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爺爺以為他們如今還能好好的?”
轟。
江大刀背一下子彎了。
江野雖沒有明說,但他聽懂了。
顧忌著他,所以忍著,沒有出手。
江野拉開門,細碎的陽光透過門縫照耀進來,斑駁的光影散落在江野高大的背影上,莫名寂寥。
他像是深淵的獨行者,滿身孤寂霜寒;
他亦像是屹立不倒的大山,默默撐起整個家。
如今的江野身上,再見不到昔日的張揚恣意。
江大刀眼睛莫名的渾濁。
他一直都知道江野本事不小,並引以為傲,卻忘了當年出事時,野小子不過十五歲,一個半大的孩子。
後麵,野小子性情有所變化,哪怕他隱藏的很好,卻依舊遮蓋不住眼底的恨意。
江大刀知道,都知道。
他總想著,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一切都會變好,卻忽視了那些事本身對江野造成的傷害。
因著救命之恩,對待養子江猛一家子過於從容,而對於自己親生骨肉,過於苛刻。
好像有什麼滾落嘴裡,苦的。
如同江大刀此刻的心境,滿心苦澀。
江大刀閉上眼睛,卸氣般靠在牆上,“野小子,以後你大伯,不,江猛一家的事,俺不會再插手。”
“最好不過。”
吱呀一聲,屋門合上,屋內恢複寂靜,眼淚無聲滑落。
“大哥。”
江竹一句認錯的話還沒說完,便看見江野腫脹的半張臉,和臉上明晃晃的巴掌印。
“大哥,爺爺打你了?”他慘白的小臉因憤怒染上紅暈。
江野斜眼看過去,眼底冰寒無情,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怪和一些其他說不清的東西。
又是這樣的眼神。
小妹出事時,大哥也是這般看他。
江竹隻覺遍體生寒,人像是被釘子釘在原地,一動也不敢不動。
“小孩子,不該管的事,彆多問。”
江野留下這麼一句話,毫不留情轉身走進屋子,關上屋門。
直至“吱呀”的關門聲傳來,江竹從怔愣中回神。
他紅著眼眶,衝進江大刀的屋子。
聽見動靜,江大刀背過身,擦著臉,用著中氣十足的聲音掩飾自己的脆弱,“俺都同意了,兔崽子,又回來乾嘛?”
“爺爺,咳咳,你為什麼打大哥?”
江大刀一愣,轉過身,“小兔崽子,老子怎麼做事,還需要向你交代?”
若擱以前,江竹見江大刀板著臉,必然嚇的不輕,可這一刻,哥控的江竹,想到那一巴掌,體內便有了無窮的膽氣。
“咳咳,不需要。”江竹毫不退讓,“但打大哥就是你的錯,哪怕你是爺爺。”
“咳咳,全家人包括爺爺,都沒資格動大哥一根汗毛。”
大的一身反骨,小的也跟著有樣學樣。
江大刀氣的不輕,正準備好好教訓江竹時,卻被他下麵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聲。
“咳咳,房子沒了,是大哥白日上工,夜裡不眠蓋的,若沒有大哥,我們不過是睡在地上,蓋著稻草的老弱婦孺;
”
江竹漲紅的臉上,全是為江野的打抱不平,“爺爺,從小教導我,要知恩圖報,可爺爺你,卻是最忘恩負義之人。”
江大刀被罵的老臉一紅,卻沒斥責江竹。
江竹說的對,他雖無地自容,卻也敢作敢當,不耍賴皮。
“咳咳咳,爺爺,從前你雖不待見我,但我敬佩你,咳咳咳,可現在我討厭你。”
終於等到反駁機會的江大刀,撇撇嘴,“老子稀罕你喜歡?”
“咳咳咳,吵死人了,出去,耽誤俺休息。”
江大刀嘴上嫌棄著,眼底卻暗藏擔憂。
這話落在江竹耳朵,就是另一個味道。
一個病秧子,不在屋裡好好呆著,瞎管事。
江竹咳嗽的更厲害了,眼底爬滿紅血絲,他像是惡鬼,明明孱弱卻叫人毛骨悚然。
“咳咳,你要是再對大哥動手,咳咳,我以後天天給你下巴豆。”
江大刀有點懷疑耳朵不好使了,他剛剛聽到了啥?
江大刀懷疑人生時,卻聽江竹繼續悠悠開口。
“咳咳,爺爺放心,你不是嫌棄大哥做的不夠好,那麼爺爺就親力親為,試試自己動手。
大哥那邊,我會請大嫂幫忙攔著,絕對不打擾爺爺的自食其力。”
親力親為、自食其力,這八個字,江竹咬的極其重。
江大刀這能忍?必不能忍。
“小兔崽你過來,看老子不打抽你。”
江竹後退一步,躲過江大刀扔來的枕頭,抬步跨過門檻,“咳咳,爺爺我說到做到。”
話落,不等江大刀有何反應,利索關門。
看著關緊的屋門,江大刀氣的罵娘,拳頭憤怒的錘著床板。
可細瞧去,他眼底卻無怪罪之意,甚至隱隱有些驕傲。
這才像他江大刀的孫子,有血性。
江竹出了門,繃直的身子,軟了下來,後背更是一片濡濕,但江竹卻很開心,從未有過的開心。
大哥說得對,人不能軟弱,一再忍讓,一退再退,隻要他足夠強悍,就是爺爺也不懼,更遑論他人。
一陣風吹過,將少年臉上洋溢著重獲自信的淺笑,吹向遠方。
打開門準備上工的江野,看到這般模樣的江竹,有片刻失神。
他看著江竹身後的屋門,眼底晦暗不明。
“咳咳,大,哥.”江竹臉上笑意不再,結巴開口,“咳咳,大哥,我有事跟你說。”
“我去上工。”
“噢。”
大哥拒絕了。
江竹神情難掩失落,巴巴的望著江野離去的背影,像是被拋棄的小可憐,弱小無助。
背後灼熱的視線,叫人難以忽視。
江野終是不忍。
“好好想想,晚上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膽敢有所欺瞞,我饒不了你。”
江竹眼睛一亮,“咳咳,大哥,我一定.”看著消失不見的背影,江竹弱弱把話說完,“老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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