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江淮與荊揚等地穀糧產量的不斷提高,南北在糧食產量上的差異還將會更明顯。
這是地理位置所決定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毫無疑問,雒陽城乃至於整個河南尹的人口都在持續增長。
無論是隋唐時期的長安洛陽之中,還是北宋時期的汴梁,抑或是明清時期的北京城。在設立都城時必須要考慮的一個問題就是如何用最方便快捷的將南方的糧食運來供養京都及周圍超出土地承受力的人口。
所以擺在劉辯麵前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運河。
都城在雒陽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考慮黃河通往長安的那一段位於弘農郡三門峽的天塹。
為此,在卸任了司空之後在南邊勘察了數年水利的樊陵專門回來了一趟。
“樊公且上座!”劉辯邀請道。
樊陵有些惶恐,連忙推辭:“臣本儘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但劉辯拉著他的手不放,讚道:“樊公這幾年在江淮等地,修建大小溝渠不下十條,且並未因為修建溝渠而窮儘民力,當得此功!”
樊陵一臉感動地被李弘帶著坐下了。
在懷念了一下過往,又展望了一下未來後,樊陵從袖中掏出了有些厚度的一摞紙,對劉辯說道:“陛下,臣近年來一直在考量運河之事。自陽嘉四年乙酉壬申詔出,以城下漕渠陽渠,東通河濟,南引江淮,方貢委輸,所由而至。”
沒錯,漢室目前是有正在使用的水運的,從雒陽也能連通到長江。
而陽渠,最初是環繞著雒陽內城的一條人口渠,負責灌溉和提供城中生活用水,後來曆經修改延長,其水陽渠經雒陽向東過洛水入黃河,再由汴渠、泗水與淮河相通,最後,再經與邗溝可通長江。
在北宋末年為了“阻擋金兵”主動讓黃河決堤之前,黃河還沒有奪淮入海,淮河的獨立出海口也沒有因為黃河泥沙堆積而廢棄。
而邗溝也是曆史悠久的人工渠了,早在春秋時期便被吳國修來用以聯通淮河和長江。
樊陵繼續介紹著:“以往汴渠屬鴻溝,溝渠甚多,亦能水運,至孝武皇帝之時,黃河決堤,二十年不能治,泥沙堆積,鴻溝多廢。”
“後來疏通鴻溝舊渠汴渠,經泗水聯通淮河,然汴渠因黃河泥沙,常年為害。需要歲歲疏通,以通河運,後汴渠東侵,日月彌廣,而水門故處,皆在河中,兗、豫百姓怨歎。”
“至孝明皇帝永平十二年,采王景治沙之策,以汴渠為表,黃河為根,共同治理。景乃商度地勢,鑿山阜,破砥績,直截溝澗,防遏衝要,疏決壅積,十裡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複潰漏之患。景雖簡省役費,然猶以百億計。如此,遂有近百年之汴渠安順。”
說完了曾經對於河運通道的治理後,樊陵又說起了目前這條溝通長江黃河的水道所存在的問題――
“自王景修河已經過去百二十餘年,汴渠的泥沙堆積複又日益嚴重,若僅此也不過年年加以清泥沙,然泗水因多乾旱,外加沿途灌溉之田較往年增多,每到水少之際,河運便難以為繼,以致於冬春缺糧之際,便是黃河所結冰之冰化之後,河運也難以通暢。”
劉辯則問道:“卿此來,定有良策教朕吧?”
樊陵聽後,樂嗬嗬地從他所帶來的紙中翻出了一張畫著圖的。劉辯看過去,隻覺得看起來很眼熟。
樊陵介紹道:“此乃臣所規劃之新河道,借助汴渠之部分水段,又聯通多地之灌溉河渠以及舊之河道溝渠,不經泗水,直通淮河。”
劉辯這才想到,樊陵所規劃的,不就是隋唐大運河中的一段嘛――在汴渠基礎上擴修的通濟渠。
“不過即便有這些底子在,大部分溝渠都得拓寬,而一些舊道與新挖無異,其所需之錢糧,臣估算之,如王景雇傭百姓以修黃河之故事,亦當百億錢。”
劉辯瞧著樊陵有些無奈,一百億,這得抄多少家啊,真當他是百億補貼啊。
根本拿不出來。
樊陵此來顯然不是來給皇帝出難題的,他解釋道:“不過這是加趕工期的辦法,如今雒陽對於水運的需求還未這般急迫,臣以為,以十年乃至二十年為期,輔以徭役,當能省下至少二十億錢乃至更多。”
劉辯大概明白了,樊陵之所以如此說,應是擔心自己急於求成,想要和王景修黃河一樣用一年完成這項壯舉。
且不說有隋煬帝的教訓在,劉辯自覺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慎用民力的啊。他不禁懷疑,自己在樊陵心中難道就是這樣好大喜功的形象嗎?
不過這種念頭心中暗暗吐槽也就罷了,不宜說出來。
隻不過就算十年,一年八億錢,對於才恢複的漢室財政而言,依舊是一筆極大的數字。
但沒關係,十年不足就二十年,劉辯覺得自己很穩。
“修建河運,本是便民之事,切不可將這便民因為急功近利而變成害民。”劉辯拿著樊陵整理的資料說道,“如今天下州郡百廢待興,需要用到錢糧人力之處不勝枚舉,具體如何籌謀,還需從長計議!”
“不過公放心,這運河,朕一定會修的!”
在劉辯的記憶中,如今的氣候還未達到小冰河期的最低點,到時候,北方作為農耕與遊牧大致分界線的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線因為氣候持續南移,北方塞外將變得更加難以居住。這也是曆史上這一時期胡人內遷的一大客觀背景。
到時候北方還能生存,但抵抗災禍的能力會進一步降低。
有了運河,才能更好的溝通南北,將全國的資源整合,便是再遇到大範圍的天災,也多了一條運輸穀糧的生命線。
得到劉辯的許諾之後,樊陵拜彆而去。
樊陵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見到河運修成的那一天,但隻要此河修成了,他此生便無憾了。
他不無期待地想著,到時候再請蔡邕為他寫一篇頌文,一如當初的樊惠渠。想到這,樊陵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忽地,樊陵還沒出皇宮,便見到一個身影,連忙上前打招呼道:“伯喈,多年未見,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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