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五姐？馮婉下意識轉頭望去，接著便看到了隻穿著一層薄薄單衣的龔芸。
不，那都不能稱為“衣”了，看起來就像是隻裹了一張床單。
她卻是不知曉，龔芸剛從黑貓形態變回人身就察覺到她醒了過來，匆忙之間，隻好先湊合了。
“婉兒，可有哪裡還不舒服？”這時候，龔芸再次開口，關心問道。
馮婉完全沒弄明白自己所處的狀況，大腦似乎成了一團漿糊，木木地道：“沒有。”
“那就好……晨哥兒說你的命雖然保住了，但經脈、丹田、識海都受創嚴重，短時間內不能運功……你切記不要輕易嘗試。”龔芸回想起趙晨的話，又叮囑道。
受傷……我受了重傷？難道之前的不是夢？我真的被老祖打傷，賣給了“眾星會”的人？
馮婉此時終於恢複了思索的能力，下意識就想運轉法力，但想到五姐的話後，又生生止住，轉而以靈魂之識映照內府。
但卻沒能成功，反而太陽穴的位置一陣刺痛……
這是……靈識都無法使用了？馮婉心中一沉，對於自己的傷勢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她想了想，轉而觀想存神，用煉體階段就能掌握的最基礎的“內視”方法進行查看。
但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馮婉頓時目瞪口呆起來。
全身經脈幾乎儘數萎縮不提，內天地更是近乎全毀，她的所有臟器都已在“凍結”中失去了活力，“看”起來沒有半點生氣。
就連交通天地的“靈台”都處於癱瘓的狀態……
馮婉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龔芸，茫然問道：“五姐，我為什麼還能活著？”
這樣的傷，哪怕是“罡煞”境界的修士也活不了吧？
“你當時確實沒救了……但伱運氣還不錯，得了貴人相助，他用一枚寶丹將你救了回來。”
說著，龔芸想起趙晨之前交代的話，遲疑地問道，“晨哥兒說他和你訂立過契約，你該知道原委吧？”
“訂立契約……”馮婉念叨著這個詞，記憶漸漸清晰起來，隨即睜大眼睛，脫口道，“原來那不是我死前的幻覺嗎？
“那個聲音來自於五姐你說的那位晨哥兒？他是什麼人？”
她已經回憶起來，隱約記得自己在萬念俱灰下，把自己又“賣”了一次。
“晨哥兒嘛……嗯，你該叫他晨公子才對，是一位背景極為神秘的人，他表麵的實力雖然不強，但卻能在‘詭域’裡橫行無忌，甚至能操控‘詭異’為其所用……”
說到這裡，龔芸發覺自己的語氣裡似乎不自覺帶了點“驕傲”的意味，她連忙咳嗽一聲，轉而告誡道：“所以，你對他要保持一定的敬畏，不能因為他境界不高，人也比較年輕就有所輕視。
“另外，你當初無論答應了他什麼，都要認真去履行，否則下場難料。”
馮婉也算“見多識廣”，自是從龔芸的話語裡聽出了她和那位晨公子的關係似乎並不簡單，所以古怪地看了自家五姐一眼。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五姐用這種口吻提一個“公子”，而且五姐還穿成這樣……
不過，正事當前，馮婉暫時放下了暗藏的八卦心思，斟酌著開口道：
“那位晨公子既然以如此珍貴的‘寶丹’救我，我自是不會對救命恩人不敬……
“隻是我記得我承諾的是為他效力來償還‘救命’之恩的。
“可以我如今這個樣子……”
馮婉沮喪地搖搖頭，她覺得自己半年內恐怕連床都下不了，而半年後就算能勉強恢複正常人的活動能力，一身功夫也廢了，再難發揮實力。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用呢？
似是看穿了七妹的心思，龔芸笑著安慰道：“放心吧，那枚‘寶丹’的藥力其實還在持續發揮著效果，晨哥兒說你三五個月就能痊愈了。”
五姐，看你說起那晨公子時的樣子……另外，你對他還真的是深信不疑啊！
馮婉對那位未曾見過麵的晨公子愈發好奇，但表麵上卻鬆了口氣，露出了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了幾句，原本有些頹廢的精神終於再次振作起來。
“其實還可以恢複得更快的……不過得去和那個叫‘明雪’的女人交好。”龔芸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明雪？那是什麼人？一位醫師嗎？”馮婉追問道。
能更快恢複實力，她自然不想臥床三五個月。
“那是一位神通宗師，掌握著‘療傷’、‘恢複’類的神通手段……同時也是晨哥兒的侍女……”
龔芸頓了頓後，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我也是。”
其實按照“主上”的安排，她其實是對方的“坐騎”來著……但龔芸就算早已被那“福地之靈”教育得沒臉沒皮，她也不願意將這種身份說給自家七妹聽。
侍女？神通宗師當侍女？那晨公子果然如五姐所說，來頭很大啊！
再有，五姐原來隻是那位晨公子的侍女嗎？我還以為……
馮婉心中震撼，臉上自然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同時，她很難想象四哥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是怎樣的悲傷。
五姐這是寧願給人家當侍女，也不選擇四哥啊……
為盧四俠默默掬了一把同情淚的馮婉腦筋快速轉動，理解了龔芸話裡的意思：自家五姐和那“明雪”同為晨公子的侍女，是處於競爭關係，所以不想去求對方？
看來五姐對於那晨公子的態度確實不同，她以前可從不會在意什麼臉麵的。
而馮婉也不想龔芸為難，直接轉移話題道：“五姐，你能和我說說晨公子這個人嗎？
“另外，他都可能讓我做些什麼？”
事實上，龔芸倒是沒什麼為難的，她沒去求明雪零出手幫忙，完全是因為拿不出能打動對方的東西，而她也不知道明雪零的為人如何，生恐因此惹惱了那位神通宗師。
馮婉是完全會錯了意。
還不知道自己在七妹心裡已經變了“形象”的龔芸在稍作思索後，回答道：
“晨哥兒是個什麼樣的人嘛，還需要你自己去判斷，我隻能說一些他做過的事給你作參考……
“不過，他希望你做的事，眼下倒確實有一件，”“是什麼？”馮婉好奇地問道。
“催熟潛藏在你靈魂內的‘色欲’之種，再分離出來。”
說著，龔芸伸出手指一點馮婉的眉心，讓一枚閃耀著粉紅色的虛幻種子顯露了出來。
……
金鏢武館前院的大廳內，趙晨坐於主位，明雪零、鄭青顏分列其左右，一起看向再次來訪的馬廣亮。
或者說，馬廣亮的陰氣分身。
不過，馬廣亮此時的視線不在趙晨身上，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容貌傾城的明雪零。
昨天晚上扣門求見趙晨時，他其實見過對方，不過沒有在意，隻當是趙晨又新收了一個漂亮侍女……
但在回去後，馬廣亮心血來潮地卜算了一番，卻駭然發覺那所謂“侍女”竟然是“段明雪”！
——段明雪陷入“曆史迷霧”的消息，目前隻有明雪零和趙晨知道，前者更是直接偽裝了對方的身份和氣息，以顯示“段明雪”這個人還存在，免得那位被襲擊的顧公子懷疑。
也不怪他認不出來兒時的好友，畢竟那段明雪從晉升“神通”後，就再也沒有以真麵目示過人，都是操縱“傀儡”行動，誰也不知道她真身在哪。
馬廣亮知道“段明雪”曾因為大哥馬廣明的事，來甘州找過自己，但卻完全沒想到她竟然還留在趙晨府裡，而且看起來還被對方給收伏了？
這趙晨到底什麼來曆？該不會真是某位“歡喜佛”或者“歡喜菩薩”轉世的吧？
也難怪這女人昨天在看到我後隻是冷言冷言，沒有直接喊打喊殺，看來她對大哥真的沒什麼感情了……
馬廣亮正暗中嘀咕時，心中突然一動，因為有“色欲之種”的氣息恰好從後院傳來，待他想用神識仔細探查時，卻又被陣法阻隔。
這時候，趙晨笑眯眯地問道：“剛剛的氣息，你察覺到了吧？”
馬廣亮點了下頭道：“確實是我在七妹身上種下的‘色欲之種’……不過還很微弱，顯然沒有成熟。”
“這是我的誠意……之後自然會想辦法讓它成熟的。”趙晨輕笑了一聲，望著馬廣亮道，“現在，該你展示交易的誠意了吧？”
馬廣亮沉默了幾秒，取出了那柄通體金黃，由七條蛇形雕飾盤繞而成，蛇口中各自鑄著不同顏色寶石的法杖。
他踟躕著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要這法杖原型的線索。
“我現在隻能告訴你，那件‘通靈法寶’是在雲州的一個秘境裡，那裡非常危險，我也是因為隻是分身進入，才沒真的死在裡麵，還‘看’到了那件‘通靈法寶’的真麵目。
“至於那秘境具體在哪，得我拿到‘色欲之種’後再告訴你。
“到時候我可以將這柄法杖一並給你，任由你卜算其源頭，確認我所給出的情報真假。”
雲州……我記得“昆侖瓊華派”一脈的遺跡也即將在半年後於雲州出世吧？
那“天河福地之靈”在查知這個消息後，還讓小黑貓到處散播消息，將水攪渾，免得被花神宗獨占所有好處來著。
看來等“赤金山”事了，沒準還真得往雲州一行了。
趙晨想了想，認可了馬廣亮提出的條件，並喚出“十六金星天秤劍”，與其簽訂了一份“契約”。
雙方各自簽過字後，馬廣亮鬆了口氣，才又多透露了一些消息出來：
“說起來，那處秘境也頗為有趣，乃是一處‘集市’，可以定期召喚特定的人進入其中完成交易。
“當然，距離不能太遠，隻在雲州範圍內，才能進入……
“我曾經也是‘交易人’之一，可惜當我窺探到它本體所在後，就被抹殺了。”
簡單介紹了一番後，馬廣亮就不肯再多說，隻約定兩周後拿到“色欲之種”後再詳細解說。
兩周後……那就祈禱我還活著吧！
畢竟那時候赤金山的特殊任務必然結束了……
待馬廣亮離開後，趙晨腹誹一句，接著望向了身邊的明雪零，詢問道：“怎麼樣？能找到他的本體所在嗎？”
明雪零搖搖頭道：“不行……有大能進行了遮掩，以我的推算造詣，哪怕利用他和段明雪的因果，也無法算到有用的情報。”
“那算了……這等跟腳不凡的轉世真人本就手段眾多，再加上司馬家的關係，確實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對付的。”趙晨微歎口氣，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
臥房內，馮婉聽龔芸講完晨公子和馬廣亮之間的交易，情緒有些低落地說道：“原來二哥從最開始就一直在利用我們嗎？”
“是啊……他是轉世真人，與我們結拜，就是為了湊齊那所謂‘七宗罪’，獲取‘天魔’的恩賜。”龔芸說話時也有些惆悵。
她與幾位兄弟妹妹結拜為“漠南七俠”時，可是付出了真心的。
而他們七人也確實有過一段肝膽相照、快意恩仇的過往。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漠南七俠”現在已是名存實亡。
甚至一小半都成了晨公子的手下。
許久之後，馮婉才收拾了一下情緒，輕聲問道：
“不知道該如何催熟那‘色欲之種’呢？”
聞言，龔芸回過神，似笑非笑地在馮婉臉上看了許久，直到後者都有些不自在時，方才說道：
“隻要持續提供‘色欲’之念就可以了……就比如我的‘懶惰’之種，就是在我不停地拖延和偷懶念頭裡，快速發芽生長的。”
馮婉聽得一愣，隨即結結巴巴地道：“可……可我沒有‘色欲’的念頭啊？”
“那馬廣亮種種子時可不會無的放矢……我的‘懶惰’，大哥的‘嫉妒’，三哥的‘傲慢’，四哥的‘暴怒’、六弟的‘暴食’可都是快速成型的，所以他必然判斷出你……
“嗯，而且據我所知，你私下裡可是沒少看那些不太健康的雜誌和‘留影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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