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你們要下山了,前麵等待你們的,必定不是平坦的陽關大道,而是充滿了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爭鬥的激流險灘,難為你們這麼些個日子一直尊我一聲三叔,這才將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說與你們,日後行走江湖,切莫要忘了人身難得,當行善積德,勿枉此身,你們三個也要時時相互提醒互勉,可記在心裡了?”
楊億和柳若雪點點頭,對於一個老人為了點化他們這些晚輩而甘願撕裂那已經愈合的傷口的勇氣與舉動是心懷感激,連忙為老人又斟上了一杯酒。
“三叔,您想過逆天改命嗎?以您和我們師傅的神通,要做到這一點似乎並不是太難的事兒吧?”柳若雪為仉三斟滿酒,櫻唇輕咬,猶豫了一下後問道。
仉三雙眼似洞察一切地看向柳若雪,莞爾一笑道:“人的困窮、亨通、長壽、短命等的氣數,確實是早就定好的,你想說人的定數可以改動,對嗎?不錯,人的命數的確可以改動,改動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行大善事能改動,行大惡事也能改動,隻是這行大善和行大惡都會波及到天下蒼生的安危,不可不慎之又慎,我已如風中殘燭,隻等著進入冥府,領受那八寒地獄的饑綏凍餓之刑罰以應業報,方顯因果報應之不爽也。”
“丫頭,三叔兒知道你的心意,你是看出了二苟是七關純陽之名,小憶是七郂純陰之命,都是命犯凶煞、難得善終的凶險之命,想問問是不是有法子可禳災,對否?”
仉三果然是千年輪回的老妖,真是成了精了,一眼就看穿了柳若雪的心思,鬨得柳若雪是桃麵發燙,羞赧不已。
見柳若雪嬌羞可人的樣子,仉三哈哈大笑道:“男歡女愛本就是人之真性情,這有何害臊的?三叔的道行遠不及你們的師傅,太深的東西也說不出來,但記住隻要常懷善心,常施善行,命數終將會現出轉機,至於其他的,自有你們師傅替你們操心,就不必杞人憂天了,嗬嗬。”
“三叔兒,若是隻要積德行善就可以了,那我們還學這些霸道的法術乾啥啊,您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對於仉三這種近似於天朝呆板的思想教育式的說辭,楊億心中多少有些不以為然,遂反問道。
“善,非是懦弱無為,惡,非是王圖霸業,總之記住一句話,用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這便是人世間最大的善行善舉,日後你們自會懂得其中含義的,嗬嗬”說完這些,任憑楊億和柳若雪是百般套磁,仉三是三緘其口,不再說話,隻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倒酒,其酒量之豪,竟遠超過整日酒葫蘆不離手的黎叔兒。
看著獨飲的仉三,雖然楊億不知道他在千年輪回中還有多少不願示人的苦痛經曆,但想到一個人一出生就像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似的,將自己的一生如掌上觀紋般看得一清二楚,甚是還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亡,下一世又會是怎樣,原來會是這麼的令人痛楚不堪啊!
可是,此時的楊億並不知道的是,直到後來他們師傅遇上了曾在中國曆史上留下了毀譽參半的聲名的大名鼎鼎的曾國藩曾侯爺,才真正明白了仉三那句“用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的真正含義,隻是那含義裡的血腥氣實在太過濃重,徹底改變了楊億、魏二苟他們的人生軌跡,此為後話,暫不多敘。
再說回到現場,黎叔兒與仉三好似有心靈感應,這邊的談話剛一結束,他那邊適時就醒酒了,滿嘴酒氣地看著仉三和楊億、柳若雪道:“此番這散夥飯吃得甚是痛快,隻是這二苟酒量甚差,無法令叔兒儘興,這樣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你們仨去早些歇息了吧,為師還要和你們這三叔聊天敘舊,一醉方休!”
楊億、柳若雪自然懂得黎叔兒是要和仉三說一些不想讓他們聽到的事情,倆人遂相視了一下,一左一右地攙起此刻誰也不服就扶牆的魏二苟,朝廂房裡走去。
將沉沉睡去的魏二苟安頓好,楊億、柳若雪為其掩上房門出來,楊億心中好奇黎叔兒和仉三這老哥倆有什麼體己話可嘮,遂拉著柳若雪出去竊聽,卻詫異地發現廚房裡空無一人。
想了一下,楊億和柳若雪順著密道走到孤峰出口處,探頭一看,駭了一跳,黎叔兒竟然與仉三如同飛升一般地浮在戶外的半空中飲酒,夜風掠過,黎叔兒與仉三的衣襟下擺隨風舞動,飄然似神仙。
隱隱約約的,楊億、柳若雪聽到黎叔兒和仉三說起了綠蘿,說起了改命,還有什麼人間浩劫之類的,由於離得遠,聽的是斷斷續續不甚清楚,楊億和柳若雪無聊都打了個哈欠,相互看了一下,心中想法的是一樣一樣的:感敢情這再牛逼的主兒喝多了也是一個樣兒,不是吹牛逼,就是繞來繞去絲毫不考慮聽者神經耐虐壓力的車軲轆話,合著白玩兒了。
回去後,楊億、柳若雪各自回房睡覺,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雄雞高唱的時候才想來。
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幾乎是同時推開房門的,掄起精神頭,楊億和柳若雪還可以,唯有那魏二苟是一臉宿醉後的頹廢與疲乏之神態,心疼得柳若雪趕緊過去又是埋怨又是噓寒問暖的,看得楊億是連呼自己妒忌的要爆棚了。
黎叔兒和仉三照例起得是很早,飯菜也已經備齊了,吃過飯,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接過仉三遞過來的三個裡麵裝有畫符用的筆墨紙硯的包袱,魏二苟搶先將自己和柳若雪的接過,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楊億冷覷著魏二苟,趁丫不注意,將自己的包袱也套在了魏二苟的脖子上,魏二苟倒也不在乎,笑嘻嘻地背上不提。
出了石門,再一次看到外麵那早已被厚可奇膝的積雪裝點得銀裝素裹的小村落,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直到深深吸入一大口凜冽冰涼的空氣並被嗆得直咳嗽,他們仨才發出一聲歡呼,萬惡卻充滿誘惑的世界,我們又回來了。
回到地麵,仉三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神情落寞地看向黎叔兒和楊億他們仨強笑道:“爺,您和這三個娃娃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老奴唯有每日上香祈福,盼望爺早日完成夙願才好……”
L黎叔兒也有些傷感,臉上猶自強笑道:“你當真是老了,看來你也不適宜在這裡長待了,過些時日,綠蘿也大了,需要一個老伴伴,我看你還是最合適的人選啊,嗬嗬。”
聽了黎叔兒的話,仉三眼中突然流出了渾濁的淚水,雙膝一彎,就跪了下去,哽咽道:“老奴謝過爺的恩典,爺對老奴的恩德,老奴結草銜環亦是難以回報萬一了……”
見仉三如此激動,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雖然不知道昨晚他們到底談了什麼,但讓仉三去陪伴綠蘿,也就是他們在冥府裡見到的那個與黎叔兒有著親密至極的關係的可愛的小蘿莉,這其中必定有著足以改變仉三命運的深意,否則仉三絕不會如此老淚縱橫,難以自持。
黎叔兒擺擺手,將仉三拉起,附耳說道:“近日陽世將有重大變故,一旦無法控製住,必將是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亂世必出妖孽,我讓你去陪伴綠蘿,一則是防止那些妖孽下去傷害她們母女,再則就是,那些人已經過來了,我能感覺得到,他們的陰險與毒辣,遠比那些妖孽更可怕,若是他們知道綠蘿母女在那裡,必定要千方百計地去捉拿她們,再以此脅迫我就範,所以,你去冥府的擔子很是不輕,老兄弟,啥也不說了,拜托了!”
仉三的神情瞬間堅定起來,一股淩厲的殺氣驟然間從仉三那枯槁的軀體裡迸射而出,令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心中募地一凜,這才意識到這個與他們相處了一個月的老者真真是曆經千年輪回的殺神轉世,豈可小覷之?
見仉三驟然動了殺機,黎叔兒心中暗歎果然是虎瘦不倒威,但心中卻又隱隱多了一份擔憂,而且黎叔兒的這份擔憂在後來也的的確確被證明不是多餘的,為了保護綠蘿,仉三竟然召集冥府裡潛伏下來的數萬舊部對抗那神秘組織的殺手,將冥府鬨得是天翻地覆,驚動了三界,此是後話,暫且撂下不提。
當下,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朝仉三深深作揖,仉三麵部肌肉略有放鬆,含笑受了楊億他們一拜,轉身向那石洞的洞門走去。
黎叔兒看著風雪中消失的仉三的身影,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濃厚,遂拉著楊億、魏二苟和柳若雪他們向官道上快步走去。
行不多時,楊億他們就聽見身後傳來謔剌剌的一聲巨響,回身一看,駭然看到仉三所在的那座古墓連同連同周圍的村子都陷入了一片旋轉著的渦流之中,並慢慢沉入地下,渦流也越縮越小,直至消失,曾經充滿了田園氣息的地方,隻剩下了大片被積雪覆蓋的空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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