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屠的話讓文少華沉默下來。
他沒有軍職，對戰事憂慮都從州府大人身上的牽扯出發，在官場幾乎混了一輩子的文少華，很清楚……戰爭和官場永遠是兩回事，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甚至是難以想象。
他詫異於力屠對戰場的想象。
“是不是對防衛營……或者太低估軍部了。”文少華皺了皺。
力屠伸手摸了摸鼻子笑著低下頭去：“戰事爆發已經四天了。帝都的軍部沒有半點消息傳來，這不符合大周軍部雷厲風行行事作風。出現這樣的情況，恐怕大周軍部已經忙不過來了。”
文少華的臉色突變，猛的站了起來：“力屠你這是什麼意思？”
力屠抬頭看向文師爺淡聲說道：“我說大周軍部現在恐怕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南北開戰，北方臨近帝都，他們恐怕要優選考慮北方的戰事。”
“北方不是有藍晶城嗎？怎麼可能沒有半點消息，突然南北爆發戰爭？燕國……”
文少華有些短暫的失神做為臨城州府的幕僚，他對當年藍晶城的戰亂也不陌生。
力屠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文少華：“文師爺，這事隻能你自己知道，就連州府大人也不能讓他知道。這是帝都我力家堡的人寄回來的，時間是八天之前。”
力屠拿出的信是遠在大周帝都的力金寄回來的信，昨天剛剛到了他的手上。
文少華看著手中信，心中不詳迅速在擴散，最後就連兩手也開始發起抖來。
信中簡述了八天之前，燕國大軍穿過了冰晶平原，開始對著藍晶城邊境哨卡發動了突然襲擊。
幾乎和臨城州府邊境遇到的情況一樣，大軍壓境直接對哨卡發起攻擊，不過北邊的戰事更為激烈，僅僅八天，就已經戰損了多達兩千名的軍士。
慢慢把信件放回桌上，文少華眼中現出幾絲焦急，對力屠問道：“南北兩線開戰，北麵距離帝都的路程更短，隻要燕過攻破了藍晶城，就能進入水林雪原，長驅直入，之後不過是兩座州城……如果被攻破，大周危已！”
力屠呼了口氣，輕輕搖頭：“我對北地的戰事不感興趣，我現在隻擔心臨城州府的事情。”
看了眼有些失神的文少華，力屠開口問道：“師爺，上水清流龍家，恒遠木易木家，冰晶北宮鐘家，大漠黃沙黃家，四大家族哪家距離我們最近，最有可能派出弟子前往這邊支援？”
文少華緩緩搖了搖頭：“幾乎不可能，平日的戰事，就連武院都會避開去，更彆提那些世家，他們根本不會參與到其中來。”
文少華的目光落在力屠麵上，沉聲說道：“你要知道，對於那些世家來說，誰做這個國家的掌權者，對他們根本不重要。”
力屠眼中目光一窒，心底第一次感覺到了無比的震撼，他從小看的書，聽到的，也隻是說世家的家室龐大無比，但是還是第一次聽到文師爺這樣的描述。
一個世家，連國家力量都不畏懼了，那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力屠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那麼就是說，如果軍部的援軍姍姍來遲，州府地界內基本就沒有力量抵抗了？”
文師爺點了點頭：“沒有。除非防衛營能堅持到軍部的救援到來，否則的話，隻能依靠州府的力量抵禦敵人。”
力屠緩緩念道：“力家堡，宮家寨，西柳楊家，雲溪牧場李家，東山力家，西地張家，大營口方家，恒易山莊林家，大墳山文家，橫山道王家，上清渡羅家，陵水渡口……普家。虎崖林家沒了，那邊就是老普家的天下了。”
“臨城州府地界內能拍上名號的一共十二家，彆的更小的村寨，應該還有三十餘家……”
力屠抬頭看向文少華：“文師爺，召集他們商議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文少華聽著他把州府地界內大大小小的家族都點名了，自然知道力屠在想什麼，他苦笑著對力屠點點頭：“州府大人命你儘快把州衛的編製完成，看來也隻能從他們頭上下手了。”
力屠點點頭：“我讓手下去通知他們每家出五十人，現在看來是不夠了……”
兩人正說著，前麵小個已經快馬奔了回來，跳下馬對門口的大個問了聲，徑直向州衛所大堂奔來。
進了門小個對力屠抱拳：“大人，隻有兩家同意派人來。”
力屠點點頭：“哪兩家？”
“西柳楊家，雲溪牧場李家。”小個沙啞著嗓子回道，他奔了一天了，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
力屠哼了聲：“楊永壽再不識抬舉，我就要他好看。”
看了眼滿臉的風塵的小個，力屠對他說道：“去休息會，一會估計你還得帶人再跑一趟。”
小個應了聲是退下去休息。
力屠起身向堂中上首走去，坐下之後磨墨提筆開始書寫，口中對文少華問道：“師爺家中是兒子吧？讓她們娘倆到帝都去，師爺可放心？”
文少華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力屠的意思了，不過他對力屠拱手搖了搖頭：“內人跟了我大半輩子，已經是受苦受難了。可惜身不由己，她們不可能走。多謝州尉大人了。”
文少華一身榮辱，全在州府大人徐久衡身上，州府現在陷入戰亂，他一個師爺不可能先把自己的家眷給安排走了。
力屠手中的筆頓了頓，也沒抬頭：“師爺放心的話，我會安排。這邊也沒人會看透。”
力屠把自己的家眷安排走，那是要讓自己留在他身邊幫他出謀劃策了，州府大人那邊……文少華心裡尋思了一會，咬咬牙狠下心來對力屠拱了拱手：“那就多謝州尉大人了。”
力屠點頭說道：“師爺既然放心的話，晚上回家和夫人商量試試，有去處的話，也可以，不然就是到帝都去，那邊要安全得多。現在離開也不引人注目。”
文少華點點頭：“我回去就和她商量。不過我們也沒去處，去的話還是去帝都吧！”
力屠點頭：“可以。”
他抬頭對外麵的張子健喚了聲：“子鍵，你去安排一下，高速穀宇把吳捕頭請過來，順便讓他帶些人手過來。”
“是！大人。”門外的張子健已經一直聽著力屠和文少華的談話，應了聲快步往外走去，通知穀宇。
他離開了，前麵的大個走進來站在門邊等候命令。
大堂裡安靜下來，隻有力屠提筆的沙沙聲，文少華坐在旁邊也沉思起下麵該怎麼辦？
半刻鐘之後，力屠筆下的十二封邀請函已經寫好，他放下筆時，外麵穀宇也把吳士曆請了過來。
吳士曆進了大堂，驚訝的看了眼坐在旁邊的文少華，上前問了聲好，對力屠抱拳問道：“州尉大人有何事吩咐！”
按照兩人的官階地位身份，他妥妥是力屠的屬下，還是直屬。
力屠放下手中最後一封請柬，抬頭對吳士曆說道：“吳總捕頭，讓你的兄弟幫我把這些請柬送出去。十二封，一定要交到他們各家家主手中，請他們按時赴約。”
力屠說著抖手把桌上的十二封請柬射向吳士曆。
吳士曆接過他射來的請柬，看清上麵的名字，心裡也是一驚，對力屠點點頭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把力屠吩咐的事情交給四大金剛又轉身回來，對力屠問道：“州尉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力屠呼了口氣，把剛才給文少華看的信給他射了過去：“你先看看吧！”
吳士曆接過信奇怪的看了眼力屠，低頭看去……那臉上頓時和之前的文師爺一樣，變得五顏六色。
“這事現在就你我和文師爺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清楚了，我們得自己尋求自保的方法了。至少，在軍部的援軍沒到之前，我們得撐住了。”
力屠呼了口大氣，對吳士曆說道：“所以我今天才急著把那些逃難的百姓趕出去。現在怕的就是探子把我們的虛實給摸清楚了。”
“整個州城裡，防衛營的軍士不過五百人，各家強豪遠在幾十裡百裡之外，如果邊境的防衛營戰敗，沒有半點兵力的府衙就準備完蛋吧！”
吳士曆滿臉的陰沉，拿著手中的信紙，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
“軍部的援兵恐怕要很久才回到，我對防衛營那些人也信不過，自己做點打算。”力屠起身走下主位，對吳士曆問道：“老爺子身體還好吧？”
吳士曆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點點頭沉聲說道：“還硬朗，沒病沒痛的。”
力屠目光一閃：“能不能請他老人家來給州衛衙門做個指導？”
吳士力一愣，看著力屠。
力屠笑笑：“他老人家在臨城州府乾了一輩子，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是這州府大大小小的山溝寨子沒有他不知道的，如果有他老人家來給我們些指點，我們的勝算會更大。”
吳士力知道力屠的意思了。
要說熟悉州府，家裡老爺子稱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
而且這個熟悉，不止是對州府地形，而是民情，村寨堡沒有老爺子不熟悉的，甚至一些彆人難以知曉的隱秘地方。
吳士力想了想，對力屠回道：“我和他商量試試……雖然身體還硬朗，但是也要看他心情了。”
力屠點點頭：“儘快在這兩天決定，晚上我和文師爺在千花閣招待本地的鄉紳強豪，你也一起看看那些家夥怎麼樣！”
吳士力點頭抱拳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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