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上官致遠喚了一聲,語氣格外沉重。
上官靖羽不做聲,轉身朝著外頭走去。芙蕖快速跟上,半低著頭隨後,生怕上官靖羽行差踏錯,記錯步子走錯路。
上官致遠定定的站在那裡,看著她轉了彎,消失在院門口。低眉望著自己手中捏緊的那本詩集,隻剩聲線哽咽的低吟,“策馬西風烈,海闊天空時。”
*
上官靖羽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緩步走進去,然則芙蕖和管家自然是不能入內的。
書房是相府重地,芙蕖不曾進來過,是故上官靖羽也不知道房內的步子。她隻能靠著記憶中的房內布局,小心翼翼的往內走。
“爹?”她低低的喚了一聲,試探著,想知道父親在哪個位置。
“阿靖。”身側低沉的應和,驚得她腳下一崴,險些跌在地上,所幸被上官鳳一把攙住。心,撲撲的跳,上官靖羽急忙低頭,抿唇不語。
“怎麼如此膽小?”上官鳳蹙眉,心生異樣。
上官靖羽起身一笑,半低頭道,“隻是少許心不在焉,都教爹看出來了。女兒不防備,爹突然冒出來,自然是嚇著了。”
“在想聖旨之事?”上官鳳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而後停了下來。
記憶中,爹的書房:筆直進來是正中央,正前方是桌案和書架;左側是窗戶,臨窗有棋枰和暖台;右側是一道簾子,進去是暖閣,有床褥軟榻可供休憩。
那麼爹,現下是在正前方的桌案處落坐了。
深吸一口氣,上官靖羽點了頭,“爹真的想讓我嫁給二皇子嗎?”
上官鳳端坐案前,處理公務,抬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雙手置於袖中好似在撓什麼。眉頭微蹙,不覺想起了當日的指痕,便道,“你已及笄,本就是到了婚嫁之齡。何況聖旨已下,爹也沒辦法。”
聽得這話,上官靖羽撅著嘴,“爹就舍得我嗎?那麼急著想趕我出去。有我在,礙著爹跟暮雨的好事了?”
“放肆,你說的什麼話?我是你爹!沒大沒小的,成何體統!”上官鳳輕斥。
這些話,換做旁人,早已挨了板子。
“如果爹真的要我嫁,那我就嫁。”她始終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但麵上,卻是心不甘情不願,擺了臉給上官鳳看。
上官鳳長吐一口氣,“有什麼話就說,跟爹還打什麼馬虎眼?”
“喏,是爹讓我說的,那我說了,爹可不許生氣。”上官靖羽嘟著嘴,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
“說。”上官鳳無奈的搖頭,顧自看著吏部送上的公文。
這個時候該說什麼呢?來時的路上,心中早已做過盤算。
“爹急著把我嫁出去,可不單單為了聖旨吧!自己的枕邊人是什麼樣兒的,爹的心裡跟明鏡似的。這相府內大大小小的事,什麼時候瞞得過爹的眼睛?等我嫁出去,府裡就安生了,爹是這個意思吧?”上官靖羽歪著腦袋翻白眼,驕縱的模樣與以往無異。
“混賬東西!”上官鳳陡然放下手中的墨筆,“說的是什麼話?爹在你心裡就是這副無情模樣?”
上官靖羽任性的哼哼兩聲,“相府的女兒,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但能讓我慣得如此放肆的,卻隻有你!”上官鳳緩步走下來。
“哼!”上官靖羽踢著腳尖,一副萬般不願的模樣。伸手撓著自己的後頸,扭捏至極。
上官鳳站在她跟前,“阿靖,龍生九子各有所好,太子有了太子妃,所以二皇子指婚那都是必然之事。皇子之中,如今成年的隻有三位。要麼二皇子,要麼三皇子。爹受皇上器重,身為百官之首,你的婚姻大事必然會跟皇家扯上關係。”
“即便你不願,卻也是遲早的事。你不嫁二皇子,難道要嫁給三皇子嗎?三皇子無權無勢,又不得皇寵,你將來若是受了委屈,他拿什麼保你?”
“這二皇子雖說隻是個皇子,卻有貴妃娘娘做主,皇上又極為寵愛,將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你懂爹的意思嗎?”
上官靖羽沉默了良久,“爹是指母儀天下嗎?”
“嗯!”上官鳳頷首,雙手扶著她的雙肩,“阿靖,爹恨不能把所有好的都給你,但是你必須聽話。天家富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不嫁給二皇子,自然有人會嫁,但到時候能母儀天下的就不會是你。”
母儀天下,那是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多少女子趨之若鶩,為之爭得頭破血流。可是對於她而言,卻如敝屣,痛惡至絕。
“爹……真的覺得母儀天下,是世間最好的嗎?”她神情黯然。
母儀天下?
前世,蕭東離也許過這樣的承諾。
可是最後呢?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爹,我不想離開你。”
“傻丫頭,出嫁又不是不回來。”上官鳳難得笑了笑,“東都之內,你想去哪就去哪,誰敢攔著你?”
驀地,上官鳳一怔,“你的手怎麼了?”
音落,上官靖羽隨即以袖遮掩,“沒、沒什麼,太癢了,撓的。”
“我看看!”上官鳳急忙拽過她的胳膊,捋起她的衣袖,驚覺她那勝雪的肌膚上,竟被她的指甲撓處道道血痕。有些血痕甚至還在淌血,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
心下一怔,上官鳳愕然。
下一刻,他快速掰開她的衣領,發現她的後頸和肩胛處亦是道道抓痕,不覺又急又心疼,“阿靖,告訴爹,這是怎麼回事?撓得到處都是血!”
“就是在客棧的時候,不知讓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現在渾身的癢。爹,我好癢。聽說福源鎮有一種毒蟲,咬人之後,能讓人自己把自己撓死。爹,你說我是不是……”
還不待她說完,上官鳳陡然厲喝,“說什麼胡話!”
語罷,快速出門,一聲喝,“來人!”
“爹!”上官靖羽急忙道,“爹彆教人知道,否則傳到還不定傳成什麼怪病!”
這話一出口,上官鳳駭然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心道,確實不能聲張。萬一教皇帝和二皇子知道,阿靖不知染了什麼怪病,撓得渾身是血,這婚事怕是保不住的。
“爹,我癢!”上官靖羽繼續撓著。
上官鳳驚慌,急忙按住她的手,看她撓得胳膊上、脖頸上到處是血痕,更是紅了眼,“你們在福源鎮停留過?”
上官靖羽煞有其事的點頭,“恩,不信的話,爹可以問管家和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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