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旱魃王

《喪門人》

第一卷北國神道之卷

第五十九章旱魃王

黑黝黝的走廊裡麵，光線泯滅，一個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鬼狐狸安靜的走在通往第三層的路上，沒有開手電，背上背著虛弱脫力的關小二，似毫無負重一般步履輕盈，反倒是關小二麵色慘白，已經流了一脖子的冷汗。

“鬼..鬼爺，你..怎麼..我是說，你不是..七竅流血了嗎？”關小二見著了這個活閻王，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如今問起話來更是小心謹慎。

“那又怎麼樣？”鬼狐狸淡淡的聲音在黑暗裡飄來。

“我的意思..意思是..嗚不對..不是我的意思..是秀才爺爺說..七竅流血就..活不了？”關小二仔細斟酌著發問，顫巍巍的聲調像受乾擾的調頻收音機一般時斷時續。

“七竅流血就是七竅流血，和死是兩碼事。”鬼狐狸又淡淡的應和了一句，語言像柴骨肉一般精簡又無味。

“那你..你不是在星爺的..棺材裡頭嗎？”關小二又壯著膽子發問了一句。

“你先閉嘴，我現在不想太吵。”鬼狐狸似乎懶得理會他，依舊是冷若冰霜。

關小二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他，畢竟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男人把自己帶進了這趟渾水中來，這一路上的疑惑早已經裝滿肚子堵到嗓子眼了，奈何他的一句話就把自己的疑團全都搪塞了回去，隻得趴在背上一個人受著這奢華的冷落。

沒過多久，鬼狐狸踢到了一個堅硬物體，安靜的停下了步子，將關小二從背上放了下來。

“自己躺上去，我沒有背過人，不怎麼習慣。”鬼狐狸將手電打開說道。

關小二借著光線發現地上的東西竟然是那個青銅棺材，忽的想起來在自己昏迷之前，鬼狐狸都應當是躺在掃把星的棺材裡的，現如今掃把星一乾活人不知去向，這個死鬼卻又活了過來，而且自己還很榮幸的成了他背人處女秀的第一位體驗者，這感覺簡直不能太奇妙。

他乖乖的躺進了青銅棺材裡麵，睡棺材的感覺正常人估計一輩子都不會體驗到的，更彆說是躺在一個詐屍複活的男人用過的棺材裡，關小二如今就有這份殊榮來享受這份待遇，但是怎麼樣都感覺像是要替彆人下葬似的彆扭的很。

鬼狐狸見他乖乖地躺好了，便將棺材蓋子抬過來重新蓋好，這下子可把關小二嚇得更加麵色慘白，還好這個閻王爺良心未泯，最後把棺蓋錯開了一個小角，保持了空氣的流通。

關小二如今渾身都無法行動，甚至於說連知覺痛楚都變得十分模糊，也不曉得鬼狐狸是怎麼把自己從那張手術台上弄下來的，如今剛下了開刀的地方就被送進棺材，這人生經曆輝煌的都可以寫小說了。

忽的，整副棺材突兀的猛烈搖晃了一下，關小二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覺著似乎是身上的棺材開始失去了重心，從露出的狹小縫隙裡麵不住的鑽進來急促的風聲，那感覺..有點像棺材自己飛起來了！

“你彆亂動，我的肩膀有傷。”鬼狐狸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關小二一聽就明白了過來，自己竟然是被鬼狐狸連同棺材一起扛到了肩上！

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關小二的神經已經粗壯到相信粽子鬼神了，因而對於鬼狐狸的這種超自然的物理行為，竟然習以為常般欣然接受，絲毫不去考量他和棺材加起來的重量怎麼可能用一個肩膀承受這回事情。

再者說，鬼狐狸的身材和掃把星畢竟不同，前者是朽木白哉那種正太少年，而後者活脫脫就是胸毛密布的摳腳大漢。

“鬼爺..我們..我們不去找星爺嗎？”關小二的聲音透過棺材悶悶的傳了出來。

“先不去。”鬼狐狸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我們，先去辦一件事情..”

話分兩頭，北國神道第一層青銅門口。

徐秀才臉色鐵青的捂著自己的小腿，由於之前的奔襲，傷口再次破裂，如今正倚靠著鴨三春才能站穩腳步。

掃把星他們都在徐秀才周圍，方才在屋子裡頭被那些埋葬蟲驚嚇的不輕，這會兒追上了徐秀才，幾個人在青銅門口眼神冰涼，瞪視著門前的另一夥人。

金吉拉，悍馬子，老羅，陳皮老三，泥菩薩已經自殺，自然不必言說。

“安大夫，過這邊來。”陳皮老三招呼了安獸醫一嘴，安獸醫聽了這話立時麵色無血，緊張兮兮的瞅了身邊人一眼，生怕一個不謹慎就被活剝了去。

“你想去就去，秀才和你有恩無怨，自然犯不著找你麻煩，但是一旦去了那邊，之後的事情秀才便說不準了，自己拿捏妥當為好。”徐秀才淡淡的給他喂了一個寬心丸。

安獸醫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他煩躁的搖晃著腦袋，似乎是有些搖擺不定，張了張嘴巴似乎是想要做和事老，但是很顯然兩邊已經撕破臉皮，端的是不能善了了。

“罷了，我..我跟著你們，他們能把我拋下一回，保不齊還有第二回。”安獸醫尋思了半晌，終於是說了這麼一句，結果引得掃把星一陣爽朗大笑，開心的不住用大手掌拍著他的背部，賞賜了他一身的綠色斑斕。

陳皮老三似乎是對安獸醫不大看中，見他當麵倒戈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不過往往這種沒有表情的人才是最令人感到難受的，畢竟這隻代表兩件事情：陳皮老三的城府深沉和對安獸醫個人價值的毫不憐惜，這是最赤裸裸的打臉與回擊。

“閒話就不絮叨了，秀才這輩子最厭惡欺騙，更遑論耍小聰明截胡秀才的山貨兒。”徐秀才陰森森的盯著陳皮老三等人，很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陳皮老三似乎是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追上來，更加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低估了青銅門後麵的食人藤的本事，嘗試了幾回依舊是沒有闖出去，悍馬子還險些丟了一隻胳膊。

“我們也沒有拿到棒槌，大家頂多算是不虧不欠。”金吉拉安靜的倚靠在牆角，懷裡依舊是那把霰彈槍，隻不過不曉得還有沒有子彈。

徐秀才顯然是不相信她說的話，剛想發火忽的又想到些什麼，嘿嘿的突然乾笑了幾聲。

“秀才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你們之前的確是在哄騙秀才，你們根本不是從什麼暗河水路走過來的，那片洞穴旁邊的廢墟也走不通，你們肯定是和我們走的一樣的路線！”

這話說完，對麵的陳皮老三並沒有否認，隻是不自然的麵部肌肉輕微抽搐了一下。

“老先生，你活的歲數大了也犯糊塗，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不大好，人還是活的糊塗一些才會更加長久。”陳皮老三陰翳的回應了一句，言語中的火藥味已經愈發濃烈。

子彈頭被他們的對話說的心裡犯堵，因為之前徐秀才已經說道過，如果泥菩薩的人也是走的自己的路線，那麼她們是怎麼順利通過石龍子那些惡心東西的？徐秀才方才的口氣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麼，不過很顯然現在不是推敲這些的時候。

“秀才，咱們這麼鬥下去也沒什麼好處，眼下就算是拚了個恩怨分明，剩下的夥計也得給這些藤條當點心，若真的想掰扯個清楚明白，先過青銅門再說。”陳皮老三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如今沒了泥菩薩，隊伍裡麵都在以他馬首是瞻，因而也都沒有異議。

徐秀才雖說是那種眥睚必報的人，但是在這之前必須要加一個前綴，那就是不威脅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在這個老叟的觀念裡，萬千生靈的命也抵不上他的一條老命，這點和曹操倒是有那麼幾分神似。

這是搬山探海這一行的通病，不管是賞金或是摸金校尉、孟嘗食還是刀靶子，都是腦袋彆在褲襠裡的陰暗勾當，因而英雄主義或是青梅煮酒在這裡都是狗屁不通的渾話，當然像掃把星這種奇葩算是不在此列，畢竟是當過兵的軍人，骨子裡的血性是改不掉的，但是在搬山裡麵就算是臭毛病了。

畢竟進了這些行當，隻有拿錢與走空、有命和沒命兩種說法。

“嗡——嗡嗡——嗡嗡嗡——”

便在這時，眾人身後的黑暗空間裡，隱約的傳來了一陣龐大的噪音聲響，眾人已經非常熟悉這種聲音的來源了，因為這赫然就是方才險些讓他們喪命的埋葬屍蟲潮！

徐秀才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畢竟蟲子來的太快了，陳皮老三他們根本沒有考慮到會有蟲子這回事情，一時間也是嚇得麵色煞白，畢竟誰都知道如今的情況可沒有關小二在，即便是在的話估計也沒有那麼多的血來驅逐蟲子了。

眾人不再爭執快速的靠到了青銅門口，那個熟悉的洞口依舊存在，隻不過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食人藤給網了個結實。無數惡心的藤蔓像金線蛇一般吐著信子，蠕動纏繞著像美杜莎頭上的發髻。

這下子真的是有些山窮水儘起來，借著手電的光斑，遠處的蟲子潮已經清晰可見，而且在密密麻麻的蟲子堆裡，還隱約的顯影著一個碩大的黑影。

“啊..是..是那屍花裡的人！”

果然，沸騰的蟲潮並沒有馬上發動進攻，而是在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居中的屍花人，如今的屍花人已經全身被蟲子咬穿，原本精致細膩的五官也已經分崩離析。

他雙臂張開微微彎曲著，有些像握住龍椅上的扶手的感覺，蟲子把他當做了一個巨大的巢穴，在他的身上紛飛舞動，帶著他漂浮著往眾人這邊行進。

那感覺，有些像君臨天下的王，在高傲且孤寒的俯視著卑賤的臣民。

“我說是什麼那，原來是旱魃，而且還是旱魃裡麵的王..”徐秀才有些略帶絕望的笑了笑。

“這樣子的話，我們，很快就都會是死人了那..”

話分兩頭，在北國神道第三層的萬顱坑那裡，一個麵目冰寒的少年正單手抗舉著一個青銅棺材，孤零零的站在無數的死人頭骨上，有些像屹立在遠古戰場上的孤寂英靈。

關小二呆在棺材裡覺得憋悶的很，忍不住說道了一句：“鬼爺，要不我先出去吧，你這樣子太勞累了些。”

“你最好彆動，不然嚇死了我可不管埋。”鬼狐狸淡淡的回應著，一句話又把關小二給生生噎了回去。

鬼狐狸不再說話，伸手朝著自己的口袋裡摸了幾把，竟然掏出了一些類似石質的圓形物件，而且，一共有整整十三顆！

如果徐秀才和死去的泥菩薩知道棒槌在他這裡，估計早已經氣的七竅生煙自行了斷了，鬼狐狸將十三顆珠子整齊的擺放在第三層的一座橋邊上，眼神逐漸朝著下方看了下去。

如果關小二現在開著鱷眼的話，一定會驚訝的發現，之前那一層層舉行陰婚的鬼新郎們，竟然又忽悠悠的從各自的洞口裡麵飄散了出來！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鬼狐狸如今隻有一雙普通人的眼睛，卻似乎是能夠看到他們一般不轉視線，神情專注的和每一尊鬼新郎對視著，那模樣有些像領導閱兵一般詭異莊嚴。

更加詭異的是，這些鬼新郎擁有著和鬼狐狸一樣的容貌，結果就是，一個麵目冰寒的俊朗少年和無數個死去的自己溫婉凝視著，互相之間的嘴角逐漸擠兌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