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動物世界

12天前 作者: 冬天就要吃西瓜
第413章 動物世界

第413章 動物世界⑤

黑暗中的森林無比恐怖,卻也十分美麗。

一條未來漫不經心地跳躍過一顆又一顆的石頭,躍過這片潺潺流動的小溪,蓬鬆的尾巴掃過樹枝上的綠色葉子。

他時而在左,時而在右,時而在上,就那麼神出鬼沒地跟蹤著鈴木園子,跟蹤著一隻兔子。

但凡有一位曾和他打過交道的動物看到了,都會在第一時間為可憐的受害者閉目哀悼,又在‘你玩了新受害者,可不能再玩我了哦?’的謹慎乖巧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在第十二時間思考他為何像是一隻鹿一樣,行動時靈巧而悅目,整隻狐狸或垂首看向下方、或悠閒看向一側,在黑暗中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隻兔子時,簡直像是一副神異的壁畫。

這可不是一條未來‘捉弄’動物時的狀態。

……不過他自覺真的很在狀態,因為他真的很忙碌。

忙碌地圓謊。

他要把幾公裡外的蟒蛇驅趕過來充當第一關,把獅群轟過來當第二關,再撓幾隻獵豹過來……

所以是抽空才會來盯鈴木園子,確定她的位置。

在又一次返回時,一條未來在空氣中嗅到了狗味。

養過狗的人都知道,犬類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味,那種氣味是蠻多有毛的動物所共有的,按理而言應該令嗅覺敏銳的動物再多分辨些,可因為曾經朝夕相處到都嗅不到周圍的犬類味道,他便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看向黑暗的叢林。

黑暗的叢林裡有一隻很謹慎的兔子,鈴木園子毫不懷疑一條未來的謊話,認為這一路定然十分危險,也在遇到蟒蛇獅群時更加信任這個結論,現在,她幾乎像毛絨小球一樣悄悄挪著前進的,速度很慢,效果卻很好。

黑暗的叢林裡還有一雙眼睛,一雙由月光照亮,屬於捕獵者的眼睛。

那是一隻犬類的眼睛,還是在雪地裡如魚得水,洗起來大約前後半小時都不一定能洗濕最裡層毛發,洗澡時不應該叫洗澡、應該叫翻新的大型犬,阿拉斯加。

一條未來悠閒的腳步停住了。

他嗅了嗅,又嗅了嗅,反複聞嗅間,光彩油潤的尾巴懨懨地垂了下去,一直支棱著的狐狸耳朵也耷拉了起來。

在他轉身就走前,黑暗中的亮眼睛走近了。

一輛阿拉斯加悄悄地走到一條未來身邊,模仿著他的樣子,從叢林綠植的間隙去窺探那隻兔子,“好久不見,真巧,你現在吃兔子了?”

“——你是‘彌賽亞’,對吧?”

一條未來的尾巴垂了又垂,很想敷衍地隨便吱一聲,但因為狐狸叫聲是嚶嚶嚶,他又不是很願意叫出聲,於是過了幾秒才不敷衍很真誠地回應,“嗯。”

又過了幾秒,他看都沒看阿拉斯加,尾巴持續下垂,懶洋洋地叫出曾經同伴的名字,證明自己不是‘撒旦’,“諸伏。”

不用看,他都知道諸伏景光是在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自己。

……雖然是假的。

……雖然他知道諸伏景光是故作懷疑,諸伏景光也知道他知道。

“好吧,今天的紅狐狸同學是‘彌賽亞’,”諸伏景光像模像樣地點頭,旋即認真發問,“怎麼了?”

怎麼這麼……

認真?好像沒那麼嚴肅。

高興?好像又不至於,起碼一條未來沒有發覺。

想了想,諸伏景光才問:“怎麼又開心又不開心?”

還跟蹤一隻兔子。

在神經的時候,一條未來還蠻神經的,具體表現為他很不動物,明明有捕獵的能力卻不捕獵,但又不是素食主義者,會很理直氣壯地蹭其他動物的獵物。

跟蹤一隻兔子,肯定不是為了進食。

可要說捉弄,也不至於驅逐各種動物過來吧?他捉弄動物的技能可是天賦異稟,搖搖尾巴便能計上心來,幾秒的功夫就能想出好幾個輕鬆又有效的方法,而不是用這種費力又收益小的方法。

直到現在,兔子甚至沒受傷,隻是狼狽了點,累了點……大概是趕路趕累了。

向諸伏景光告狀蛐蛐一條未來又發神經的動物們都是大驚失色的。

“你第一句話,”一條未來慢吞吞地問,“是什麼來著?”

諸伏景光不明所以地回憶,“好久不見,真巧,你吃兔子了嗎?”

雖然他最近單方麵見過一條未來,‘好久不見’是假的,‘真巧’也是假的,但不至於見麵說幾句話就算賬吧?

在諸伏景光的思考中,一條未來同樣思考著回答:“大概吧。”

他的尾巴抬起來搖了搖,頗為若有所思,“可能我更喪失人性了……”

“我居然有食欲了。”

諸伏景光:“……”

他反應了幾下,在排除根本對不上的前兩個半句,才不得不確認一條未來是在回答:‘你吃兔子嗎?’,‘大概吧’。

“……你,”他問,“不是不捕獵嗎?”

“是啊,”說有食欲的是一條未來,理直氣壯的也是一條未來,“誰捕獵,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看著乾淨的毛上淋過多少臟雨打過多少泥地的滾,我連自己都下不去口,怎麼可能下得去口捕獵。”

說完,又立刻補充,“不過從城市裡來的兔子應該很乾淨吧……”

“我應該是這種想法……”

他的尾巴又搖了起來,前一句和後一句完全是兩副麵孔。

諸伏景光再次:“……”“請你在闡述自己觀點的時候,不要不爽地衝我呲牙,”他很有禮貌,“無論怎麼想,被摁在河裡泡半天才能和你正常上搏鬥課的都是我吧?”

“無論怎麼想,”一條未來也很有禮貌,“打起來發現你最裡層毛居然還是乾的、於是崩潰的都是我吧?”

說到這裡,受害者究竟是誰,已經顯而易見了。

雖然對受害者是誰有點分歧,但對受害者很明顯這個觀點,他們達成了共識,便沒有再說。

過了片刻,諸伏景光審視著從交談開始便非常有毅力地挪著、感天謝地挪了足足二十米的兔絨球,嚴謹地詢問:“為什麼你會對兔子有食欲?”

“對其他在狐狸食譜上的動物呢?”

“對其他看起來很乾淨、平時也不出入你認為的臟亂地方的小型動物呢?”

呃,這個嘛……

一條未來想了想,很講義氣地回答:“我願意讓你先咬罐頭的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幫我把罐頭打開就行了。”

翻譯:罐頭表麵太臟了,不啃,隻吃裡麵。

再翻譯:蹭飯。

不過隻要不追著犬問‘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沒有人類卻有罐頭?’這種令犬迷惑的前後毫無邏輯的問題,諸伏景光都會心平氣和。

他早已習慣,熟練地壓下異議,“聽起來你好像還是對親自捕獵毫無動力,對其他動物沒有食欲。”

但問題來了,一條未來是絕不肯啃一口沾過泥土的食物的。

可兔子是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往前拱的。

她像是一整隻栗色的絨球,或許這很令肉食動物胃口打開,可她柔軟的腹部染上了泥土的顏色,是絕不可能令一條未來胃口大開的。

……這不合理啊?

反複打量著,諸伏景光提醒,“首先,她開智了、會說話,並非獵物。”

“其次,她在躲避肉食動物們,在趴在地上潛行。”

“是的,”一條未來秒答,“趴了一個半小時了,其中有三十分鐘花費在繞開蟒蛇上,”

他感歎,“可真有毅力,“

“她如果從小生活在荒野上,大概可以嘗試反向捕捉肉食動物了。不過在城市長大倒也不錯,挺可愛的。”

“想吃。”

諸伏景光:“……”

等等……

不是,兄弟,你等等……

反而有點像是……

不過,說這話的動物是一條未來,諸伏景光側首看了看一條未來,看到他在月光下發亮的眼睛,迅速否定了不可思議的猜測,釋然:“不可能,你,絕對不可能。”

一條未來還在盯著鈴木園子看,他發覺他們得往前蹲蹲了,不然看不到兔子小姐一聽見風吹草動就警惕抖來抖去的短耳朵。

他幾乎一直在看鈴木園子,和諸伏景光的大部分交談都是隨口說、隨口忘的,聞言奇怪地瞥過去一眼,“什麼?”

“被我傳染了嗎,怎麼突然神經?向前麵去去,她拱遠了。”

往前挪完,諸伏景光在樹木的陰影中沉默了半響,狀似隨口地問:“你的‘食欲’具體表現為什麼?”

聽出了隨意,一條未來也隨口回答,“食欲還能有什麼表現,就是想吃嘛,對我來說還是蠻新奇的感覺的,大概是想吃,但又有點不想吃?”

說完,他又給出理由,“大概是因為她看起來很好吃,但歸根結底還是沒唰,下不去口吧?”

一條未來自己也很震驚他居然有食欲。

那種食欲是在鈴木園子說話時產生的。

當她亮著墨綠的眼睛,怯弱卻又理所當然地回答一句一句時,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從一條未來的身體中產生,像是僵住的血液在複蘇,心臟在跳動,突然之間,他有些難受,有些癢,很想做些什麼,總而言之立刻忙碌地動起來。

那是一種很難言,很無法確切判斷的感覺。

哪怕是一條未來,也足足思考了半響,才在看著鈴木園子的背影和加重的微妙感中謹慎判斷:是食欲。

一隻狐狸會因兔子而產生什麼難言的狀態呢?當然是饑腸轆轆時的食欲啦。

不過,人性減少了,但沒有完全減少,在道德感本就稀薄的幾乎不存在的情況下,一條未來欣慰地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有道德,有人性的:在想吃的同時,他居然可以說服自己想想得了,彆真的吃。

而且說服得輕而易舉,像太陽升起、像水往低處流、像他本來就沒有食欲等等常理一樣,幾乎一秒都沒有就輕鬆說服了自己。

雖然沒有完全說服。

……不真的吃,但咬咬可以吧?

唰幾下後用鼻子拱拱,輕咬幾口,就輕輕輕輕地咬幾口,總可以吧?

他愉悅地自問自答:“可以。”

於是尾巴又搖了起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