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154章 堵不如疏

7個月前 作者: 鯽魚湯要加香菜
156.第154章 堵不如疏

第154章 堵不如疏

“元讓,此去兗州,你有何打算?”

種平站在馬廄前,隨手抓了把乾草抖散,送至馬嘴邊。

馬兒一見種平,如臨大敵,“嗤嗤”打了兩個響鼻,將頭挪到一邊,不安地動了動前踢,若不是韁繩勒著,恐怕早要退到槽櫪後頭去了。

夏侯惇忍不住笑出聲,目光之中多少沾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開口調笑:“伯衡莫非是天生與馬相克?除了赤兔,好似還未見不懼怕伯衡之馬。”

種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兒。

也隻有這時候,他才會懷疑自己那90的魅力是否加了個寂寞。

明明他也未曾對軍中馬匹做過什麼,誰知道這些馬為什麼見了他,就仿佛見了天敵似的。

“莫要打趣我,我隻好心提醒你一句,呂布有謀士陳宮,不可小覷。”

“元讓要記得驕兵必敗的道理,切記不可輕敵,也不可因一時憤懣急功,不探聽虛實,便舉兵而進。”

種平頗覺得自己仿佛是那個老媽子,他還記得夏侯惇在迎戰眭固時,顯露出自負狂悖的特質。

儘管他二人已經有段時間未見,種平卻不能確定夏侯惇身上這些缺點是否在跟隨曹操期間得到了改正。

他隻能儘力勸告,希望對方能夠能夠記下自己的勸告,不要鑄下大錯。

“知道了,知道了。”

夏侯惇連連點頭,臉上隻是一味笑著,種平也拿不準他到底聽沒聽進去自己的話,隻得無奈歎息。

“不提此事。”

夏侯惇收了笑,衝著營帳的方向伮了伮嘴。

“你同那平原令……到底是何關係?”

種平神色自若,微笑著開口:“隻是覺得與劉府君頗為投契,不過是忘年之交罷了,元讓何出此問?”

夏侯惇搖搖頭,並未多說什麼,他其實有些想問,種平現在到底是怎麼看待曹操的,回兗州後又要怎麼同他們這些人相處。

這些疑問鯁在他喉嚨裡,他既怕問出這些問題,會加速種平與曹操離心,又擔心即便他不問,種平最終也會選擇一條與曹操截然相反的道路。

不過他同曹操一樣,並不以為種平會選擇去輔佐劉備,他隻是在劉備的皇叔身份上,找到了其與皇權的聯係。

天子啊……

“不多說了。”

夏侯惇垂下腦袋,用腳碾了碾地上的石子。

“伯衡隻等著我的好消息便是。”

“多加小心。”

種平點點頭,想了想,又說。

“我隻知陳宮之名,未見其人。但呂布為人,我卻是有幾分了解,呂布其人,生性反複,元讓若是從此入手,或許能有意外之喜。”

“我記住了。”

夏侯惇衝種平擺了擺手,臨行前最後勸了一句。

“誌才先生不在此,伯衡也該收著些性子……若是……”

“我也不多說,以伯衡的聰慧,當是能猜出我言下之意的。”

種平嘴角不由得掀起一絲帶著苦澀的弧度。

竟是連夏侯惇都發覺自己與曹操的矛盾了嗎?

“曹公一日心向漢室,我便一日心向曹公,如此而已。”

種平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心中想了很多,但他知道唯一在此時此地能訴諸於口的借口,隻有皇權與野心齟齬。

夏侯惇上馬的動作一頓,以一種極其複雜難言的眼神注視著種平。

然而,種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他甚至露出了一個可以說得上是輕鬆的笑容。

“元讓,保重。”

馬蹄掀起的煙塵,卷起路上的蓬草,赤色的餘暉帶著殘陽的溫度,落在種平身上。

太陽快落山了。

種平慢悠悠走回馬廄,幾匹雜毛馬正埋頭於槽櫪之間,咀嚼著混了青料的乾草,種平的影子投在食槽上,引得它們甩了甩尾巴。

種平在想,夏侯惇一定聽懂了自己的話。

他會將這話如實告訴曹操嗎?

縱然不會是一字不差的轉述,也該轉達出自己的態度才是。

種平往食槽中添了些草料。

到底是推波助瀾,還是渾水摸魚,待回了許都,自然能夠知曉。

“某……”

關羽的心情亦是複雜,曹操提起昔日討董之事,那時他同曹操,真論起來,也不過是數麵之緣。

他尚且記得那時的曹操,身上有一種滿腔熱血的孤勇之氣。

若說他對曹操,無一絲敬仰之情,那做不得真。

可他同劉備在徐州這一路所見,實在難讓他再裝作若無其事,好言好語地跟曹操寒暄。

“先時虎牢關外,若非曹公仗義出言,備兄弟三人,恐未能有出戰機會。”

“曹公恩義,我等銘感五內。”

劉備起身,遙遙向曹操敬酒。

曹操收回放在關羽身上的目光,亦舉起酒觴,雖是受下劉備敬酒,卻並未平禮相待,隻是抿了口,便重新放下。

“操不忍見蒙珠蒙塵,玄德儀表不俗,雲長亦是偉丈夫,不廢困窮之語,豈能忘哉?”

曹操笑得開懷。

劉備飲儘杯中之酒,坐回席中,眼底隱隱閃過一絲憂慮,卻並不為人所見。

“稽於眾,舍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

種平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曹公在同劉府君談論《尚書》?”

凡事都考察群眾的意見,常常放棄自己不正確的意見,聽從彆人正確的意見;為政不虐待無告的窮人,用人不忽視卑賤的賢才,這隻有帝堯的時候才能做到。

種平彆過頭去看劉備,笑了笑,又將視線落在曹操身上。

“可是元讓說了什麼?伯衡這般愉悅模樣,真是難得一見。”

曹操覺得有些訝異。

“隻是突然覺得……”

種平卷起衣袖,輕輕扶正發間的玉簪。

“堵不如疏。”

他驀然一笑。

“我同元讓說了些呂布為人,想來以元讓的機敏,應當能從中找出破綻。”

“畢竟,元讓的性子……一味勸他,反而是適得其反也說不準,曹公覺得呢?”

“近朱者赤,果然不虛。”

“伯衡言語間,倒是有些誌才的風範。”

曹操說著,眼中流露出惦念之意。

“此次攻徐州前,誌才似是染了風寒,也不知如今是否痊愈?”

“誌才病了?!”

種平下意識站起身,聲音顯得有些尖銳。

曹操被種平這樣大的反應弄得一怔。

“入秋之時,多發風寒也是正常。伯衡怎的如此激動?”

“哦……”

種平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他失神地坐下,忍不住喃喃自語:“我回許都時,誌才還精神得很,還能同我玩笑……應當不妨事……”

他回憶起曆史上,戲誌才是興平二年而亡,如今不過初平四年,他在東郡時便督促戲誌才戒酒……怎麼也不該現在就出事。

這樣安慰自己,種平心中卻還是不安。

他不是個長於交際之人,能說的出幾句之心之言的,不過屈指可數。

他不願失去友人。

“……離許都許久,確是思念故人,白做這小女兒態,叫曹公見笑了。”

曹操微微皺眉,不喜種平這樣疏離的客氣態度。

但聽得對方言語間,已有將許都當做故土,念著故人的心思,又是一陣放鬆。

“伯衡不必太過擔憂,誌才的身體,我亦是知曉,有文若在旁看著,戒他幾日酒水,也就好上個七八分了。”

曹操說完,眼見侍從已續了三次燈草,心中估摸著該是酉時左右,隨意拍了拍手,示意隨侍將杯盤收拾乾淨,又指了個模樣機靈的仆役。

“帶劉府君三人去歇息……就去右營,勿要怠慢貴客。”

種平聞言,望了眼跟個木雕似的,立在曹操身後的曹洪,用眼神詢問,自己今晚是怎麼個安排。

曹洪眼珠子往曹操後腦門方向動了幾回。

種平心說難不成今夜又要跟曹操同榻而眠?

不能吧?

有關二爺在,曹操怎麼也不該想著我吧?

果然安排好劉備三人,曹操就將話頭轉到了種平身上。

他剛要開口,便注意到種平眼睛抽筋了似的,對著他背後抽個不停。

他背過去一看。

曹洪還在給種平使眼色,眼珠子一轉兒,直接跟曹操來了個對視。

“咳咳咳。”

曹洪正在咽口水,這麼一嚇,被嗆了個正著,趕忙彆過頭去咳嗽,偷偷給種平打求救手勢。

“曹……曹公,我今夜……?”

種平收到曹洪那不知所雲的亂比劃,猜出他這是相自己求救來了,隻得硬著頭皮發問。

“還叫曹公?”

曹操哼了一聲,難辨喜怒。

不然呢?

難道我現在還能坦然叫“叔父”嗎?

種平息了聲。

曹洪卻是著急起來,他心說自家大兄這是有意跟伱修複關係呢,你小子還犟個什麼?

難道又要像當出拒絕娶親一樣拒絕?

你小子怎麼比驢氣性還大?

他背在身後的雙手都快舞出花來了。

在曹洪心中,種平怎麼說也是救下了曹嵩一命,對曹家,是有恩義的。

北海求援時,曹操派自己做主將與種平一道離許都,其中有多少監視之意,他心下也是知曉。

那時種平突然發重疾,他不是不覺得蹊蹺,一者已有醫者診斷,種平並非是詐病,二者他心裡多少也有歉疚之心。

半推半就之下,也讓種平成功脫身離去……

你但凡學會妥協,會少塊肉不成?真是急死個人!

曹洪見種平久久不語,甚至腦海中生出,回到許都,一定要強嫁個曹氏女給種平,便是綁,也要硬將他綁在自家船上的念頭。

“……叔父。”

種平最終低低喚了聲。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抱著的心態,與初入東郡時,已是截然不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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