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私錢案(24)
待喬淩菲三人離開正堂,正堂門外驀地閃出一人影,行入大堂中。
薛懷義冷冷道:“五郎,可有觀察出有何不妥?”
名喚五郎之人道:“堂中並無異樣,許是那裴繡衣生性害羞,方才有那般羞赧之色,置於堂外待六郎歸來報看。”
這話音未落門外便又行入一人,此人與名喚五郎之人,樣貌極為相近,唇紅齒白,膚色白皙,儼然不似男子模樣,可偏偏又生得男兒之身,好生俊美。
隻見那人行入正堂之中便拱手行禮道:“那薩摩雅娜隻是將二人送出府外,並未見有異樣。”
薛懷義隨即皺眉看向二人說道:“依你二人看來,這薩摩是否可信?”
兄弟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即點頭道:“依各中情況看來,是為可信之人。”
薛懷義見門外不遠處行來薩摩雅娜身影,隨即便向兄弟二人揮手示意,那二人便是縱身一躍,瞬間沒了身影。
薩摩雅娜行入正堂中與薛懷義行禮道:“奴家已然將二位繡衣送出府外。”
薛懷義聞言並不言語,隻是眯起眼睛將這薩摩雅娜自上而下仔細打量一番,良久,緩緩開口道:“薩摩,跟隨本公多久?”
薩摩雅娜聞言抬眼看向薛懷義說道:“已然三載有餘。”
薛懷義長歎一聲道:“這世間最經不得推敲便是這人心啊,三載間,本公竟是絲毫猜不透薩摩心中所想。”
薩摩雅娜答道:“薛公為人謙遜,即便如聖人那般難以揣測之人,薛公亦是得以揣摩心思,何況奴家。”
薛懷義聞言大笑道:“也是,想你這胡姬也是耍不出什麼心思來,”言罷便自腰間取出一精致奩盒置於桌上道:“這千姬勾吻得解藥,本公便賜你。下月此時再來。”
薩摩雅娜心內一陣悸動,可依舊麵色清冷道:“奴家多謝薛公賜藥,不知薛公此番要安排奴家作何?”
薛懷義道:“這鬼市當中諸多勢力盤雜,本公不宜露麵,薩摩便替本公往那鬼市中尋得那吐蕃鬆芒都讚。”
薩摩雅娜看向薛懷義說道:“奴家並未見過那鬆芒都讚。”
薛懷義起身,向後堂行去道:“那是你的事,三日之內帶鬆芒都讚來見本公,就說本公有要事相商。控鶴衛四十二人悉聽調遣。”
薩摩雅娜聞言壓住心內狂喜依舊淡淡道:“遵薛公命。”
薛懷義當真信得過這薩摩雅娜麼?恐怕薛懷義自己心中都不清楚,隻是眼下若是能依靠這薩摩雅娜尋得那鬆芒都讚,與其做筆交易,將武承嗣扳倒,薛懷義這輔國大將軍也不必往西域去奔波了。
薛懷義這如意算盤是這般打的,武承嗣的算盤亦是算到這一招,眼下武承嗣圖謀太子一位,除朝中幾位老臣拚死反駁之外,便是那薛懷義從中作梗,起初這薛懷義得武則天寵幸之時,武承嗣是百般討好,卻不想這禿腦兒竟惦記上自己費儘心思得來的碧玉。即便這碧玉最終投井,惹得武承嗣遷怒整個喬家,可這薛懷義的賬亦是因此而多了一筆,加之因這侍女碧玉一事未得順從薛懷義之意,這薛懷義竟是暗中與武則天身側阻撓這武承嗣繼承太子之位。
故而這武承嗣亦是想到這吐蕃亞歸士一事,眼下吐蕃內部局勢亦是不容樂觀,若是能借此引吐蕃用兵,則武則天不得不遣將應戰,而這身為檢校右衛大將軍的薛懷義於兩載之前聲稱大破突厥並於單於台刻石記功而還,得以加授輔國大將軍,這此番若是吐蕃進犯,薛懷義必將再度率軍往西域出兵。屆時,這自是少了一股阻撓勢力。
置於朝中眾老臣,僅憑借來俊臣便可將這反對眾臣輕鬆拿捏,而唯一難處便是這宰輔狄仁傑,武承嗣亦曾多次進言誅殺狄仁傑,可武則天並不願,故而這武承嗣便是盤算著借狄仁傑私下與眾官員密謀複唐一事,將這臟水潑到狄仁傑身上。武承嗣深知武則天心內所懼之事,便以此為由令來俊誠捏造事實,準備誣陷狄仁傑。諸事正在籌備之中,卻忽的讓這喬淩菲一樁私錢案攪了局,武承嗣必經於這朝堂之上混了數十載,思及這私錢案若是能將這狄仁傑及那薛懷義一並出去,那這太子之位便是唾手可得。
故而這武承嗣一改常態,刻意討好喬淩菲,將這私錢一案試圖拉扯至薛懷義身上,可自己有何不是於這利人市中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呢。與其被這喬淩菲率先查出,倒不如將計就計,將自己這些見不得光的事,率先暴漏出來,必經這平準署的官家處置之物,如何處置皆是由他武承嗣把持,故而便以此計向喬淩菲示軟,以拉近二人距離。
不過武承嗣深知這與喬家的恩怨怎可一朝一夕化解,故而這心思深沉的武承嗣還留了一招苦肉計在後。
神都,狄府。
李珩與狄仁傑告彆之後便徑自持喬淩菲那禦賜金牌往宮中行去。
待那李珩離去,正堂之後,忽的行出一人看向狄仁傑道:“此子便是素節之子?”
狄仁傑長歎一口氣,隨即轉身示意那人坐下,旋即亦是坐回原處,端起桌案之上尚有餘溫的茶盞,輕抿一口說道:“不瞞孟將,正是許王長子璟。”
“怎會如此?那武.聖人已然抄了素節全家,僅餘四子年幼遭貶雷州。”
狄仁傑歎道:“這李璟年幼便離家,奉先帝昭命隨檢校右衛大將軍出征西域,之後便沒了蹤跡,懷英亦是於月前方才證實此子便是許王長子,璟,而今已然更名為珩,現司北鑒司司丞一職。”
“如此說來,聖人已然知曉此子身份?”
狄仁傑點頭,隨即眉頭微皺說道:“已然知曉,不過”
那人急切問道:“不過什麼?”
狄仁傑舒展眉頭道:“聖人並未追究其欺君之罪,反倒是拔擢北鑒司司丞,命其偵破私錢案。”
那人聽聞“私錢案”三個字時略微停頓便繼續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狄仁傑看向那人繼續道:“孟將曾為許王帳下門客,自是與許王交情匪淺,此番若是此子得以偵破此案,當以免出死罪,也算與許王留有個交代。”
那人聞言沉默良久,端起麵前茶盞,許久都未送入口中,忽的似是下定決心般將茶盞複又放回原處看向狄仁傑道:“依狄兄看來,這李珩可否偵破此案?”
狄仁傑笑道:“李珩隱忍於大理寺獄中七載之久,單憑這毅力,便是常人難以企及,加之身側又有那喬家遺孤相助,懷英大膽猜測,不需多久此案必定水落石出。”
那人聞言雙手忽的握緊雙拳,麵色凝重卻是一閃而過,隨即又笑道:“素節得子如此,當是欣慰。”言罷便又轉頭向堂外看看天色道:“今日已晚,狄兄便早些休息,孟將改日再來拜訪。”
狄仁傑聞言起身看向那人道:“孟將請自便,改日再敘,懷英仍有些公務需處置,便不久留了。”言罷便又看向身側羅敬昀說道:“敬昀,送張大人出府。”
那人看向狄仁傑及羅敬昀二人道:“狄兄,無需相送,孟將自行離去便可,告辭。”言罷便轉身向堂外行去。
羅敬昀看向狄仁傑,見狄仁傑擺手,便不再動作,隻是候在一側,待那人行遠之後見是再無響動,方才開口道:“大人,這張柬之似是有所隱瞞。”
狄仁傑並未坐下而是踱步向大堂外行去,負手而立,看向天邊得虛無說道:“敬昀可知當年許王李素節因一篇《忠孝論》而遭貶嶽州一事。”
羅敬昀跟隨狄仁傑身後一同出了大堂道:“倒是略有耳聞。”
狄仁傑笑道:“當年這《忠孝論》便是由張柬之親手呈往宮中,不過卻遭聖人攔下,亦是因此事,聖人遷怒於許王及張大人,二人同遭貶黜。張大人一心向李氏,故而隱忍廿載之久,於去歲之時,以六十五歲高齡不顧他人的嘲諷參加科舉,於千人之中奪得魁首,授官監察禦史,方才得以入京為官。”
羅敬昀道:“大人與那張柬之似是舊交。”
“當年與許王確是有些交情,方與張大人相識,張大人雖是年邁,卻有將相之才,故而,懷英方才向聖人多番舉薦。”
“隻怕大人亦是藏有私心。”羅敬昀毫不避諱此事,羅敬昀與狄仁傑相識十載有餘,二人年紀雖是有些差距,卻是無話不談推心置腹之交情,故而羅敬昀將心中猜測直言相告。
狄仁傑聞言笑道:“哦?敬昀如何看?說來聽聽。”
羅敬昀低頭看看地麵,亦是笑道:“末將隻是猜測罷了。”
“但說無妨。”
“狄大人雖是遭聖人幾番貶謫,卻是一心欲回朝任職,大人心係李唐江山,雖是與武周任職,卻處處維護忠於李氏之眾臣,一如大人得知李珩乃是許王素節之子,便是冒死亦要將那李珩保下,想必當年大人隨先帝往汾陽宮巡視之事,先帝定是有所托付。”
狄仁傑笑道:“知我者莫過敬昀啊,當年懷英任置頓使隨高宗一同往汾陽宮時,先帝的確是有暗示狄某屬意立四子素節為太子,言及素節之時,溢美之詞不絕於口。哎陳年舊事矣。”
羅敬昀道:“舊事不提也罷,便說這張大人,大人明知這張大人一心忠於李氏,仍是多番舉薦張大人任宰輔一職,想必亦是因此。”
狄仁傑搖頭道:“於懷英而言,這天下蒼生福祉,便是懷英入朝為官所圖,那張大人確有將相之才。”敵人頓了頓繼續說道:“敬昀所說那張大人有所隱瞞,便猜猜,有何隱瞞之事。”
羅敬昀皺眉道:“方才大人提及這私錢一案,那張大人稍作停頓,末將觀其眼色有變,便猜測那張大人或許知曉此事。”
狄仁傑看向羅敬昀,輕輕一笑,便又轉身返回正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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