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試結束那一日,上官靖羽去了食為天。
海潤與上官致遠選了一間雅閣等著,上官靖羽姍姍來遲,進門便笑道,“我看二位麵相生得極好,額寬福厚,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
聞言,上官致遠輕笑,“姐姐這會子就開玩笑,萬一落榜,豈非教我等無地自容?”
“致遠的書寫習慣與父親的如出一轍,那些不長眼的東西,此刻也會長了眼睛。”上官靖羽進門,朝著海潤點了頭,以示敬意,“先生覺得如何?”
“成與敗,功與名,得之天意,失之天命。”海潤飲一口酒,“彆的倒也罷了,若是真的落榜,就是覺得有愧於你。你這廂視我為知交,我卻……”
上官靖羽搖頭,繼而落座,“既然是知交,何必說得這般見外。先生放心,阿靖雖說無官在身,也無經天緯地之才,但必定傾儘所有,讓先生有朝一日,能為民請命。”
“都說佞臣多敗兒,刮目相看。”海潤笑歎,“如今我也想開了,就如你說的,若是我迂腐己見,隻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抱負。”
“我爹說過,這世上有三種官。除了清官和佞臣,還有一種官,稱之為糊塗官。這糊塗官,又分為真糊塗和假糊塗。”她笑道,“先生覺得可行嗎?”
海潤長長吐出一口氣,讚許的望著上官靖羽,重重點頭。
湯伯親自送了菜肴,不覺一怔,“怎的素顏姑娘今日沒跟著?這丫頭瘋慣了,公子教她寸步不離,想必又玩得忘乎所以,故而拋諸腦後了。”
“湯伯誤會了,我讓素顏去幫我辦件事,並非玩性不改。”上官靖羽解釋。
聞言,湯伯點頭,“如此便好。”
仿佛想起了什麼,湯伯又道,“芙蕖姑娘可是好些?傅公子念著芙蕖姑娘的傷,這兩天總往食為天跑,也沒能見上一麵,便留了不少的好藥膏相贈。我這廂一直等不到人,如今芙蕖姑娘來了正好,一並帶著吧!”
芙蕖的麵色瞬時紅到耳根,羞紅臉偷看上官靖羽一眼,低低的囁嚅道,“誰要他的藥膏。”語罷,一跺腳便走出了房間。
上官靖羽莞爾一笑,輕歎著搖頭。
卻聽得海潤打趣,“女大不中留啊!”
“若得良人故,不留又何妨?”她也希望芙蕖幸福,隻是……唯恐那傅少鴻死性不改,原本花名在外,要他浪子回頭,會不會是癡心妄想?
三人熟絡的說了一會話,上官靖羽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便起身離開。
若她掐算的時辰夠準確,這個時候素顏應該已經得手,而主考官此刻應該出發,即將抵達丞相府。
誰都不知道上官靖羽要做什麼,事實上,她什麼都不做。隻是趁人不注意,進了上官鳳的房間。而後將海潤寫的文章,擺在了書房的顯眼處。除此之外,彆無其他。
*
上官鳳的馬車,快速的經過林蔭大道,離宮回府。
哪知馬車陡然一晃,瞬時側翻在地。上官鳳一時沒回過神,立刻被甩出馬車,整個人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才算停下。
腦子裡一片混亂,瞬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後側的衛士迅速衝上前,幾欲保護。
林木上方陡然急降十數名黑衣人,沒有殺人,全部點到為止。動作快如閃電,悉數以手刀將衛士擊暈。行動的敏銳度和執行力,隻怕傾儘整個大朔朝的暗衛,都未能與之匹敵。
“相爺?”車夫隨即上前攙扶上官鳳。
上官鳳剛回過神,隻見眼前黑影一晃,車夫瞬時倒伏在地。他還不待喊出聲來,脖頸立時一涼,亦一頭栽倒在地。
他這些衛士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壯,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哪知到了這些黑衣人的手裡,竟如此的不堪一擊。
雙目被黑布覆住,身上繩索綁縛。
上官鳳醒轉時,便是這樣的狀況。
心頭咯噔一聲,一種無溫的寒意瞬時傳遍全身。身為丞相,誰敢在他的頭上動土,那就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偏偏就有一種人,純粹的神佛不忌。
“上官鳳?醒了?”素顏俯身蹲下,望著被綁成粽子的上官鳳,捂著嘴偷笑。
猶記得臨行前,上官靖羽道:就算是偷蒙拐騙,都不能讓上官鳳回家。至少要拖幾個時辰!
連上官靖羽都這般說了,素顏自然不會客氣。
不過,她忘了告訴上官靖羽,她最擅長的是劫!
“誰?你是誰?”一直以來,素顏都對上官鳳避而不見,上官鳳自然聽不出她的聲音,隻能拚命循著聲源,極力想要辨彆素顏的身份。
“要債的。”素顏道。
上官鳳一怔,“我不欠任何人。”
“是嗎?”她冷笑兩聲,“於公,百姓疾苦,你欠了天下人的;於私,你後院那麼多的女人,為何迄今為止子嗣凋零?難道不是自責過深的緣故?”
“你知道什麼?”他的身子陡然僵直。
素顏深吸一口氣,“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聽說過一些有關於丞相大人的事情。不過現在,知道那些事的人,都已經作古。好可惜!”
上官鳳冷然,“你到底想要什麼?要金銀財帛,我有的是,隻要你肯放了我,我什麼都給你,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聽說丞相大人也是個癡情種子,不知道現下富貴荼毒,這顆心還剩下多少?”素顏笑得微涼。
聞言,上官鳳沉默不語。
“乖乖呆著吧,要是我心情好,你還有條活路。”素顏緩步往外走。驀地,她頓住腳步,“你相信報應嗎?”
上官鳳依然沒有開口。
素顏繼續道,“我相信。即便沒有報應在你身上,你就不怕報應在兒女身上?”
“你敢動他們?”上官鳳切齒,“本相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相爺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葬身之處吧!”素顏嗤冷,“你殺了那麼多人,就沒想過會有人回來討債嗎?”
“你到底是誰?我是不是見過你?”上官鳳依然沒能辨彆出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隻是這口吻,何其稔熟,好似在哪裡聽到過,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既然是想不起來,必定是很久以前的故人。
故人……
會是誰?
報應……什麼報應?
然則腳步聲漸行漸遠,上官鳳隻覺得心中的不安瞬時凝聚,“你到底是誰?你是誰?”
四下,一片駭人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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