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影子吃人

《喪門人》

第二卷詭霧遺國之卷

第六十九章影子吃人

甲板上的月光鋪著地板，白慘慘的肆意揮灑著細密的粼光，像打碎的唐三彩琉璃樽一般色彩斑斕。

關三鬥像是忠實票友一般蹲在黑暗裡，鬼狐狸也陪著他不發一言，關小二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生性怯懦自然不敢造次吵嚷。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上甲板，這艘船是橫骨架式結構，他們身邊就是工作艙室，中間夾著月光鋪灑的夾板地麵，對臉兒就是船員們的生活艙。這種板材和型材組合的板架結構十分普遍，現如今國內大多港口的輪渡都是采用這種主料子。

“大侄子，一會兒把褲帶子緊緊，見著什麼了都彆聲張，少喘大氣，不然到時候吞幾口風嚇的放連珠屁就不好了。”關三鬥還不忘打趣關小二，關小二半信半疑的應和了一聲，他清楚自己這位叔叔的脾性，最愛雲山霧繞的誇大厥詞，因而反倒是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都彆說話，開始了。”鬼狐狸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的艙室，手上朝後示意了幾下，三個人都立時沉靜了下來，除了翻湧不息的海潮聲之外，隻剩下渦輪運行的厚重鼾聲，像大興安嶺的黑熊眠歌一般厚重綿長。

關小二對鬼狐狸又敬又怕，見他這般肅穆神色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前麵的船艙裡麵並不昏暗，這裡是海上，晚上的月光大的瘮人，艙裡的一切都能瞧個大致輪廓出來。

“這屋子是用來睡覺的嘛？”關小二趴在關三鬥的耳朵上輕輕哼哼了一聲。

關三鬥正聚精會神的瞧看著，被他這麼一問險些嚇個半死，當下拍了拍自己兩坨肥肉的胸脯直喘大氣，一邊用抱怨的神色警告關小二一邊擺了擺手表示否定。

並不是關小二心血來潮的隨口胡謅，他們對麵的艙室是生活艙，但是借著月光看去，裡麵似乎是更像一個實驗室一般，一點有人味兒的布置都沒有。

忽的，生活艙的窗口處突然冒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來，借著月光的反射，那張臉盤竟然在反射著波瀾的清冷光輝，這著實是給關小二也嚇了一跳，不過他畢竟不算是初出茅廬，經曆過北國神道的折磨之後，承受驚嚇的神經已經略微粗壯了一些。

他努力的擠著眼睛去仔細瞧看，這才看清原來是一個帶了麵罩的船員，和在北國神道裡麵見到的那些隔熱服十分相似，不過明顯作用應當不同，關小二是端的不懂的，在他簡單的價值觀裡，這個裝束的麵罩男和焊接工人沒什麼兩樣。

船艙裡的人站在窗口四處張望，不過很顯然鬼狐狸他們的隱蔽性極好，所處的位置剛好是對方的一個視線死角，而且這裡還沒有任何自然光源，那個麵罩男瞧了半晌似乎是沒有什麼發現，之後手上一拉，竟然將窗子蓋上了一層白色窗簾。

關小二見到他這一手，似乎是已經明白要出事了，身邊的兩個人的肅穆神情也告訴了他這一點，因而自然不難猜，不管是關門放狗還是拉簾行凶，都是這種老電影的固定路數，現在看來已然不大新鮮。

由於有月光的照射，透過船艙的簾布依舊是能望見裡麵的人形陰影，關小二轉身瞧了瞧鬼狐狸的反應，發覺後者並沒有什麼訝異的神色，當下就明白了這種情況應該不算是第一回了，因而也就沒有過多的去在意追問。

過了許久，裡麵的人突然開始多了起來，窗簾上一下子多了好幾個影子，重重疊疊混亂得很，這不是看皮影戲，裡麵的人是不會顧忌艙外看客的胃口的。

模糊的人影依舊是影影綽綽，過了許久似乎是忙完了一些事情，緊接著所有人全都撤走了，窗簾裡隻剩下了一個清晰地身影，隻不過這個影子似乎是一直在不住的抖動，貌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那感覺有些像站在了電臀按摩椅上似的，奇怪的是裡麵的人竟然沒有發出任何痛苦呻吟聲。

過了許久，陰影裡麵的人突然不再扭動了，而且動作出奇的詭異，似乎是畫麵定格了一般凝固在了窗框裡，給人的感覺像極了一件意大利的行為藝術品。

“他死了。”鬼狐狸淡淡的說道了一句，關小二聽了這話之後有些犯傻，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般有些木訥。

他悄悄地推搡了一下關三鬥，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關三鬥聳了聳肩膀又攤了攤手，小聲回應道：“不清楚，不然就不過來瞧了，你先彆多問，戲還沒演完那。”

這話說的關小二更加的懵懂，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再次去瞧，果然發現那個凝固的人影似乎是又動了起來！

如果是詐屍的話，關小二的心裡還是有一些承受能力的，畢竟已經看過了阿鼻地獄，就不會再懼怕這些阿貓阿狗，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這個少年再一次驚掉了下巴。

那個人影依舊是那種凝固的姿勢，但是渾身上下似乎是起了毛邊兒一般開始不規則起來，關小二很難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這種感受，那感覺好像是一個人突然全身長滿了沸騰的毛發般詭異難明，關小二看著看著，漸漸地覺得自己的身子似乎都發癢了起來。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成纖維病毒，這種病毒早在北國神道就已經打了很多交道了，窗框裡的人影似乎是很符合這種毒素的發病征兆，隻不過是換了一種發病源而已，之前的人是瘋狂生長鼻毛牙齒，而他應當是生長了體毛。

窗框裡的人還是不曾動過，關小二神情緊張地仔細瞪視著，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環節，忽的，那個人影的輪廓不再泛起毛邊兒，而是像開水一般開始不斷沸騰鼓動起來！

這可讓關小二沒了頭緒了，畢竟他所見到的成纖維病毒攜帶者就沒有這一型號的，那個人影越來越鼓脹，渾身上下都在沸騰著冒泡，關小二暗暗道了聲萬幸，如果沒有簾子遮擋的話天知道會看見什麼惡心場麵。

關三鬥用手按住了關小二的肩頭，在他的耳朵邊輕聲囑咐了一句：“放輕鬆，接下來看到什麼就當是玩笑，切莫當真..”

這話說的反倒是讓關小二心裡一揪，他剛想問個明白，眼前的場景就已經發生了變化，關小二望著窗子裡的人影，果不其然的又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窗子裡的人影輪廓不再波動冒泡，而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靜默佇立，突然，人影的腦袋竟然開始錯位，從左邊太陽穴一直到右側的耳根處出現了一道整齊的橫切麵，上麵的頭顱無法掌握平衡，斜斜的像豆腐塊一般開始滑落了下來！

窗簾噗的一聲，濺上了一灘耀眼奪目的懾人血跡，大咧咧的噴灑了一大片，汙血像是樹枝枝椏一般四散縱橫，沒過多久就在窗簾上形成了一束血腥瑰麗的珊瑚脈絡，這簾布應當是純棉絮的，血液走在上麵和江河分流一般順暢自如。

“他..是被人砍了腦袋了嗎？”關小二雖說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一手給嚇得不輕。

更加令他麵色無血的是，那具隻剩下半邊腦袋的人形影子還在發生著詭異的變化，鬼狐狸沒有回答他什麼，隻是輕輕地告訴了他仔細瞧著便好。

關小二壯著膽子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才發覺那人影的腦袋不像是被人切下來的，反倒是有些像自己主動滑落下來的一般，這就好比在生日蛋糕上放置一塊碩大的可可糖果，奶油經受不住糖果的重量而讓糖果滑落下來一般，在蛋糕上會留下一條油膩膩的跑道痕跡。

而關小二發現，那個人影就是這般模樣，半邊腦袋掉下來之後，切口處竟然像奶油般軟蹋蹋的，更加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是，這個人形影子竟然開始溶解，關小二已經找不到更好的詞彙來描述這種現象了，溶解已經是他所能表述的極限。

窗戶裡的人的確是在溶解，他的輪廓在不斷地縮小，漸漸地剩下的腦袋都縮到了脖子裡麵，脖子和鎖骨開始向外擴張，兩個肩膀開始像融化的奶油一般垮塌下去，沒過多久就已經從窗戶中消失殆儘，關小二不用想也清楚的很，這個人應該已經化為一灘膿水了。

但裡麵的人還是沒有動靜，也不見有人出來，鬼狐狸和關三鬥都沒有動作，似乎是還在等待著一些什麼似的。

果然，又過了一會，方才的麵罩男又出現了，屋子裡的人影漸漸地又多了起來，他們圍在那個死掉的人邊上忙碌的火熱，似乎是在做一些實驗記錄一般，有些人還在拍照，把地上的屍體取樣放到試管裡麵，隻不過隔著帶血的窗簾都看得不大真切。

鬼狐狸朝著關三鬥打了個眼色，關三鬥會意，扯了扯關小二示意他跟他們走，三個人摸索著四周的艙壁，躡手躡腳的回到了方才的下甲板儲物艙裡麵。

關小二依舊是覺得剛才的場麵有些惡心，但是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倒是沒有嚇軟腳，這倒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關三鬥一進艙室就開始敲打小腿，他太胖了，方才在甲板上蹲了太長時間，以至於現在腿肚子有些轉筋。

“鬼爺爺您算的果然不假，這次還真真的把他們給堵了個正著。”關三鬥揉好了腿肚子，做了個揖奉承了鬼狐狸一句。

鬼狐狸搖了搖頭說道：“這已經是我們見到的第六個人了，按照這個規律算起來，我們應該是快要到地方了。”

關小二聽得有些迷糊，忙問道：“兩位爺爺，給小輩的一個痛快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關三鬥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不知情的關小二，當下嘿嘿一笑，似乎是心情頗好，說道：“大侄子，我們馬上就要下船了，這麼些日子可把老小兒給憋壞了去。”

關小二對這話實在不解，猴急的接著問道：“怎麼這般說道，你們從哪裡打聽到了的？”

關三鬥指了指上麵的甲板，咧嘴笑著說道：“方才的死人你看到了吧？”

“那又怎麼樣？”

“那些死人已經告訴了咱們到岸的時間，隻是你還沒看出來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