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抓個正著

2019-01-06 作者: 縐浮觴
第二十九章 抓個正著

弗恃頭皮發麻,唯有胡謅,“好一陣子沒見師兄,甚為想念,就帶了我的兩個徒弟過來拜訪。”

妙眾看著也沒動氣的樣子,笑眯眯道,“你還真是屢教不改,掌門師兄免你早課,可不是讓你白日睡覺夜裡精神抖擻來做梁上君子的,還帶壞兩個弟子。”

長生羞愧。

弗恃倒是還有理由,“反正這酒也開封了,不喝浪費。我那去年釀了好幾壇青梅酒,味道可是絲毫不比這差,這樣吧,我拿五壇跟你換,你就看在你是師兄,把這壇割愛給師弟。”

妙眾笑了笑,估計知道說再多弗恃也不會乖乖把酒放回去,以往的經驗告訴他,他這個師弟就是欠打。

“我是不想你在其他弟子麵前顏麵儘失。才會你每回來偷酒,都隻是寬大處理。我看你是非要我要慎靈拿門規治你,你才知悔改。”

話才剛說完,沒等長生看清,妙眾卻已是到了弗恃麵前,抬手就是一掌。

弗恃身子向左挪了半分驚險躲過,身後那棵大樹受了他的連累,因承受了掌力,樹乾上多出一個五指的手印。“師兄,你居然玩真的。”

“難道你以為我跟你鬨著玩。”妙眾伸手要搶葫蘆,弗恃反手把葫蘆藏到身後。好不容易到手,怎麼能輕而易舉還回去。

長生和司馬鹿鳴站一邊不曉得該幫誰,總不能大逆不道幫著師父去打師伯。

弗恃左躲右閃,又把葫蘆綁到腰帶上,露出你奈我何的痞笑。妙眾見他囂張,從口袋裡摸出了什麼扔到了弗恃身上。弗恃心想自家師兄弟再怎麼氣,斷然也是不會用暗器的。心下一大意,被那些“東西”巴在了褲腳上。

定睛一看是好幾條白色的拇指那般長短的蠶蟲,它們蠕動著一節一節的身子開始吐絲。弗恃伸手要撥,妙眾卻是招招攻上來,掄起拳頭給了弗恃左眼一圈。

弗恃分身乏術,隻能罵道,“你也太卑鄙了吧,居然來陰的。”

妙眾笑道,“你不常這樣罵我麼。”

妙眾的弟子披頭散發的跑了出來,被吵醒後來不及整裝就跑出來了,一個個手中提著劍,腳上的鞋子卻是左右不分。見到弗恃和妙眾再過招,麵麵相覷也如長生他們呆呆愣著,不知是要助陣呢,還是要上前勸架。

蠶蟲吐絲的速度極快,一轉眼蠶絲就把弗恃的腳包得嚴實,且還沒停下的趨勢,好像不把弗恃整個人裹進蟲繭裡不罷休。弗恃的腳是動不了了,隻好用跳的。一蹦一蹦的擋妙眾的拳頭。

妙眾的弟子都歪頭偷笑。

妙眾往弗恃腰間的葫蘆探去,弗恃扯下葫蘆朝司馬鹿鳴扔了過去。妙眾喊,“快搶。”

一眾弟子領命圍了上去,司馬鹿鳴縱身躍起,朝葫蘆一拍,那葫蘆改了方向飛向了長生。

長生舉起雙手,打算接住葫蘆後還是勸勸師父和師伯坐下喝口茶大家有話好好說,這樣打了打去,一窩蜂的搶來搶去,實在是有違同門師兄弟要相親相愛的門規,要是傷了和氣就得不償失了。

葫蘆沉甸甸的落進了她手裡。

“師……”剛開口要說話呢,哪知把葫蘆接反了,葫蘆嘴朝下,嘩的一聲,梨酒淋了她滿麵。酒水灌進她鼻子和嘴巴,嗆得她難受。

她上一回好像是抿了一小口就醉了吧,這一次喝下去的可不隻一小口。

長生傻笑,抱著葫蘆左搖右擺的晃了兩下身子,醉死在了地上。

睜眼,就見潔白如雪的梨花笑鬨枝頭,鳥兒在花間鳴唱,水流潺潺。長生曉得自己又是來到了那美得不似凡塵的地方。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平靜的水麵憂愁,上一回有弗恃指點方向,還有竹筏能載他們逆流而上。現在什麼都沒有,她要怎麼去找梨仙?

長生心裡想著,就聽到琴追的笑道,“前腳才送走龍太子,後腳姑娘又來了。”

長生露出喜色,“仙人。”

琴追微笑,清風拂過他一頭白發,衣袂飄飄,看的長生很是羨慕,仙人的風姿果真是跟凡人不同,那句俗不可耐的話來說,就是感覺這仙人即便是放屁都比這凡人的香。

琴追道,“還是稱呼我本名吧,我很是喜歡這個名字。”他說這話時語氣眷戀,似乎對他而言,琴追二字意義並非隻是一個尋常不過的稱呼。

長生想著或許仙人對自己的名字比較重視,便不敢直呼其名。琴追眉間似乎染了些許失望,卻也不勉強。長生問,“仙人,我師弟的劍煉好了麼?”

琴追道,“原本就說需要兩三日,你來早了。”

“那是意外。”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自己笨手笨腳的把師父夢寐以求的酒給撒了,回去後一定要跟師父道歉。

琴追意味深長道,“你怎麼知道那是意外不是緣呢?你可對這有半分覺得似曾相識?”

長生知道自己笨,但她想也不至於笨到前日才來,就立馬把這裡忘記得乾淨,她指著上遊的方向,牛頭不對馬嘴道,“我記得是要到儘頭,看到一個洞口,穿過去才是仙人你的家。”

琴追感觸道,“罷了,都是注定的。”

他從枝上摘下一朵梨花放進了水裡,梨花瞬間變作一隻潔白小船,琴追接著又是折下一根樹枝,他踩到了花瓣上,將手裡的樹枝變作長杆,對長生道,“上來吧。”

長生跳進了花蕊裡,因為花朵輕盈會隨著水流輕微搖晃,嚇得長生抓住那柔軟的花瓣。

等坐穩後,她將手放在鼻子下聞,一雙手沾滿了梨花的幽香。她十分喜歡這味道,就不曉得這香味能維持多久。

琴追撐開了小船,見她為如此小事也能開懷,說道,“看姑娘這樣,隻感覺做人或許比做神仙要快活。”

長生隻聽過凡人想成仙,看玉虛派裡的師伯師兄弟們就知道了,勤加苦練不就是為得道麼,倒第一次聽到仙人也有想做凡人的。

長生道,“仙人能長生不老,逍遙自在,凡人有生老病死,還要為了養家糊口辛苦的賺銀子。”這怎麼比較都是做神仙要好吧。

琴追問,“你從小到大活的開心麼?”

長生想起了義父,想起了師父。笨嘴笨舌,隻曉得知足的點頭。

“我從修得神識到至今都沒出過這個林子,隻為答應了一位故人為他守著這裡。雖知道人間繁華最終也不過如黃粱一夢,但歲月幽靜寂寥,倒也想到那紅塵品一品酸甜苦辣。”

“仙人你的朋友不在麼?”這裡的風光雖是美麗,但若隻是自己孤孤單單的看,久了也會覺得無趣的。

琴追懷念道,“他去遠遊了。”

“那容易啊,你等他回來了,就能到外頭去遊玩了。”

琴追卻道,“他不會再回來了。這地方沒什麼再值得他留戀。你師父曾問過這是哪裡,我未答他,其實即便他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不過一樣是過客,有緣則聚,緣儘則散。”

長生見他感傷,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隻能沉默。

琴追也不再多說,隻專心撐船。

一條魚兒撲騰的躍出水麵,濺起冰涼的水花落在了長生臉上。她一時起了興致,伸長了脖子去瞧水麵。水中倒影出她的影子,已不再是小眼塌鼻梁的平凡五官,倒是與在睚眥龍宮中那麵銅鏡裡看到的女子樣貌有五六分的相似。

她受驚,坐回花蕊裡不敢再看。隻是心神不寧,連船什麼時候已是穿過了洞口都不知道了。

琴追把船停好,見長生心事重重也不點破,隻等她下了船後,把梨花和樹枝收回,又接回了梨樹上。樹枝和樹乾竟像是渾然一體,全然看不出傷口。

她見到這畫麵突然感到暈眩,像是受了暑氣那樣,曾經她在大太陽底下罰站好幾個時辰,就是出現這種症狀的。眼前是五彩光暈在閃耀,閃得人頭暈目眩。

光暈裡那與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在撿落花落葉,也不曉得是用了什麼回春的法術,把花和葉子都接回了樹上。

有個聲音在她耳邊問道,“我得再修習多久,才能像你這樣能使春回大地,枯樹生花?”

女子道,“凡人有生老病死,你想成仙也有你的劫數。你若是渡得過,我就教你。可若是渡不過,教了也是白教的。”

“我一直聽你念什麼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聽了兩百年才有了神識,後又是聽了五百年才有今日要渡劫,我若是能褪去這身樹皮修成地仙,就給你做個仆人報答你吧。”

長生扶住身邊的梨樹,難受得想嘔吐,“仙人,我是不是傷暑了?”否則為何看到幻覺還有幻聽。

琴追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額頭,輕聲道,“虛其心,平其意,什麼都不想,就不疼了。”

長生聽話的放空了她的腦子,試著調整呼吸,過了一會兒果真腦子就不疼了。她把這歸功到琴追的神通廣大,定是用仙術給她治好了病。

琴追帶她進了屋裡,司馬鹿鳴的劍懸在空中,劍下燃燒著火。弗恃給琴追的那塊黑乎乎的鐵石已是融在了火裡,化作液體一樣的物質貼合在劍身上。

長生還以為所謂的天火該是五光十色的,至少天上掉下來的東西,怎麼都算是寶貝,與她平日做飯燒柴時生起的火該不一樣。但親眼見到了,又好像覺得沒什麼不同。

琴追用長袖扇了兩下,火勢大了起來,鐵石像是懼怕天火的熱度,在往劍柄的方向慢慢的爬。看著有些惡心,感覺猶如成千上萬的螞蟻聚合在一塊齊心合力的搬家的模樣。

琴追道,“這天火落下來,即便是世間最堅硬的東西也要被燒成灰燼。”

長生記得弗恃好像聊起過說琴追當初所經曆的天劫就是天火,既是天火這麼厲害,他怎麼逃過去的?琴追告訴她等那鐵石將劍身包覆完了,也就大功告成了。

長生問,“有沒有辦法快點?”不是她想催,而是不曉得這次酒力又能維持多久,要是又等不到劍煉好半途而廢的醒來,她不曉得師伯還願不願意借出第三壇酒。

琴追看著她欲言又止,眉頭一擰,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揮動長袖激起一點星火打向屋頂一角。

一隻壁虎落了下來,化了形。眼耳口鼻已經變得十分像人了,就是身後還拖著尾巴。

琴追客氣的規勸道,“若是有緣來了這裡想與我結交朋友的,我歡迎之至。若是心懷不軌,趁我還沒動手,自行離開吧。”

壁虎指向司馬鹿鳴的劍,說道,“我家主人想跟仙人討要此物。”

琴追拒絕道,“我不知你家主人是何人,但這劍不是我的,我不能答應。”

那壁虎商量道,“劍如今在仙人這裡,隻要您願意點個頭,萬事好說。您若是覺得劍白白被我們拿去占了便宜,您大可說一物。我家主人神通廣大,隻要您說的出,我們必定給您找來。”

琴追道,“以物易物的確是我這裡的規矩,但我已經說了,這劍不是我的,我不能替劍的主人做決定,你還是走吧。”

那隻壁虎朝長生看了一眼,長生往琴追身後縮了縮。

“我家主人賞罰分明,我今日若是完成不了他的交代,回去必然受重罰。要不就把劍帶回去,要不就請仙人同我走一遭親自向我主人解釋了。”

那隻壁虎衝了上來,琴追倒也不把一隻小妖放眼裡,哪知是聲東擊西,小妖尾巴一甩,勾住了劍柄把它扯了下來,就想從門口逃走。

琴追不慌不亂也不見阻攔,屋外的梨樹枝條發了瘋似的猛的抽長,繞著茅屋,一圈一圈纏繞起來,竟把門封住了。

琴追不再和顏悅色,麵色凝重的問道,“這把劍還未煉製好,若看中的是這把劍的本身,怎麼也該再等幾個時辰。可見你搶劍是為其他目的,你家主人要它來做什麼?”

小妖見那枝條把屋子纏得太密,他要逃出去隻能是變回原形,小了體積才能爬出去,但若是變回了原形,劍太過沉重,他就帶不走了。

小妖開口威脅道,“我不過是隻小妖,哪裡敢多問。仙人,我勸你還是放我走,你若堅持與我家主人作對,隻怕這裡最後隻能是化作煉獄,不需天火也會被燒得乾淨。”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更想會一會你主人是何方神聖了。你是自己把劍放下,還是要我動手?”

小妖狡猾,低眉順眼,似要把劍奉還。隻等走近,突然舉劍朝琴追刺。長生一急,忘了琴追哪裡用她一個區區凡人相護,也沒考慮後果,徒手把劍抓住。

劍將她手心的皮膚劃破,血流如注。小妖想斷了長生的手,哪知劍身卻像被牢牢貼住了一樣,任他怎麼用力都抽不出來。

劍身上的鐵石離了天火,原本已是冷卻不動了,卻是在觸到長生的血後,自中心裂開一條細小的凹槽,像是生出了血脈,開始吸食長生的血。

長生的血流進了小槽,鐵石再次化作液體往劍柄上爬,且還爬得很快,像是在追逐她的血液。將劍的整體包成了黑乎乎的一整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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