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112章 又侃暈一位新侍講

2個月前 作者: 破賊校尉
112.第112章 又侃暈一位新侍講

第112章 又侃暈一位新侍講

朱翊鈞在薛易、王赤、蕭陵三人的護衛下,在南校場跑了三圈,射了三箭,三射兩中,馬馬虎虎。

下了馬,把韁繩甩給侍衛,額頭上滿是汗珠的朱翊鈞欣然道:“真是痛快啊!”

擁有一個好身體,是有為君王的基礎。

這世上很多事情,是需要時間去熬的。

你熬過去,就大獲勝利,名垂青史。熬不過去,功虧一簣,千古遺憾。

明朝皇帝,長壽的不多,但是藩王有不少長壽的,最長的活到九十二歲。

加上明太祖七十一歲而終,說明老朱家基因不像前宋老趙家,先天就有缺陷。皇帝不長壽,多半還是後天原因。

朱翊鈞決心要打破大明皇帝長壽紀錄。

有足夠長的壽命,最起碼一點,可以把頑固派骨乾全部熬死,熬到自己培養的新一代人才完全成長。

晚上朱翊鈞照例陪著嘉靖帝看奏章,批紅,玄修敬天。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的朱翊鈞去西安門書堂讀書。

走到門口,新侍講陳以勤神情複雜地迎接他。

陳以勤是裕王的侍講,自成裕王“飛升”為太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嘉靖帝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以太子成年,需通曉國事為上,傳詔免除侍講。

陳以勤也被調到西安門書堂。

這裡缺人。

此前朱翊鈞的老師,李春芳入閣,兼掌理藩院事;張居正開始在六部曆練,為入閣做衝刺準備;潘季馴開始他的治河生涯,以工部侍郎常駐河南。

趙貞吉要打理越來越繁忙的統籌局事宜,徐渭忙著參事房的軍機邊務。

朱翊鈞被徹底放了羊。

於是嘉靖帝把陳以勤調了過來。

教了幾天,躊躇滿誌的陳以勤心裡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火焰是朱翊鈞天資極高,與他上一個學生朱載坖不可同日而語。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睿智通達,有成一代中興明君之質。

但是朱翊鈞過於聰明,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往往與陳以勤的觀點對立。一番爭論,陳以勤發現自己雖然沒有被太孫說服,但自己也根本說不服他。

騰起的希望火焰,被海水澆滅。

“陳先生早!”

朱翊鈞恭敬作揖行禮。

“太孫早。”陳以勤拱手回禮。

陳以勤試過的,你要是敢學老學究、老酸儒給朱翊鈞擺臉色,他二話不說,拂袖就走。

性子比你還要剛直。

伱要是客客氣氣,持之以禮,他比你還要客氣,還要守學生之禮。

好吧,陳以勤就當天才都是這樣桀驁不馴的性格。

在課堂上坐下,朱翊鈞先開口:“先生,今天講授什麼功課?”

“今天繼續講《資治通鑒》,說唐史。天寶年間,安史之亂,前唐由盛轉衰,然後藩鎮林立,宦官專橫,武夫弄權

今日,我們講一講安史之亂。太孫殿下,你說說安史之亂,起源何在?”

陳以勤知道,想要降服天才,必須拿出真材實料來。

於是他虛心向張居正、李春芳、趙貞吉等人請教,幾經思考,決心從史書開始。

讓陳以勤做出這項改變的,是他幾天前與朱翊鈞的一次對話。

當時陳以勤給朱翊鈞講朱子所著的《四書章句集注》的中庸章句。

朱翊鈞學著學著開始打瞌睡,陳以勤勃然大怒,要朱翊鈞默抄中庸章句一遍。

朱翊鈞也不惱,隻是淡淡地問,“先生,教我《四書章句集注》,是想讓我學什麼?”

陳以勤奮然道:“叫你知聖賢道理。”

朱翊鈞不屑道:“聖賢道理?太祖下詔,定其為科試內容,它才被叫為聖賢道理。難道聖賢道理跟科試有關?”

陳以勤氣急敗壞地說道:“聖賢道理乃聖人所言,通徹天地,教化萬物.”

朱翊鈞淡笑問道:“聖人道理通徹天地,從他遊學列國開始,教化萬物,到現在都上千年了,教化出什麼來?”

陳以勤氣得直喘氣,朱翊鈞繼續說道:“當然了,你們可以說,是世人沒有遵循聖人教誨,做不到聖賢道理的標準,才有此傷風敗俗、亂紀違律之事。

既然是做不到的道理,那這道理還有什麼意義?”

陳以勤被這一句話震得有點愣住了。

做不到的道理,這道理還有什麼意義?

陳以勤等心懷大誌的飽學之士們,也有過苦惱。

這麼好的聖賢道理,要是人人遵循,天下早就大同了。

可偏偏為什麼天下人就不能好好地去學,去遵循呢?

今天突然朱翊鈞這一句,就像在陳以勤心裡敲了一聲銅罄。

會不會聖賢道理是好,就是標準太高了,隻有少數人能做到,大部分人很難做到。

想到這裡,陳以勤口氣軟了下來,說:“太孫身為隔代儲君,還是要懂得一些聖賢道理。”

朱翊鈞不客氣地回答道:“我隻需要知道治國道理。”

陳以勤馬上答道:“聖賢道理就是治國道理。”

“聖賢道理隻是治國道理的一部分,並不是全部。你們儒生,總是喜歡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把世上所有的問題,全部歸結為道德問題。

認為隻要一個人的道德修為上去,就會減少絕大多數的問題。

教育可以這樣,治學可以這樣,為人可以這樣。但是如果治國也這樣,那就出現很多問題。”

陳以勤又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出自十二歲少年之口。

說它有道理吧,它離經叛道。

說它沒道理吧,自己等人苦苦思索的問題,似乎可以用它去解答一些。

陳以勤不是迂腐之人。

真要是迂腐之人,教朱載坖的時候,早就跟他同歸於儘了。

於是陳以勤決定改變講學模式,先從講史開始。

聽陳以勤拋出這個問題,朱翊鈞輕輕地打了一哈欠,看到老夫子眼神不善,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原因很簡單,天寶年間,前唐朝廷的財政麵臨破產,無法負擔邊鎮沉重的支出。於是天才唐玄宗就想了個鬼主意,下放權力給邊鎮節度使,讓他們自行解決糧草,把財政包袱甩了出去。

結果藩鎮既有兵權又有財權,尤其是安祿山,身兼平盧、範陽、河東三鎮節度使,要是不造反,都沒有什麼人生追求了。”

嗯!

陳以勤聽得一愣。

太孫的回答跟儒家主流,以及有識之士心裡認為的大不一樣。

主流的答案肯定是唐玄宗遠賢臣,親小人,不修仁政、腐敗奢靡,連兒媳都要霸占,天理不容。

但是在陳以勤等有識之士心裡,則有好幾種答案。

比如他認為是邊鎮集權過重,唐玄宗又寵信奸臣李林甫,斥罷賢良。

李林甫為了改變出將入相的規矩,免得有人跟他爭相位,故意不顧夏夷之防,肆意提拔胡將,造成此禍。

結果皇太孫給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直接從前唐朝廷財政狀況入手,讓陳以勤目瞪口呆。

隻是這說法,有道理呢還是沒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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