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以誠待人

7個月前 作者: 鯽魚湯要加香菜
第189章 以誠待人

劉表雖然老邁偏信,卻依舊有識人與決斷的能力,曹操的糧草在荊州被劫,自然是他的過失,可若說此事是蔡氏兄弟所為,他隻覺得可笑。

蔡夫人在他病中多有動作,攔截處理了不少公文的事,他並非一無所覺。

畢竟他已入主荊州近二十年,手下官吏行文的格式語氣,他早已爛熟於心,呈上的文書有無篡改,他一眼便知。

之所以不管,不過是因為念及蔡夫人終究不過是內宅婦人,自嫁與他以來,事必躬親,知禮守節,不曾有什麼過錯,除去此次為蔡氏兄弟遮掩之事,不曾敢經手州中大事。

左右不過是些為了母族弟兄謀利的小動作,他也懶得為這些瑣事勞神。

“在我眼皮底下行這劫糧嫁禍之事……縱然能瞞過其他人,可決計是瞞不過子柔的。”

劉表心知蒯越向來是明哲保身的性格,若非自己召他過來,明確詢問此事,這人定然是守口如瓶,一點風聲也不會透露。

蔡夫人已經差人在後堂之中準備好飲宴,劉表又讓她幫自己整好衣裳,自己撐著拐杖慢慢行至堂前。

種平一行人正在外間等候,見一老者扶杖而出,當下便猜出此人身份。

種平忙上前見禮,似乎極為羞慚不安,連連嗟歎:“小子無禮,竟擾長者休眠!平素聞“八駿”之名,心中仰慕,亦曾攻讀使君《周易》、《五經》二章句,常恨不得與使君相見……今日得入荊州已是平此生幸事,怎敢叫使君抱病相待?”

“哦?”

劉表這才想起眼前這十六七歲的少年,除去是天子使者,還是鄭蔡門生,不由得笑問:“‘九三,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有‘嗃嗃’二字,康成先生注曰‘苦熱之意’,而我作‘熵煸’解。不知太史以為是何解?”

種平思慮片刻,靦腆一笑:“平不過一孺子,學識淺薄,不敢獻醜,恐汙尊耳……《詩》雲:‘多行縞煸,慘毒之惡’,先生之意在於古字皆從火,故作此解;而使君做‘煸’,平以為是‘嗃嗃,嚴厲之貌也’,蓋九三居家人之中,以陽居陽位,乃治家剛猛盛烈者也。”

“善!”

劉表本隻將種平“攻讀《周易章句》”之語當作他拉進關係的托詞,自己也是隨口考校一句,並不覺得他能言之有物。

不料他所言俱是發自肺腑,一時便起了惜才之心,又想著幼子劉琮與種平年齡相仿,見種平如此聰穎知禮,忍不住放柔了目光,語氣慈愛:“太史何必過謙?隻此一解,君即可以才立世!”

種平露出個獨屬於少年的,澄澈靦腆的笑容:“使君德隆望重,平德薄才疏,怎敢承當此譽?若得居末,尚自過分。”

劉表不讚同地皺眉:“伯衡老成持重,卻不可無少年氣。”

他拉著種平在自己主位旁坐下,親自為了他斟了一杯酒。

種平趕忙起身接過酒杯,滿臉的受寵若驚,他留意到劉表雖行走之間要拐杖輔助,似乎年老體弱,行動勉強,但斟酒之時,手腕極穩,不曾有半點酒水灑出。

主人坐下,便是宣告著宴席的開始。

劉琦坐在下首,默默飲著酒水,偶爾往身後看一眼,似乎想和坐在他後方的龐紀說什麼,但瞥見屏風之後隱隱露出蔡夫人衣裙的一角,便悶悶地歎了口氣,不敢有所行動。

蒯越端坐一旁,將一切儘收眼底,夾了一塊子魚肉,放在口中細細抿著。

國淵看著劉表和種平在一起推杯換盞,不一會兒便以叔侄相稱,不由得暗暗驚歎於種平交際的本領,想到自己入荊州一日中的所見所聞,心下感歎:“劉景升此人可為師,不可為主也。”

不知不覺,酒已過三巡,種平與劉表二人卻隻是探討經典,似乎都已將劫糧之事忘了個一乾二淨。魏種知曉種平不善飲酒,見他已喝了許多杯,擔憂會因醉酒誤事,忍不住起身,舉杯向劉表敬酒。

他正欲開口,卻見種平眼神清明,以目示意,心中立即明白種平彆有考慮,於是將想好的詢問之語都換作了讚譽,極力稱讚劉表的政績,語畢便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重新坐下。

“此酒碧如縹玉,清雅非常,不知平可否向叔父討幾壇帶回兗州?”

魏種方坐下,種平便對著劉表開口。

劉表自然不在意幾壇酒水,他饒有興致地問:“伯衡也是愛酒之人?”

“不瞞叔父。”

種平麵色誠懇:“平實不善飲酒,但有好友在兗州,其生性嗜酒如命,故而有此求。”

“可我觀伯衡並非不善飲之人啊?”

劉表舉杯的手一頓。

種平麵露愧色,十分耿直地展開衣袖:“所賴現下是冬日,身上所著衣物深厚……平掩袖飲酒之時,皆是將樽中酒水大半都傾倒在衣袖之上。”

劉表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饒是他曆經世事,也不曾遇見過像種平這般憨直的少年,當真是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清澈的愚蠢在對方身上,叫他不知不覺便卸下了心防。

若說這是種平故意表演出的模樣……可這也太渾然天成了,完全看不出一絲表演的痕跡啊。

劉表沉默良久,放下手中酒樽,語氣和藹:“伯衡以誠待人,真此世君子也。”

他目露關切:“叔父已知你尊敬之心,天氣寒冷,日後不必如此勉力而為……夫人!快快將那為琮兒裁的新衣取來!”

屏風後晃動一陣,有些碰撞的嘈雜聲傳來。

蔡夫人偷聽被劉表直接點出,心中也是一驚,慌亂之下竟撞在桌角,將那桌案上的一個陶瓶碰倒。

她趕忙用手扶正,心知不能再留,匆匆應了一聲,往內院去了。

“琦兒,我架上有從前注過的經書,去取一本新定禮的草稿來。”

劉表揮手召來劉琦,令他去自己書房取書。

龐紀本就是為了讓種平能見到劉表,方才在府前演了一出鬨劇,此時目的早已達到,他隻是飲了幾杯酒水,便借著“不勝酒力”的借口退了出去。

國淵見劉表驚走蔡夫人,又支走劉琦,情知這是要步入正題,提起劫糧之事了,於是也找了借口,和魏種等人一同離開。

此時屋內僅剩下劉表、蒯越和種平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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