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峭的懸崖山道上,狼藉異常。www.pinwenba.com/read/704/
李牧戰戰兢兢地站在懸崖邊,不知道自己應該朝前走,還是繼續停留在原地不動。
實際上他倒也没有顏昔所想的那麼害怕,除了鼻子破了之外,也就身上多了幾處淤青而已,之所以臉色有些蒼白,也隻是一時間没有反應過來,還沉靜在自己被巨石壓成肉泥的想象中而已,畢竟像他這樣的山村長大的少年,爬山涉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原本李牧原本是準備走過去看看葉七傷勢的,但是顏昔卻讓他暫時先不要胡亂走動,倒也是出於善意的考慮。她隻是擔心自己剛才倉促之下用力太大,生怕把李牧摔出什麼傷勢來,因此才讓他暫時先不要動彈。
其實李牧之所以這麼聽话站着不動,最大的原因就是出於對顏昔有着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和信任。經過剛才的一係列變故之後,懸崖上其餘三個人在李牧心中的分量,已經變得差不多了,如果一定要做一下區彆的话,也許葉七就像是三叔公那樣的長輩,而顏昔卻更多的像是一位大姐姐。
倒是幾乎没有說過话的莫寒山,李牧對他的感覺有些複雜。
照理說莫寒山打傷了對李牧極好的葉七,李牧應該會生他的氣才對,但實際上李牧卻没有任何怨恨莫寒山的感覺,反倒是有些崇拜前方魁梧憨厚的黑衣大漢。
莫寒山在對待李牧的問題上,至少具備了善良、憨厚以及憐憫弱小優異品質,後麵和葉七爭鬥的時候,又表現出精明、果斷以及不畏懼強敵的堅韌精神,實在是李牧心中一直所崇拜的江湖大俠的理想模板——欺強而不忍淩弱。
雖然把葉七想象成莫寒山的強敵,李牧心中稍微有些過意不去。
因為按照西樓舊夢說書故事中的觀點,大俠所麵對的強敵,一般都是無惡不作的壞人才對,但是葉七肯定不會是壞人,莫寒山和葉七之間的爭鬥,也明顯是因為各自的理想和堅持出現了摩擦,最終萬不得已才武力來解決罷了。
“果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這才走出幾裡路而已,居然就學到了這麼多。”李牧臉色慢慢平和了下來,心中開始有些自得,“不過,若是没有西樓先生的指點,我肯定也想不到這些道理,更加不可能知道那麼多江湖中的事情。”
為了防止心中偶像光輝形象的崩塌,李牧不得不再次堅定自己的信心。
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咳嗽了幾聲之後,帶着一絲嘶啞低聲說道:“雲煙穀的密武《大風歌》果然名不虛傳,一式‘大風起兮雲飛揚’,居然能夠擊破《龜雖壽》的防禦,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莫師侄的天資……哈哈,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李牧頓時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顏昔已經扶着葉七站了起來,又從邊上搬了一塊稍微平整些的石頭放在巨石邊上,讓葉七坐下來背靠着掉落下來的那塊巨石上休息。
仿佛是發現了李牧有些擔憂的眼神盯着自己,葉七回頭對李牧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並没有性命危險,這才繼續說道:“孩子,想不到我們那麼有緣,這才隔了幾天功夫,居然又能夠在這山道中遇到。隻是這次是老頭子我拖累了你,萬幸你也没有受到什麼傷害,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雖然葉七氣色稍微好了一點,但是李牧卻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等到葉七開始說话的時候,李牧這才發現自己之所以看着不對勁,是因為葉七的頭發和胡子,不知什麼時候從花白變成了雪白,臉上也多了一些皺紋,仿佛一下子老子好幾歲一般。
“葉前輩,你的頭發……”李牧一臉錯愕,高聲喊道。
邊上的顏昔也麵露惋惜之色,正想要說话的時候,葉七卻搖頭阻止了她,微笑着對李牧道:“你不用擔心,你看老頭子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嘛。原本我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最後關頭,莫師侄還是没有下狠手,強行收回了幾分功力,倒是讓老頭子活了下來。”
雖然葉七看起來老了一些,神態卻比原來輕鬆了很多,仿佛是放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變得明快起來,再没有前幾日那種心力交瘁的神情。
“顏師侄,我已經没有什麼大礙了,隻要調息一陣子,保住老命總是没有問題的。”葉七又轉頭對顏昔說道,“莫師侄不虧為秘境數十年來的第一天才,看來我這老頭子,就算是想拚命,也拚不成嘍。隻是傷心碧……”
說到這裡,葉七突然臉色微微一變,伸手在懷中掏了幾下之後,臉色卻變得異常難看。
原本葉七一直都是極為沉穩鎮定的,就算是巨木滾到了眼前,他都没有變過臉色,而現在臉上居然露出極為惶恐的神色,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傷心碧,傷心碧呢?顏師侄,你有没有看到傷心碧?”葉七驚慌地喊道,仿佛傷心碧就是他的命一般,“我一直都是貼身收藏的,怎麼就會不見了呢?”
顏昔雖然從來没有見過傷心碧,但是從莫寒山口中得知傷心碧的重要,現在又看到葉師叔如此驚惶,頓時也緊張起來,但還是安慰葉七道:“師叔,您不要太過擔心,既然傷心碧一直在您懷中,最多就是剛才你們爭鬥是掉在地上了,肯定會找回來的。”
“沒錯,沒錯,應該是剛才掉在陸地上,倒是我大驚小怪了。”葉七勉強鎮定了下來,有些自嘲地笑道,“最近總是沉不住氣了,自打從千山閣出來之後,幾十年的養氣功夫,似乎一朝就全丟掉了。”
隨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似乎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說給李牧聽,沉聲說道:“不管是師傅還是老閣主,都告訴過我,越是遇到大事,就越要沉着冷靜才對,哈哈……”
“師叔說的是,師侄謹記於心。”顏昔也若有所思地看了李牧一眼,輕聲回答道。
思索了片刻之後,又轉頭對着前麵懸崖邊沉思的李牧喊道:“阿牧,先不要在那邊發呆了,身上有哪裡受傷了没有?比如有没有哪裡痛啊什麼的?如果没有就把師叔的包裹和雨傘拿過來,我們待會送你回家……”
說完之後才發現有些不對,自己剛剛明明讓莫寒山過去安撫一下少年的,結果現在還是少年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莫寒山卻一直没有出現,難道出了什麼事情了?
“師兄呢?師兄……”顏昔立即轉頭四下看了幾眼,這才發現莫寒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巨石邊上,正站在那邊一臉癡迷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原本憨厚的臉龐此時卻變得有些猙獰,臉上甚至出現了從來不曾有過的貪婪之色。
而他沾滿泥漿的手掌中,正躺着一塊碧綠色的圓形美玉。
美玉璀璨異常,一塵不染,呈現出完美的圓形,約有一指厚度,半個巴掌大小,上麵有着一些奇特的紋路,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雕琢上去的,顯得精致而神秘異常。在正午的陽光照耀下,碧綠的色澤輕輕晃動着,宛如給碧玉蒙上了一層濛濛的清霧。
雖然顏昔和李牧距離莫寒山有一段距離,卻依舊清晰地看到,碧玉中所透露出一種生命般的靈動,宛如一汪初春的江水一般,又像是雲煙在飄蕩、碧水在輕流。
李牧撿起葉七的包裹和雨傘,正準備朝顏昔走過去的時候,卻突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動作,因為他看到了莫寒山手中的那塊玉璧中,暮然間閃現過重重疊疊的高山和大澤的影子,仿佛其中有着另外一個世界一般,炫目的美麗中帶着無限的神秘和**。
“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傷心碧?為何卻没有西樓先生所說的‘神物自晦’的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絕世寶物……”李牧長大了嘴巴,覺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先賢曾經說過: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
李牧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大俠,不管是西樓舊夢的江湖故事中,還是莫寒山和葉七幾人所表現出來的氣概,都說明大俠們肯定是謙謙君子,所以他對玉石一直都有着發自內心的強烈喜愛。
隻不過因為家境貧寒,玉石又價值不菲,恐怕存一輩子的錢,也不見得能夠買到一個玉佩,因此一直以來,都隻能夠自我想象一番作罷。
就算那些過往商旅們腰間掛着的普通玉佩,都能夠讓李牧流一陣子口水,更何況眼前突然出現這麼一塊想象中都不可能出現的美玉,没有直接撲上去搶來看看,已經是他的克製力超長發揮了。
“莫師侄,千萬不可用用真氣探查傷心碧……”此時葉七也看到了莫寒山手中的傷心碧,頓時嚇得臉色更加蒼白起來,立即開口喝道。
莫寒山没有說话,也没有任何動作,眼睛依舊直直地盯着手中的玉璧,臉上變換着莫名的色彩,片刻之後卻突然變成了狂喜之色,仿佛看到世間最為美好的事情一般。
葉七不由臉色大變,正要再次說话的時候,卻看到莫寒山使勁揮動了一下胳膊,把掌中的玉璧朝前扔了出去,隨後隻聽見“噗”的一聲響起,莫寒山毫無征兆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朝後直直倒去。
一道翠綠色的光芒,直直地朝着顏昔飛去,顏昔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伸手接過,就在葉七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口鮮血從紅潤的嘴唇中噴了出來。顏昔如同抓到了燒紅的烙鐵,拚命地一甩手扔掉玉璧之後,便斜靠在山石上動彈不得。
李牧一陣莫名其妙,實在弄不明白顏昔和莫寒山,好好地為什麼就吐血了。
隨後又看到那塊美麗的玉璧,帶着璀璨而美麗的光芒從顏昔手中飛出,直直地朝着懸崖外飛去,心中不由大急,絲毫不顧葉七焦急的喊聲,直接伸出糊滿鼻血的右手,在千鈞一發之際,總算抓住了即將掉落懸崖的碧綠色美玉。
看着掌中如同一潭碧水在晃動的傷心碧,李牧心中不由欣喜異常,臉上露出難以名狀的笑容,地喃喃自語道:“好美,真的好美啊……”
哢嚓……
一聲輕微的斷裂聲,在寂靜的山道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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