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似夢似幻

2019-01-06 作者: 縐浮觴
第二十六章 似夢似幻

派中的女弟子她隻認得錢如月,錢如月那是一定有針線的,但她不太想去找她要。她成了本派弟子後餘箏漣照顧過他們一陣子飲食起居,她就想到餘箏漣了。

“你們等一下。”餘箏漣去找了一位關係與他比較好的師姐要了針線,連著針線盒一塊給了長生。

長生笑道,“謝謝師兄。”

餘箏漣則笑道,“隻要你下一回不是來問我來要珠釵就好。”他心知掌門有心對這位故人之女多加照顧,也是出於真心倒想為師父分憂。“若是生活上有缺的,還是可以來找我。”

夜裡弗恃將他的珍藏扛到了屋外的果樹下,就是用狼豪筆換的那壇梨酒。

他看了眼在月下練劍的司馬鹿鳴,又知長生在房裡給他們補衣服,便對著長生的窗口喊道,“彆說師父藏私,有好東西不分你們,都過來。”

弗恃掀了封存的紅紙,酒香四溢,香味非人間任何徍釀所能比擬的。

卦燎沒聞過這麼香的味道,跑去嚷著要喝。弗恃道,“不得,這可不是給孩子喝的。”

卦燎道,“我活得比你們還老呢。”

卦燎生來就是仙胎,壽命長短計算與凡人不同。凡人十五及冠,三十而立。他活了兩百六十九歲,卻也就相當凡人的七八歲。

弗恃笑道,“那你就是大人了,大人可不能和長生睡一塊了。”

“她是我媳婦。”

弗恃若有其事的道,“媳婦也不能。你在凡間就要按照凡間的規矩來,凡間這裡有媳婦的都不喝酒的。喝酒了就不能有媳婦了。”

卦燎皺起了小臉,為難的想著他想喝酒,可也想要媳婦。長生道,“師父,我可以不喝麼?”

“人生在世,什麼都要嘗試。你想多喝,為師還不舍得,你和鹿鳴每人隻許喝一小杯。”

弗恃給兩個徒弟倒了酒。

長生接過杯子,先是嗅了味道,酒裡有果子的果香,沒弗恃平日喝的那種那麼嗆鼻。

弗恃見長生兩頰生紅,未喝已有了點醉意,“你們兩個若是光聞酒香就醉,這酒就浪費了,快喝。”

長生抿了小口,弗恃數道,“一二三。”

話音才落,就見司馬鹿鳴和長生一屁股坐倒地上,靠著果樹樹乾醉過去了。

卦燎著急道,“我媳婦怎麼了?”

弗恃笑道,“還真是一杯倒,以後可彆說是我徒弟,太丟臉了。”

長生醒來發現躺在小溪邊,涓涓流水載著飄零的落花而去,潔白的梨花開滿了枝椏,風一吹,花朵紛紛打著轉往下落,有一朵停在了她的鼻尖。

她把花拿了下來,盯著淡黃的花心瞧。

弗恃也不曉得從哪裡弄來一竹筏,他坐在上頭,喊道,“愣什麼,醒了還不上來。”

司馬鹿鳴手上抓著長長的杆子,杆子一撐,竹筏逆流而上朝長生的方向靠了過來。

長生趕緊跳上去,看著兩岸美不勝收的**。道,“師父,我又做夢了麼?你和師弟怎麼也在我夢裡?”

弗恃笑道,“人生本如夢,你就當是南柯一夢,既來之則安之。”

司馬鹿鳴一直逆流而上,水流的儘頭是一個山洞。司馬鹿鳴問弗恃要不要調頭,弗恃道有路就走。

那洞口非常狹小,司馬鹿鳴矮下身子,把杆子打橫才能過。

竹筏又行了一段,出了山洞又是一片望之不見儘頭的梨樹林。

林裡有一男子正彎腰撿著地上的花瓣。他的頭發如梨花純白,又是著一身素雅的白衣,幾乎要融入身後那片景色之中。

男子見到弗恃,笑道,“山中不知歲月,你上次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弗恃道,“那是我師兄遊曆回來第一次請我們喝酒。師兄師姐都喝得大醉,一起來的。”

“也是緣分使然,幾位道長還好麼?”

弗恃道,“其他都是老樣子,就我師姐年紀越大,脾氣越壞。”

“你們走後我這也許久沒來過凡人了。‘男子對司馬鹿鳴和長生招待道,‘寒舍就在不遠,若不嫌棄,去坐一坐歇歇腳吧。”

男子領著他們去了附近一間茅屋,屋裡走出兩名丫鬟,模樣嬌俏,隻是頭發也和男子一樣是白色的。

丫鬟上了糕點和茶,男子掃了一眼茅屋,已是打掃得一塵不染,便對那兩個丫鬟道,“有勞了。”

那兩個丫鬟見男子再無吩咐,欠了欠身,變回兩朵梨花,飄落到了石桌上。

弗恃見長生看得兩眼發直,道,“他是這裡的仙人,叫琴追。”

琴追道,“什麼仙人,不過是這林裡其中一棵梨樹罷了。”

琴追微笑著挪了點心到長生麵前,長生心想仙人家裡的點心不知道什麼味道,吃了是不是就能長生不老了?

琴追道,“長生不老不得,也就是普通的點心。”

心裡所想被人讀了出來,長生臉紅了。

弗恃挑眉問道,“你那隻梨花杯已找到有緣人了麼?”

長生想長些見識,便問,“梨花杯是什麼?”

司馬鹿鳴道,“是酒杯的一種。陸元光《回仙錄》有雲飲器中,惟鐘鼎為大,屈巵、螺杯次之,而棃花、蕉葉最小。“

追琴稱讚道,“這位的見識確是廣博,不過也隻是說對一半。若隻是普通的酒杯,弗恃兄也不需這般念念不忘了。”

弗恃道,“那可是好東西,清水倒進杯中能變美酒。”

長生湊過腦袋去,就怕師父因為酒又生了什麼不該的念頭,她小聲道,“師父,你不會是想來偷酒杯的吧?”

像偷三娘的酒一樣,可偷三娘的酒抓到了大不了賠銀子,偷仙人的東西,會不會天遣啊?

弗恃也小聲回道,”你師父看著是這種人麼。這樣看低我的人品。”

若是為金銀珠寶不會,但若是為酒就難說了。

琴追聽著師徒兩人對話覺得有趣,”這世上有得必有失。曾經你師姐從我這要了三粒助顏的丹藥,也是用了東西來換的。你想要也要用東西換,你想好用什麼來換麼?”

長生好奇道,”慎靈師伯用了什麼東西換啊?”

“她剪了她的頭發,有大半年的時間她日日戴著帽子,她的弟子還以為她得了癬疥。”弗恃指著他那頭亂的如鳥窩的頭發又道,”所以我不也說願意拿我的頭發,或者你願意收我胡子,我也能刮給你。”

琴追搖手道,”你拿不想要的換想要的,哪裡有這麼好的好事呢。”

弗恃問,”那你想我拿什麼換?”

“那要看你覺得它值什麼了。‘琴追看向長生,‘我看小姑娘腰間的笛子不錯,可否吹一曲?”

長生低頭,竟看到了義父的笛子,她什麼時候把它插在腰帶上的,不是好好收在櫃子裡麼?

琴追問,“姑娘是否願意為這美景助興?”

長生不想掃興,無奈不會,”我吹過這笛子,可它發不出聲響,不曉得是壞了,還是我不會吹。”

琴追笑道,“並非成調成曲才叫會吹,樂聲不過是用來抒發心中悲喜,姑娘心中想什麼就怎麼吹,或許反倒是水到渠成。”

長生心想,這樣也可以?

弗恃道,“那你就試試,不得也無人怪你。”

長生似懂非懂,拿起笛子,看了一眼梨樹林,隻覺得景色十分美麗。若不是她肚子裡沒什麼文墨,一定要寫詩讚美的。

她朝笛子上的孔吹了口氣,笛子居然發出聲音了,雖然隻是單音。卻也讓她高興了,還好義父的笛子沒壞。

她又把其他幾個音試了,落英繽紛,飄落的梨花變成了年輕的姑娘,赤足拉著手圍著長生翩翩起舞。

琴追笑道,“姑娘誇她們漂亮,她們十分高興,於是起舞感謝姑娘。”

弗恃道,“這可算是你說的有得有失?”

隻等長生一曲終了,那些梨花精魅又變回梨花。

琴追攤開手來,就見他掌心裡躺了一隻小小的杯子,杯子是梨花形狀,晶瑩剔透並非玉石,不知用的什麼材質。

“這梨花杯是姑娘的了。”

琴追突然相贈寶物,長生卻是不敢接受,這是要以物易物的吧,“我沒寶物能交換。”

琴追微笑,“**雖好,然後四時更疊有序,我雖想將春留住,卻無法逆天行事。姑娘吹了曲子給春日增了色,已經是為我將春日留下了,不論再過去多久,今日所見畢生難忘,那就與將它留下無異了。”

弗恃趕緊讓長生收下,就怕琴追反悔,“他既是說換,那便是值得,你就不必推脫了。”

長生心想其實她要這酒杯也沒用,她又不好酒,於是問,“我能送給師父麼。”

琴追道,“既是給了姑娘就是姑娘的,隨姑娘處置了。”

弗恃笑得皺了臉,“不枉費師父這樣疼你。”他拿過梨花杯放浪形骸的親了杯子一下,終於到手,隻想著回去立馬倒進清水試試。

琴追盯著笛子道,“姑娘的笛子要好好保管才好。”

長生平日總小心翼翼的收著,唯恐將笛子弄丟了,連紀念義父唯一的東西也沒有了。所以弗恃也沒機會仔細看過笛子。

雖是貌不起眼,但剛剛長生吹響時,隻覺得走股生氣從四肢百彙湧了進來。再看枝上梨花,隻覺得較之前開得更盛,就連原來含苞待放的,都在刹那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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