,朝著長生兩條腿射出銀針。

有人扯住長生袖子讓她身子歪向一邊才驚險躲過的,長生定睛一看,“掌門師伯。”

記得喊人,卻忘了繼續念口訣,差點摔個粉身碎骨。還好徐清扶著她,讓她平安的踩回地上,長生還是覺得腳踏實地好些,什麼騰雲駕霧乘虛禦風,對她這等資質的人來說在天上徐清看著緋鈺道,“你怎麼能這般狠毒,竟要廢了她的雙腿。你過去連螻蟻都不忍心踩死,我以為你天良未泯,還保留一絲善念。”

顧長生要跑她便廢她的腿,隻要雙手還在能吹奏就得,緋鈺道,“你把她交給我,我保證不傷玉虛任何一個弟子分毫。”

弗恃閉關之前找徐清說了前因後果,請徐清留意長生,防的就是緋鈺會上山擄人,緋鈺如今發了狂,她要的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不安全。

“她也是玉虛弟子,更是弗恃弟子。就算你對我們幾位師兄有怨,可弗恃呢,他並沒有虧欠你。”徐清道,“長生是他的徒兒,你連與他的情分通通不要了麼。”

緋鈺冷笑,“師父已經把我逐出師門了,我和玉虛再沒有關係,你還要我顧什麼情分。今日彆說是你,即便是他站在我麵前,也是形同陌路,阻我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緋鈺長袖一揚。徐清把長生推開,拂塵掃落三根銀針。

徐清察覺她真氣衰弱,“你身上有傷,不要再耗損真氣,你我是同門,沒有自相殘殺的道理。”

長生想估計是緋鈺師伯在皇陵裡受的傷並未痊愈,她元氣大傷又馬不停蹄的追來玉虛。這般執著到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了,不知是本性本心還是入魔所致了。

緋鈺鄙夷道,“我若是束手就擒,第一個要殺我的就是你們這些同門。”

一張大網罩下,緋鈺掙脫不開,被困在裡頭,她認出這是慎靈的法寶紫金網。徐清本想私下解決,若是能讓緋鈺改邪歸正也是一件功德,沒想過驚動慎靈。“師妹,你這是做什麼。”

長生一直覺得慎靈雖嚴厲,性情冷傲,但恨鐵不成鋼的成分占去大部分,她從沒見過她雙目冰冷到無情,可慎靈看緋鈺就是這般,“師兄為何要對這樣的妖孽婦人之仁,你忘了師父怎麼死的麼,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她是你我同門。”

慎靈冷淡的打斷,“師兄忘了她方才自己說過去情分已經煙消雲散了麼。她雙手染滿了血,各門各派對她無不恨之入骨,師兄今日若對她手下留情,此事被其他門派知道,會以為我們有心包庇這妖孽,那師兄要怎麼交代。”

徐清道,“我為人處事問心無愧,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

慎靈厲聲道,“那師父呢?師兄打算怎麼向九泉之下的師父交代!”

緋鈺與慎靈冷冷對望,緋鈺知她掙不開這紫金網,索性省下力氣,她也懶得掙紮了,半響後緋鈺道,“慎靈,這昆侖山上人人有資格殺我,唯獨你沒有。”

慎靈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會私下殺你,我不是魔頭,就算你罪該萬死我也會帶你到師父牌位前依門規處置你。”緋鈺本還一臉麻木聽到師父二字卻出現了動搖,慎靈道,“你也會怕麼,你辜負了師父對你的疼愛和信任。若不是為了補你犯下的滔天大罪,他何至於這麼早就仙逝。”

長生想著本來長輩說話是沒有她這個晚輩插嘴的份的,但緋鈺師伯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怕師父會傷心難過。正想著要不就硬著頭皮求慎靈師伯手下留情,秋水及時趕到,往地上扔了東西,頓時生出黑煙,又辣又嗆的,等煙散去,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人已不見,隻剩紫金網還在。

這事不能傳揚出去,若讓人知道緋鈺曾經上過昆侖山,還讓她從掌門手底下溜了,又不知會生起什麼口舌波瀾。慎靈讓長生三緘其口,長生想其實師伯即便不這麼吩咐,她也會自覺的保守秘密的。

慎靈讓人去請了非恒和妙眾商量對策,緋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玉虛的法界需要加強了,否則她去而複返再上山殺害了弟子他們都不知。徐清見瞞不住,才將事情告訴了非恒他們。

妙眾道,“師兄,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既然知道她有可能上山來,就該一早告訴我們好做好防範。好在是無人傷亡,沒將事情鬨大到不可收拾,不然,其他門派暫且不說,光是應付九宮山就夠我們焦頭爛額。”

慎靈看向長生腰間的笛子,“她就是為了這個冒險上山來的?”實在看不出是件法寶,她讓弟子搬來一盆花,花朵已過花期已經是凋謝了。慎靈要當場驗證,讓長生吹奏一曲使得鮮花重新綻放。

長生忐忑的看了看徐清,徐清對她點點頭。長生吹起笛子,不過一會兒,還真就見枝上重新生出花苞通曉人意那般對著長生展現最美的一麵打開了花瓣。

慎靈皺眉,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這東西落在長生手上是極為不安全的,她連自保都尚且做不到,既是真能使枯木回春,緋鈺一定不會簡單就放棄的。“這東西要封到閣裡,再由弟子嚴加看守。”

長生抱住笛子,兩手抓得緊緊的。

慎靈看出她的不願意,很是不滿意她的不懂事,“這法寶你是保不住的,它不能落在緋鈺手上。”

長生道,“可是師伯,這是我義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一直帶在身上,我舍不得。能不能以後也一直讓我帶在身上,我保證就算我性命丟了,笛子也不會丟的。”

慎靈嚴肅道,“你的保證,你的保證能保證什麼,是你舍不得重要,還是天下蒼生重要,生靈塗炭重要。”

非恒覺得慎靈語氣未免過頭了些,“這笛子本來就是她的,不論怎麼處理那都是要她情願,你這樣威逼跟強盜有什麼不同。”

慎靈不悅道,“你這樣的說法好像是我要霸占了一樣,你自己說,她上山多少年了,連最基本的心法都沒學好。你難道不是知道她連你門下最弱的弟子都打不過,才打發她去做那些雜活的麼。這次是她運氣好,掌門及時出現,若下回運氣不好呢,人和笛子一起擄了。緋鈺要抓她她根本招架不住。”

非恒啞口無言。

妙眾和氣道,“有話可以好好的說,方才我們不是都聽見的麼,這法寶隻有長生能使用,人和笛缺一不可。長生留在玉虛,玉虛這麼多弟子保護一個人還保護不了麼,要一直讓緋鈺來去自如,那還把我們顏麵置於何地。隻要她人不丟,笛子在她身上也沒事。”

慎靈道,“那如果丟了呢,是非恒師兄要擔這個責任還是妙眾師兄你擔這個責任。”

徐清把長生喚到跟前,拿過笛子看了看。長生其實很怕他為了顧全大局把笛子封到閣裡,即使顧全大局沒有什麼不對,她也知道慎靈師伯的提議是為了多一重保障,但她真的就是舍不得。

徐清把笛子給回長生,和藹的笑道,“這是你義父給你的東西,你方才可是說了會用性命保管好,那就要說到做到了。”長生拚命點頭。徐清道,“你師父明日出關,明早你就和鹿鳴回他那裡去。”

慎靈還有話,“師兄……”

徐清道,“這事我已經決定,有什麼我來擔。”

卦燎一身臟的從窗口爬進來,慎靈發了話在商談要事,讓誰都不許進來的,可沒誰攔得住卦燎,他年紀小不懂看氣氛,跑去讓長生抱。

徐清讓長生回去,慎靈道,“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她說那笛子隻有她能使,可如果不是呢。如果落到居心叵測的人手上會如何。”

非恒道,“你也太矯枉過正杞人憂天了,難道玉虛上隻有你說的都是對的。”

卦燎聰明,見長生護得那笛子緊緊的,又聽慎靈一直提笛子,揚起圓臉道,“這笛子是我媳婦的,你要是敢搶,我就打得你滿地找大門牙。”他想起弗恃背地裡說過的慎靈的壞話,“你以為你是惡婆娘人人都要聽你的麼,你以為你說的都是對的麼,什麼東西都是你的,你怎麼不做掌門。我送你一個屁,隻有屁是你的。”

說完,還真是立馬放了一個響亮的臭屁,熏得非恒和妙眾捂了鼻子趕緊出去,所以說神仙放屁就是不同凡響的,不是一般的臭。

第二日長生起了大早做好了早飯又幫褚斑把剩下的藥材碾磨好分好放入藥櫃才走。褚斑送她一本藥書,說看完可以隨時再來借。她翻了幾頁,這本藥書介紹的都是些毒草毒花,配了圖描述詳儘,寫了與之相生相克之物。

長生看得有些入迷,這樣的入迷是浸染到骨子裡的喜歡。如果做飯勉強算是她一個優點,那識藥草可以說是這半個月裡培養出的興趣愛好。沒人知道她認藥草認得出奇的快,幾乎是一教就認得的。褚斑說每個人的天分專長都不同,或許,藥理會成她的專長。

回到弗恃那已經是午時了,弗恃已經出關,還洗了澡剃了胡子修剪了他那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看著眼前一亮的清爽乾淨。長生鬆了口氣,其實有點怕半月不見師父會堅持不住又故態複萌變回臟兮兮臭烘烘。

弗恃翹起二郎腿,“這半月住在非恒那還習慣麼?”

長生道,“非恒師伯和師兄們對我很好,有時候乾活時師兄們會來幫我,師父不是說當仁不讓麼,所以師兄們做好事都是爭先恐後的。我說不用了,他們還是很熱心腸的幫忙。”

弗恃見卦燎嘟嘴,想著怕是卦燎不在時爭先恐後吧,“有發生什麼事麼?”他隻是隨口一問。

卦燎告狀,“惡婆娘欺負我媳婦,要搶她的笛子,不過我沒讓她搶成。”

“怎麼回事?”弗恃問。長生想著她答應了慎靈師伯不說的,可也答應過師父不能對他有隱瞞不然就不算尊師重道了,她很矛盾是說還是不說。弗恃見她的模樣,猜出七八分來,

“……是不是緋鈺上山來了?”

師父猜出來的應該不算她說,長生點點頭。司馬鹿鳴詫異,弗恃則是歎氣,雖說歎得很小聲,長生還是聽到了。她道,“師父放心,師伯她沒事。”

長生搖頭,一臉崇拜的神色,“掌門師伯救了我。”

弗恃關心道,“你有沒有受傷?”

弗恃道,“他要是連你這小丫頭都救不了,不是枉費他白白修煉到這個歲數。長生,你要記得你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沒人可以搶。要是慎靈那老太婆問你要,你就回她兩個字沒門,知道麼。”

長生想著她要真是跟師父說的這麼頂撞慎靈師伯,那就真是太沒大沒小了。

回到這來,最開心的非卦燎莫屬的,他比長生還開心。他不喜歡住在非恒那裡,有很多會跟他搶媳婦的壞人防不勝防,玩都不能專心致誌的玩,回來了他才安心,連吃東西都胃口比較好能吃得多。

卦燎把長生做的一桌子飯菜統統吃光,相比之下弗恃吃的反倒少。長生做了宵夜給弗恃送去,弗恃讓長生坐下,燭光照耀下神情很正經,弄得長生都不自覺正襟危坐了。

“師父散漫慣了,過去也一直是獨來獨往,所以並不是很懂得做師父。一意孤行的下山又一意孤行的回玉虛,都是自作主張從來沒有問過你和鹿鳴想不想。

“師父師弟去哪我就去哪。”她本來就沒主見,師父幫她做主沒什麼不對。

弗恃語重心長道,“長生,緋鈺為了抓你連玉虛都硬闖了,她可以不要命,這件事不會輕易了了。你留在玉虛,有你掌門師伯非恒師伯他們在,你不必擔心你的安全,緋鈺闖一次得,闖第二次難。但這就跟畫地為牢沒有分彆,你可能一輩子都要困在昆侖山上。”

長生問,“師父想我怎麼做?”

弗恃揉揉她的頭,都長成大姑娘了,可在他眼裡跟剛上山時的小丫頭一樣,“不是師父想你怎麼做,是你自己想要怎麼做。是一輩子留在昆侖山一步不得踏出,還是想出去?”

長生想了想,她的生活重心就是圍著師父和師弟,她會以在昆侖山終老做為人生最好歸宿也是因為師父師弟薑曲卦燎他們都在這裡而已。在昆侖山留一輩子沒什麼,日複一日的簡單她也不會覺得厭煩。

但師父師弟可能未必喜歡山上的沉悶,就像師父之前四海為家,為了她和師弟安分的在昆侖山待了這麼久,可能連師伯們都覺得不可思議了。如果她一輩子不下山,師父師弟會不會也被迫困在山上?

長生道,“我想能自由的上山和下山,我不想躲。”

弗恃把她若下山會遇到的問題也跟她說了,這些問題常人也能想得到,但他怕他這個徒弟不在常人這個等級範圍內,“如果你下山那隨時要擔驚受怕緋鈺會來擄你。師父和你師弟雖然會儘全力的保你的周全,但人有旦夕禍福,沒有任何事是能保證萬無一失的。緋鈺她已經把自己逼瘋了,會做出什麼來連師父都猜不到。”

長生下決心道,“義父說人有困難不能隻想著躲,就算現在沒有能力解決,將來也一定能解決的。我會勤奮練好法術自己保護自己。”

弗恃頗有感觸,“你義父把你教得很好,誠實勇敢。長生,即便有人說你笨,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笨何嘗不是福分,有時太聰明反倒把自己逼入絕路。”

這話他師父當年也說過,隻是當時無人放在心上而已。他們都太自視甚高,年輕氣盛,總覺得沒有過不去的坎過不去的難關,有些道理要年紀大了才能明白。

長生慚愧道,“師父也把我教得很好,隻是我沒那個悟性,不能像師弟那樣給師父長臉。”

“黃金無足色,白璧有微瑕。你有你的優點,你師弟也有你師弟的缺點。這世上有誰是十全十美的,更何況悟性不好也不算缺陷。”

長生想了想,道,“師父就很十全十美。”

就是之前邋遢了些,現在改了就很好了。

弗恃也想了想,認真道,“師父是例外,萬裡挑一的,再過上百年也找不到像師父這樣的人。”

長生點頭很是認同,“可師弟也是十全十美,我怎麼沒發現他有缺點。”

弗恃看著她叮囑道,“這是你師弟的隱疾,所謂隱疾就是不能宣之於口的,所以他一直遮遮掩掩,你是師姐就算知道了他的毛病對他也要一視同仁,不能看輕了他。他的癖好有些與眾不同,他喜歡笨人,就天生缺心眼少根筋的那種。”

長生想著這是什麼缺點?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缺點,所以說師弟果真是與眾不同的,連缺點都是格外的與眾不同。

弗恃對長生說這些話自然是有用意的,長生也是又過了半月才知,掌門想讓弗恃帶司馬鹿鳴和薑曲他們去九宮山參加比試。弗恃雖偶爾會跟長生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也多是些浮誇虛無的溢美之詞,但具體的英雄事威風史很少說。

做了師父這麼久的徒弟,現在才知道師父曾連著好幾年在各門各派的比試之中技驚四座奪了第一很是大出風頭。掌門是想師父傳授些取勝的經驗法門。弗恃開了條件,讓他去九宮山,得,但要把長生也帶去。

慎靈自然不同意,也顧不得司馬鹿鳴他們五名被挑選出來的弟子都在場,直接回絕,“不行,那人巴不得她下山。”

非恒也覺得不妥,他雖私心想偏幫弗恃,但也不能輕重不分,“又不是遊山玩水,你領著他們是去比試的,你自己也該知道,這次是要重振玉虛的威望。你帶長生去能做什麼。”

弗恃歪理道,“我這就是為了大局著想。”他把長生喊過來,讓她把臉麵向慎靈他們抬頭站直不動,長生不知為何,但還是照師父要求的做了,“你們看看,到時他們幾個上台打架……不,比試。我就讓長生在底下盯著對方,保準人家連兵器都握不住的,這不就能不戰而勝了麼,這可是必勝絕招。”

司馬鹿鳴倒是能聽見了也當沒聽見,薑曲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見憐玉和韋虹瑛在看他,餘箏漣又咳了一聲提醒,薑曲收了聲。

慎靈嗬斥道,“胡說八道,堂堂玉虛難道還要用那些旁門左道才能取勝麼!贏了都不光彩。我不管你是否存了私心,但你口口聲聲為了你那弟子好,難道就不該為玉虛清譽,為你弟子的性命著想麼。你拿這樣的事要挾掌門,弗恃,胡作非為也該有限度。”

“私心?”弗恃道,“師姐覺得我存什麼私心。”

慎靈諷刺挖苦,“難道不是想把自己徒弟當誘餌引那女人出現麼。你找了這麼多年都找不著,這次好了,隻要顧長生在,你守株待兔就得了。”

妙眾安撫,這你來我往唇槍舌戰無疑是火上澆油,就不能有一次是能心平氣和的談的麼,每次議事都用吵,“好了好了,那些陳年舊事還提做什麼。”

弗恃低沉著嗓子道,“我弗恃不會拿徒弟來做餌,他們兩若遇上危險,就算舍掉我這條老命不要也會護他們周全。誰要敢傷他們我跟誰沒完,不管是誰。”

非恒道,“你為何就非要把她帶去呢,難道還怕她挨我們幾個師伯欺負不成麼,你閉關半個月她不也好好的,日日在我那吃十桶白飯,隻有多添沒有少減。你又不是要去一年半載,難道還想像上次帶著徒弟一去不回麼。”

慎靈道,“反正我不同意把顧長生帶下山。”

長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慎靈罰多了都罰出習慣了,看到她生氣就慣性想下跪認錯。長生跪下低著頭,弗恃道,“跪什麼,你有做錯事麼,沒有跪什麼,起來。”

長生要起身。

慎靈大聲道,“跪著。”

長生苦惱,那到底起身還是跪著,她左右為難,成了半蹲,還好她練過紮馬步,不然半蹲很容易腿酸。弗恃讓她站直,“這是我的徒兒,師姐喜歡看人跪,讓你弟子跪去。我自己的徒弟自己會教。”

“就教成這個模樣麼!”

弗恃指桑罵槐,“這模樣有什麼不好,踏實,尊師重道。至少她不會亂發脾氣,不會叫外頭的人見了以為玉虛女弟子個個皆是蠻不講理,那才叫有損門風。”弗恃掏了掏耳朵道,“何況我請示的是掌門師兄,他都沒答我,你倒代他答了。”

妙眾勸道,“一人少說一句吧。”

薑曲憐玉皆是偷偷瞄了一眼,見徐清閉目,不知的還以為他睡著了,其實是懶得聽了。做掌門也不是輕鬆的活,什麼糾紛都要他裁決,容易裡外不是人。

弗恃道,“這昆侖山上要是你一個人說話就得了,你怎麼不做掌門。”

這下非恒妙眾都知卦燎的話哪學來的了,止不住背後還說了多少,當然,其實他們背後也說過,慎靈寒著臉道,“你這個地痞無賴。”

弗恃道,“師姐罵我是痞子,我今日就耍一次無賴給你看。”弗恃抓起一隻杯子扔了出去,長生伸手接住杯子遞回給弗恃,傻乎乎的道,“師父,你的杯子,不過茶都灑了。”

弗恃有些深感無力,想著回去後是不是給多教長生一門發脾氣的學問,讓她知道罵人後摔東西是耍無賴必須的步驟。

妙眾笑了,今日弗恃這般倒有些初初上山時的影子了,因是師父最後一個關門弟子,師父特彆疼愛總是不拘小節,對他們幾個師兄師姐沒大沒小胡作非為。

徐清見他們吵得沒完沒了,歎氣道,“你要帶長生去就帶長生去吧。”

慎靈生氣道,“師兄怎麼能事事由著他縱著他。他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黃毛小子了,卻還是忍意妄為就是因為你們事事由著他胡鬨,這般倒是我成不折不扣的小人了。”

徐清平靜道,“他之前是玩世不恭,但做了師父不也越發有做師父的樣子了麼。我信他已想得清楚,就算遇上那個人也知道該如何做。世間事不以人心而變更,不以人力而扭轉,各自有各自機緣,修道不就是隨心隨緣麼。師妹何必動氣,有損你的修為。”

慎靈道,“就算要讓她下山,也該把那笛子留在山上。”

弗恃道,“憑什麼,東西是你的麼,連卦燎都懂那是長生的彆人沒資格搶,你倒是連個孩子都不如了。師姐,我也是就事論事,你不聽到掌門讓你彆氣麼,發脾氣容易老,你都這歲數了,該控製控製了。”

慎靈被弗恃氣走了,走時還說他們愛如何就如何,她不理了。

弗恃笑道,“多謝師兄,長生,還不謝謝你掌門師伯成全。”

長生道,“謝謝掌門師伯。”

徐清又是一聲歎氣,“我是怕你再留在山上,遲早要到我去閉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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