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盧景天彷徨無助的樣子,黎叔兒在一旁默默無語,似乎他對如何處理這事兒也束手無策,讓楊億很是納悶,心說這一向愛得瑟、好顯擺的老騙子怎麼這麼低調有內涵,不對勁兒啊。
但很快,楊億就想明白了,老騙子這是欲擒故縱,目的是既要留在盧景天的府裡混吃混喝外帶紮錢,還得讓盧景天心甘情願地自己主動提出來,然後他再做出一副萬般無奈迫不得已勉為其難的樣子,心安理得地留下來坑人。
不出所料,一看黎叔兒縮著眉頭不吭聲,盧景天“撲通”就給黎叔兒跪下了,垂淚道:“萬望老神仙大發慈悲,留在寒舍小住一段時日,以救我闔府三十幾口的性命,如有災厄,盧某願一身承擔。”
黎叔兒默默地看了盧景天一眼,旋即將眼神慢慢抬起並看向房頂的一角,半響,才歎了口氣,說道:“或許這也是我的劫數吧,也罷,我就留在這裡待幾天吧。”
黎叔兒此言一出,楊億心裡已經罵了一萬遍那老頭又得手了,可那盧景天卻是一副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樣子,又一連給黎叔兒磕了三個響頭,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還不住地以衣袖拭淚,看得楊億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黎叔兒看似漫不經心地瞥了楊億一眼,衝盧景天說道:“令嬡可好,有日子沒見了,那孩子出落得更加似出水芙蓉了吧,嗬嗬。”
“承蒙老神仙掛念,經過您前次的作法祈福,小女雖然身子骨還弱,但飲食卻大有起色,麵色也一日好似一日,隻是每日在樓上撫琴吟詩,疏於活動,我也無可奈何。”提到自己的女兒,盧景天的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作為父親的驕傲與幸福,舐犢情深,溢於言表。
“靜以養生,令嬡倒是懂了我的心思,孺子可教,嗬嗬。”黎叔兒哈哈一笑,順便看了一眼眼睛已經開始發亮的楊億,表情很是怪異。
楊億老臉一紅,知道自己又被這老騙子不動聲色地給涮了一道,他故意說那盧景天的女兒長得國色天香,引得自己動了色心,自然就想留下來。但仔細一想,那老騙子是個滿嘴跑舌頭的大話王,既然說盧府小姐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自己最好還是往車禍現場那個方向想比較好。
如此一想,楊億表情瞬間恢複了自然,黎叔兒又是表情詭異地一笑,就讓盧景天去安排自己和楊億的客房。
本來盧景天是執意要將自己的睡房讓與黎叔兒,但被黎叔兒堅定地拒絕了,無奈之下,盧景天隻得將黎叔兒和楊億安排在內院南側相鄰的兩間客房中,並專門指派了兩名機靈的下人服侍他們。
此時,天色已晚,盧景天便將黎叔兒和楊億請至內室陪著用飯,席間自然少不了美酒佳肴和令黎叔兒食指大動的火鍋雞,那道菜,盧府的廚師做得確實地道,吃得楊億是讚不絕口,心情很綻放。
吃罷飯,一臉油汗的黎叔兒腆著肚子回到客房休息,盧景天又陪著說了一會兒閒話,見黎叔兒神態有些疲乏,就起身告退了,一旁的楊億早就不想看黎叔兒那張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的老臉,趁著送盧景天的工夫,也溜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躺了一會兒,外麵的天色已經黑漆如墨,風負責伺候楊億的小廝眉眼恭順地走了進來,替楊億點上了12麵均為玻璃的錫製六角燈籠,室內頓時充滿了暖色調的光暈,使人懨懨欲睡。
楊億非常不習慣這種被人服侍的感覺,擺擺手,告訴那名小廝去休息就行了,隨即腦袋一歪,躺在並不舒服、但的確可以稱之為床的老式雕花木床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億就感覺眼前有刺眼的白光在不斷閃動,心裡一驚,還以為是點的燈引發了火災,慌忙起身查看,卻意外地看到那道白光光束竟然是從自己身上發出的,不禁心生好奇,一翻動,才發現那枚玉佩竟然是白光的來源,心中大為好奇,拿起玉佩仔細一看,赫然發現玉佩內的那兩條陰陽魚竟然在首尾相連地順時針遊動,好似活了一般。
而在兩條陰陽魚形成的環形中間,隱隱有水波湧動,那道耀眼的白色光束,就是從那些波紋中發出的。
楊億又仔細看了一眼那玉佩,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而後打開房門跑出去並用力撞開了黎叔兒的房門。
進到屋內,楊億平定了一下情緒,哆哆嗦嗦地將那枚仍在堅持不懈地發光的玉佩遞到一眼眵目呼的黎叔兒麵前,說道:“鬨、鬨鬼了。”
黎叔兒似乎對這一幕早有預料,因而很淡定地接過那枚玉佩,看了看玉佩中那兩條挺歡實的陰陽魚,說道:“怎麼,玉佩顯靈了,嚇到你了是吧?”
楊億這會兒是真心不敢裝了,趕緊點頭道:“叔兒,這是怎麼回事啊,這玩意兒,不會有啥輻射吧,怎麼自己發光了呢?”
“你說啥亂七八糟的。”黎叔兒光著腳丫子跳下床,走到中間設置的取暖用的白銅炭火爐前,伸手取下紫砂壺,到了一杯茶並喝了一口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子,你知道這道光柱是多少修道之人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寶貝嗎,你可真是個傻子啊,嗬嗬。”
見楊億還是一臉的迷惑,黎叔兒擺擺手:“過來,過來,反正這會兒也睡不著了,叔兒我就給你講講故事吧,話說這自古以來,玉便是可以通鬼神、連陰陽的寶物,至於原因嘛,就在於這玉均藏於昆侖、藍田等名山大川,飽吸天地靈氣,且性質高潔,為修道、修仙的大德真人或有道高僧所鐘愛,常常把玩,久而久之,一些靈秀之玉終日聽聞真言佛語,便有了靈性與道行,而一些寶玉機緣巧合,又得了高人的加持,就更加不得了了……”
黎叔兒停頓了一下,喝口茶後繼續說道:“所以,一些鬼魂或妖仙出於快速增進修行的目的,多棲身於寶玉之內,或以玉為修煉的法器來萃取日月精華,以助長功力。這塊雙魚玉佩,產自藍田,相傳原是大唐開元年間藍天山悟真寺中悟淨長老的佩飾,後來悟淨長老登了仙簿,隻留下這件玉佩作為度化後世有緣人成仙的接引法器,怎奈一乾覬覦這件寶貝的鬼魅邪祟你爭我奪,再加上唐末的亂世,雙魚玉佩遂不知所蹤,不想今日卻落到你手,想必這也是你的一種緣分,或是命數,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件寶物,隻會對你有益無害。至於這道光柱,想來是這玉佩遇到了真正的主人,才會發出這種預兆,這也是祥瑞,你就不要瞎琢磨了,嗬嗬。”
黎叔兒一番真真假假、說古道今的話,聽得楊億是雲裡霧裡,真假難辨,不過,楊億知道,這老騙子雖說看著舞舞玄玄的不著四六,還外帶蒙拐騙的,但對自己確實是無惡意,而且直到現在,他對自己始終是嗬護有加,故而絕不會坑害自己,一想到這些,楊億心裡也就踏實了,就拿過那塊光束逐漸暗淡下來的玉佩,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起來了,那啥,叔兒,時候也不早了,您老洗洗睡吧,嗬嗬。”
見楊億轉身就走,黎叔兒不禁有些鬱悶了:“你還真是用時朝前、不用朝後啊,我的好覺都被你攪和沒了,你陪我嘮會磕兒不行啊,不行啊……對了,這院子不乾淨,你晚上彆瞎轉悠,聽見沒?”
從外麵關上房門,聽著門內傳出的黎叔兒絮絮叨叨的數落聲,楊億暗自發笑,同時心裡也莫名地感到了一絲溫暖。
這個老騙子居然能讓自己感到一種似乎是家人才能給予的溫暖,連楊億自己都為之一怔,不過,對於黎叔兒後麵的那句暗指這盧府有鬼祟的話,楊億當然是不以為然的一笑而過,或許他是怕被自己戳穿了賴以在盧府混吃混喝的西洋鏡吧。
站在月朗星稀、寒氣襲人的院落裡,正房和廂房的主人、下人們都已經酣睡了,窗戶上一片黑暗,愈發襯托出空曠的院落裡的靜謐。
楊億裹了裹身上的道袍,正要回屋裡去,卻感覺在西側牆壁後麵的一棟小巧而獨立的二層小樓裡隱隱透出一縷燈光,還絲絲縷縷地傳來好似古箏的樂曲聲。
楊億經雙魚玉佩這麼一鬨騰,本來就沒了睡意,正不知該如何打發這清朝的漫漫長夜,偏巧聽到這靡靡之音,腦海裡靈光一現,不禁湧現出古代小說裡所謂的秦淮歌妓的橋段,心裡麵頓時蠢蠢欲動,想去這臆想中的十九世紀的KTV看個新鮮。再加之他本就是刑警出身,常年與犯罪分子打交道,早已養成了無所畏懼、不拘小節的個性,更何況年輕人好奇心本來就重,腦子一熱,就要去那角門後麵探個究竟。
此間,正趕上那名扶持楊億的小廝起夜,見楊億正走向那角門處,趕緊喊道:“小道長,那裡去不得,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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