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初，由華夏台譯製部引進的美利堅科幻連續劇《大西洋底來的人》，出現在每周四晚的電視屏幕上。
這是第一次被引進到內地電視台播出的美劇。
這套係列劇的風格嚴謹、古樸，與其它科幻電視劇相比，更接近科學事業的實際情況。
與後來的華麗大片相比，《大西洋底來的人》其實非常樸質。
由模擬信號轉化的圖像效果較差，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除了糖堆般的“海鯨號”外，劇裡沒有什麼“高科技”的影子。
稍有一些特技，也無非是靠簡單模型、鏡頭分切、畫麵剪接形成效果。
淡出淡入的場景剪輯，很有幾分原始感。
但是《大西洋底來的人》給華夏帶來的影響其實挺大的。
其中有兩件東西不能不提，一是蛤蟆鏡，二是飛盤。
麥克·哈裡斯戴著一副太陽鏡，被時髦青年效仿，與喇叭褲、花襯衣、手提錄音機，一起成為1980年街頭青年的標配。
大家都叫它麥克鏡，也叫蛤蟆鏡，還有叫熊貓鏡的。
這種眼鏡鏡片大，顏色淺，擋風養目，防曬遮陽，鏡片左上角必須有一個不乾膠的商標，這個商標不能揭下去，因為代表了原裝正品。
在這種背景下，許多人對美利堅的好奇心算是達到了一個高度。
能夠有機會去美利堅出差，那絕對是許多人都不想錯過，使勁爭取的事情。
首都汽車製造廠那邊意外的獲得了美利堅通用汽車的邀請函，對方承諾接待五人的考察團隊，提供機票、食宿等各種費用。
這麼好的考察機會，一機部那邊自然是有人盯上了。
“這個陳奇和江輝，把他們拿下來，首都汽車製造廠那邊留著鄭海明廠長就行，首都理工大學的朱建生教授也留下。”
“剩下的三個名額留給我們部裡麵。”
這個時候出國，手續上是很麻煩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這一次是一機部安排一名人員擔任團長，帶著鄭海明、朱建生、陳奇和江輝前往美利堅通用汽車考察。
但是這個名單在一機部內部負責出國的具體事務的辦公廳那邊，卻是卡住了。
“主任，如果這樣子的話，到時候首都汽車製造廠那邊會不會鬨呀？”
作為實際跑腿的辦事員，名額變化之後也是落不到他的頭上，所以其實他是不大想平生波折的。
奈何主任有吩咐，他也不敢不同意。
不過一些可能的風險他肯定是要先提出來，免得到時候讓他背鍋。
“鬨什麼鬨？通用汽車那邊之前的接觸，本來就是一機部主導的，首都汽車製造廠那邊也是屬於我們部管理的，他們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嗎？”
“這一次我親自帶隊，跟我們主任和工會領導一起去考察一下。”
李本滿作為辦公廳的副主任，分管出國管理相關的一些業務。
這麼好的機會，他肯定是要充分的利用起來啊。
可惜的是隻有五個名額，要不然他就可以安排更多的人去參加了。
“好的，那我先去收集一下相關人員的證件等資料，儘快的去把手續給辦下來。”
領導都這麼說了，嶽瑞自然就隻能按照這個意思先去辦理。
而在美利堅大使館那邊，史密斯是一直都在關注著通用汽車邀請江輝和朱建生去美利堅總部考察的事情。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一機部那邊送資料過來辦理簽證，他立馬迫不及待的就親自去跟進。
不過，讓他感到困惑的事情發生了。
“伍德科克，華夏的一機部把去通用汽車考察人員辦理簽證的資料送過來了，不過名單有點奇怪，我隻看到了朱建生，沒有看到江輝。”
史密斯知道伍德科克很重視這個事情，所以第一時間就去找他彙報。
“鄭海明、朱建生、楊建鬆、蔡浩寧、李本滿，怎麼一機部那邊有三個人一起去？”
伍德科克接過史密斯遞過來的資料，快速的看了起來。
“是啊，按照我原本把握的信息，這一次的考察應該是一機部那邊安排一名人員帶著首都汽車製造廠和首都理工大學的人去美利堅的。”
“通用汽車最想邀請的就是朱建生和江輝，其他的人都是搭著一起組團去的，為得就是讓江輝他們能夠放下心中的擔憂。”
“可是現在出國考察的清單變成這個樣子……”
史密斯也有點不清楚應該怎麼辦了。
按理說華夏這邊去通用汽車考察的人員清單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人家愛安排誰去就誰去。
大使館這邊隻要負責把簽證搞定就行了。
但是史密斯知道這一次的事情比較特彆，所以才專門過來找伍德科克商量。
“把這個信息告訴通用汽車，問一問他們的意見，然後再做進一步的安排。”
伍德科克略微一思考，就找到了一個處理方案。
對此，史密斯自然沒有意見。
當天晚上，太平洋那邊剛剛上班的奧斯丁就收到了史密斯這邊打過來的跨洋電話。
“什麼？清單裡沒有江輝？”
“法克！”
奧斯丁忍不住爆了一個粗口。
上一次他專門去首都出差，最主要的成果就是邀請了江輝和朱建生來美利堅通用汽車總部參觀和考察。
充分的見識到了江輝的專業水平之後，奧斯丁對於吸引江輝加入到通用汽車的設計團隊是非常的迫切。
可是自己辛苦了那麼久的事情，最終卻是變成這個樣子。
難不成江輝中途變卦了？
不應該啊！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這個清單不符合我們之前的預期，所以才專門打電話跟你溝通一下。”
隔著一個太平洋，史密斯也能感受到奧斯丁的不滿。
這一下，他基本上知道一機部那邊遞過來的清單，肯定是有問題的。
隻是他還有點沒有搞清楚問題到底是出在什麼地方。
“這一次考察團的成立，就是因為要邀請江輝出國考察，如果清單裡頭沒有他的話，這個代表團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奧斯丁語氣生硬的說道。
他才不管一機部的人員級彆有多高，反正他隻想看到江輝來通用汽車。
“這樣吧，我把朱建生和鄭海明的簽證給過了，其他三人的簽證都給拒了，看看他們重新遞交過來的清單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還是沒有江輝，我們再商量辦法。”
史密斯已經完全明白通用汽車的想法了。
那他就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簽證是通過還是不通過，完全就是大使館這邊說了算。
他們甚至都不需要跟人解釋為什麼不通過你的簽證。
很快的，史密斯就親自操刀，把簽證的事情給處理完了。
之後還讓人專門通知一機部那邊的辦事人員過來領取資料。
“啊？我們主任、副主任和工會領導的簽證都拒了？”
接過資料的嶽瑞，感覺整個頭都要炸掉了。
他還以為美利堅大使館那邊電話通知他過來領取資料，是簽證全部都搞定了呢。
誰知道居然會是這麼一個情況。
把這個結果帶回來，天知道李本滿會怎麼看待他。
“為什麼拒簽呢？”
嶽瑞忍不住追問著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不過回答他的是冷冰冰的一句“無可奉告！”
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信息出來，嶽瑞隻好硬著頭皮帶著資料回到了部裡。
“老嶽，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在一機部的樓下，嶽瑞碰到了正準備出去辦事的魏蜀吳，對方跟他打起了招呼。
“哎，彆提了，我送到美利堅大使館的簽證，部裡的三名領導都被拒簽了，對方也沒有說明是什麼原因，我都不知道一會應該怎麼跟李主任解釋。”
嶽瑞跟魏蜀吳是同一年進一機部的大學生，兩人的關係算是很不錯了。
所以他才敢一見麵就把問題給說了出來。
“部裡的領導要去美利堅考察？”
“最近好像沒有特彆的活動啊。”
魏蜀吳很是困惑的問道。
機關裡麵沒有什麼秘密。
像是這種出國考察團的事情，基本上是瞞不住消息的。“就是去通用汽車考察的事情，你們汽車局最清楚了。”
嶽瑞這麼一說，魏蜀吳更是覺得奇怪了。
“通用汽車的那個考察，不是指定邀請首都汽車製造廠和首都理工大學的人員嗎？”
“我們部裡頂多就出一個人去帶團吧？要不然連一個人都不需要。”
魏蜀吳很是困惑的看著嶽瑞，覺得這裡麵似乎有什麼事情是自己忽略了的。
“本來確實是這樣子安排的，首都汽車製造廠那邊出三個人，首都理工大學那邊出一個人，我們辦公廳安排一名人員去帶隊。”
“但是清單到了李主任那邊的時候，沒有通過。”
“我們重新安排的清單是首都汽車製造廠的鄭海明廠長、首都理工大學的朱建生院長，剩下的三個人是我們廳的楊主任、李主任和工會的蔡領導。”
嶽瑞這麼一說，魏蜀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在機關裡頭待久了，他自然是可以很快的明白裡麵的門道。
很顯然，辦公廳那邊看上了這一次的出國考察的名額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美利堅大使館那邊辦理簽證的時候，直接被人給卡住了。
簽證不通過這種事情，在一機部這邊是比較少見的情況。
至少嶽瑞就從來沒有碰到過。
畢竟這些人都是因公出國，相關的資料都是由華夏相關部門背書的，美利堅大使館很少會不給這些人簽證。
“這一次的考察，通用汽車那邊是邀請了江輝的吧？”
魏蜀吳這段時間跟江輝接觸的比較多，對於相關的一些情況自然也知道一些。
眼下名單裡頭沒有江輝，他立馬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怪異。
指不定這一次一機部的人員簽證被拒絕了，就是因為名單不對。
“本來是有的，但是在給我們李主任彙報的時候，這個清單被修改的。”
“按照首都汽車製造廠的意思，這一次的考察，部裡麵隻要安排一名普通工作人員擔任團長就行，隻是……”
嶽瑞不需要多說什麼，魏蜀吳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類似的事情，在前段時間去東瀛考察的時候也出現過。
原本是下麵工廠的人去東瀛考察，但是最終考察團裡麵卻是有一半以上都是部裡麵的人，甚至還有一個人既不是一機部，也不是工廠，而是地方上某個部門的，跟項目完全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裡麵的水可是有點深，魏蜀吳都不敢多八卦。
“你儘快去給李主任彙報一下，看看他有什麼安排咯。”
“回頭找個地方喝兩杯，我們也有段時間沒有聚了。”
這種事情魏蜀吳也幫不了人家嶽瑞什麼忙。
對此，嶽瑞也是很清楚。
所以就隻能硬著頭皮去找李本滿彙報了。
“李主任，簽證的資料拿回來了。”
嶽瑞很順利的在李本滿的辦公室見到了他。
對方看到他抱著資料回來，心情頗為愉快的說道：“既然簽證已經搞定了，那就儘快的把後麵的行程給落實下來，把機票什麼的也給先預定了，免得出現什麼幺蛾子。”
聽李本滿這麼一說，嶽瑞滿臉苦澀。
這個時候，李本滿也意識到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了，道：“怎麼了？有什麼困難嗎？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了？”
李本滿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簽證會被拒簽，這種事情過去沒有發生過啊。
對他們這些部委的人來說，簽證不就是走一個流程嘛。
“確實是出了一些意外，我們這一次的簽證，隻有鄭海明和朱建生的通過了，其他的都被拒絕了。”
嶽瑞小心翼翼的說著話，生怕李本滿遷怒於自己。
果然，聽了他的話之後，李本滿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沒有通過？”
“怎麼可能沒有通過？”
“是不是你有什麼資料沒有準備好？”
李本滿完全理解不了簽證會過不了。
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啊。
“資料我都是全部確認過，五個人的準備資料都是一樣的，應該是跟資料本身沒有關係。”
自己可不願意當背鍋俠。
關鍵是事實上確實不是資料的問題，他就是怎麼改進也不可能讓李本滿他們獲得簽證。
這要是承認了，後麵會更麻煩。
“那是什麼問題？”
“美利堅大使館那邊簽證人員有說明嗎？”
李本滿黑著臉繼續問道。
隻是他這些問題，注定得不到滿意的結果。
但是簽證搞不定，這一次的出國考察肯定就沒有辦法順利的成行。
並且這個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肯定就必須往上彙報一下，要不然就尷在那裡了。
“我問對方，什麼消息都沒有問出來，對方也不打算給任何的解釋。”
“或者部裡麵可以考慮通過其他的渠道打聽一下情況？”
嶽瑞這話剛剛說完，李本滿的秘書就走了進來。
他也不管李本滿在跟嶽瑞談著事情，直接來到了李本滿的身邊，說：“領導，通用汽車那邊發了聯絡函過來了，對方在質疑我們的考察清單裡頭為什麼沒有江輝？他們說如果沒有江輝，那麼這一次的考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並且他們還明確的說希望鄭海明、朱建生和江輝都要出現在考察團的清單之中，他們隻想跟首都汽車製造廠的人好好的交流一下。”
秘書這麼一說，嶽瑞倒是鬆了一口氣。
很顯然，這兩件事情之間，似乎有一點的交集。
朱建生和鄭海明這兩個通用汽車希望邀請的人員，順利的獲得了簽證。
其他人員卻是都被拒絕了。
李本滿也不傻，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過他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脾氣，隻能把一肚子氣給憋在心中。
“沒有必要就沒有必要，通用汽車真以為全世界就隻有他們一家車企嗎？”
“自己都已經被豐田汽車給擠壓的過不下去了，好像還很厲害一樣。”
“有本事就不要跟我們接觸啊。”
李本滿很是不爽的說道。
很顯然，這件事情絕對是很丟人的。
傳出去之後，他這個副主任也是臉上無光。
當然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秘書和嶽瑞都不是那種隨便嚼舌根的人。
但是終歸心中不爽啊。
“李主任，那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嶽瑞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嘴。
他也不想問的，但是這個事情肯定不能停在他的手中，要不然遲早是會出問題，到時候要她背鍋的。
“什麼怎麼辦？”
“你問我，我問誰呢？”
“我還得跟主任和蔡領導那邊解釋情況呢。”
李本滿這麼懟了一句，讓嶽瑞很是無奈。
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兩個人之間的級彆還差了不止一級呢。
“那我就先試一試按照首都汽車製造廠原本給出的名單來再去送簽資料試一試？”
無奈歸無奈，工作還是要做的。
要不然到時候嶽瑞的局麵會更慘。
“你就再把陳奇和江輝的資料送過去，還有你自己的資料也送過去吧。”
“如果再有其他的什麼情況，你再來找我。”
李本滿雖然滿肚子的火氣，但是也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的讓這件事情消停過去。
要不然指不定自己會更加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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