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玉瑩翹首以盼,暮雨卻故弄玄虛。
船艙內的上官靖羽已經猜到,暮雨絕對不會說出口,心裡卻隱約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暮雨道,“有些事情,與你說了也無用。”
聞言,年玉瑩自知她也防著自己,便也不再追問,隻是笑道,“暮雨,你若真的能扳倒上官家,也許這將軍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你跟著我哥哥也算長久,來日我哥接你回府,讓你生個一兒半女的,這輩子你就能享儘榮華富貴。”
想了想,年玉瑩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對了,為何上官家並無所出?隻有那麼幾個子女?”
暮雨眉頭微蹙,“這——”
上官家那麼多的女人,姨娘有多位,就算如今不得寵,早年的三姨娘五姨娘也算是得寵,為何一人隻有一子?
同年有孕,伺候再也不得子嗣。
這是什麼緣故?
似乎是夫人死後,諸位姨娘陸續入府,而後一年之內悉數有孕,繼而誕下了兩位公子和一位小姐。從此後,上官家再無添丁之喜。
暮雨也答不出個所以然。
這話,聽得上官靖羽也是心驚肉跳。前世她跟蕭東離多年夫妻,也始終未有一兒半女,這其中會不會也有所緣故?
“小姐?”芙蕖低低的喊著。
上官靖羽麵色慘白,身子有些輕顫。
“好了好了,回去吧!若不是我哥有事,我才懶得過來一趟。”年玉瑩道,“什麼都沒說,還累我一雙腿,無趣。”
不是什麼都沒說,暮雨不是說了麼?要出事了——有人要對上官家不利,而這種不利,也許是抄家滅門的。
外頭靜悄悄的,年玉瑩走了,暮雨也離開。
芙蕖悄悄看了一眼外頭,這才喚道,“小姐,你不舒服嗎?你臉色很難看。”
“有嗎?”她抬頭,白了一張臉,“芙蕖,你跟傅少鴻在一起,就沒有半點——”她猶豫了一下,“你的月事準嗎?”
聞言,芙蕖紅了臉,但小姐不是外人,她的事情自然是瞞不過小姐的。
芙蕖點了頭,“很準。”
“那麼——”上官靖羽的聲音帶著鮮少的暗啞,“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懷孕的跡象?”
“沒有。”芙蕖搖頭,繼而瞪大眼睛望著上官靖羽,“小姐,你跟三皇子?”
上官靖羽抿唇,“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隻是我也覺得有些怪異。我爹那麼多的女人,為何隻在姨娘們入府的那一年才有子嗣,其後多年上官家人丁單薄?”
芙蕖不解,“許是時候不對吧!”
“六姨娘獨寵,按理說入府這麼久,也該有孩子了。可是……”她蹙眉,前世暮雨後來與年世重在一起,分明是有孕之身,那就是說暮雨是能生孩子的。
是爹的問題?
若是爹的問題,自己從哪兒冒出來?梨香,致遠,寧靜,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爹的身子應該沒有問題。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上官靖羽百思不得其解,但想了想,這又不是現在該想的問題,現在該弄清楚的是,到底是誰會對上官家不利。
若有所思的下了畫舫,望著雪地上留下的空腳印,上官靖羽清淺的吐出一口氣,朝著相府慢慢走回去。
隻是,不知為何,她覺得身後好似有眼睛盯著一般。
但是轉回身,又好似看不見。
是有人跟著她麼?
“小姐怎麼了?”見上官靖羽站在府門前反複的往回看,芙蕖也跟著好奇。
上官靖羽搖頭,“我覺得有人跟著我。”
芙蕖走下台階,站在府門口左看右看,始終沒有看見半個人影。這才走回上官靖羽身邊道,“小姐是不是最近太緊張了,沒有人。”
“哦,也許吧!”她點了頭,許是被蕭東銘嚇著了,所以才會疑神疑鬼。
遠遠的牆頭,魑魅魍魎四個東西齊刷刷的坐著。
魑:那個是上官家的小姐?
魅:那個就是主上救過的女子?
魍:主上還跟著她嗎?
魎:主上不見蹤影。
四人一合計。
魑:讓她引主上出來。
魅:她怎麼引主上出來?
魍:主上好比武,她不會武功。
魎:主上喜歡她嗎?
四雙眼睛彼此麵麵相覷,得出了一個答案:主上也許、或者、可能、大概喜歡這個女子!
那怎麼辦呢?
魑:去抓她。
魅:人太多,不好下手。
魍:找個人少的機會下手。
魎:洗澡的時候。
……
這要是被主上知道了,估摸著要宰了他們四個燉湯的。
是故,絕對不能在她洗澡的時候去劫人。可是四個人的智商極度有限,坐在那兒從天亮商量到天黑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然後又回到了老問題,主上到底喜不喜歡她呢?
不管喜不喜歡,他們終於找到了阿靖,盯上了阿靖,確實是個事實。
夜裡的時候,燈火通明。
芙蕖替上官靖羽梳洗打扮,今夜是家宴,也是極為重要的團圓飯。每年的飯局都設在繡樓,不過也奇怪,每到除夕夜,繡樓總會出點事。
發髻輕挽,隻一枚東珠點翠的碧玉簪子,彆無其他。一對玉耳鐺,眉心嵌著一枚米珠,一眼望去,清新脫俗。
身上的淺粉色纏枝薔薇羅裙,帶著少許薔薇花香,襯得她的肌膚如雪般白皙瑩潤。
顧盼生輝,嫣然輕笑間,天地失色。
“小姐生得真好。”芙蕖迷了雙眼。
上官靖羽起身,望著案上的塤,淺淺的笑著,“若是他在就好了。”
“小姐,時辰不早了,該去繡樓了。若是相爺久等,怕要不高興的。”芙蕖小心的提醒著。
“走吧!”她拎起裙擺往外走。
芙蕖將披肩與她邊走邊係,“外頭涼。”
“無妨。”上官靖羽走在雪地裡,淺藍色的披肩底下,繡著美麗的薔薇花開。隨著腳步的行進,若開在雪地裡的薔薇。
不遠處,幾位姨娘也跟著朝繡樓走去。
當然,三姨娘除外。
上官寧靜一臉的麻木,自從三姨娘瘋了,他便一直守在丹桂閣不曾出過門。如今整個人都消瘦下去,一對眼眶直接凹陷,教人看著有些害怕,全然不似當初的囂張跋扈模樣。
上官靖羽蹙眉,好歹是上官家的長公子,怎的會——
還不及她多想,上官致遠已經與四姨娘劉玉一道迎了上來。
“姐姐。”上官致遠甚是欣喜,自從太子一事後,他便很少見著她。有時他來鴻羽閣,她偏出門了,總歸沒見上一麵,如今便是握住上官靖羽的手不放。
“又長了一歲,偏生得還是孩童模樣。”劉玉輕斥,笑著搖頭。
上官靖羽抽回手,“走吧,免得去晚了,爹要不高興的。”
劉玉頷首,瞧了身邊的五姨娘杜憐兒一眼,見她麵色愈發蒼白,不覺低問,“五妹妹的身子還是不見好,今兒個麵色怎的如此白?”
“五姨娘沒事吧?”上官靖羽上前,伸手便想扣住她的腕脈,想探一探。
哪知卻被杜憐兒巧妙的避開。
杜憐兒白了一張臉,卻還是噙著笑,虛弱道,“走吧,彆因為我一個人,讓相爺等著。咳咳咳咳——相爺是最不喜等人的。”
暮雨蹙眉,“你若是真的身子不爽,可與相爺說一聲,回去休息便是。”
杜憐兒卻道,“待見過了相爺,再說也不遲。”
誰也不再多說,隻是快步的朝著繡樓走去。
這繡樓位於相府的後院,所謂繡樓,早年是上官靖羽的母親,繡花的地方。
彼時的上官鳳剛剛坐上丞相之位,因為日裡忙碌得無暇顧及她,便心血來潮與她在後院騰出了一個地方,建了這麼一座富麗堂皇的繡樓。
所有的木材皆是上等,一草一木都是細細挑選過的。
當年不可不謂之用心。
隻可惜上官靖羽的母親生下她之後便撒手人寰,留下一座空蕩蕩的繡樓。上官鳳至此便封了繡樓,外頭教人常年駐守,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連上官靖羽,也不得輕易踏入。
上官靖羽想著,許是父親也怕思念母親,所以才會如此,便也很少來此。
除了每年的除夕,會將家宴設在繡樓,其餘的時候,誰也不會靠近這裡。這事,府中眾人,人人皆知。也都道相爺長情,此生情有獨鐘一人。
雕欄玉柱,真的是很美。
雖然不大,卻極儘精致。
上官靖羽望著匾額上的“繡樓”二字,當年還是父親親手題的,如今娘都走了十多年,真的是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裡頭燈火通明。
家宴在一樓,而二樓曾經是母親繡花的小閣樓,去了上頭,能看見整個後院的風景,連帶著花園都看得一清二楚。
隻是在二樓有一間閣樓,落著重鎖,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
上官靖羽也不知那裡放著什麼,隻知道閒人勿進。
“小姐,這裡不能進去。”門口的守衛,都是上官鳳的心腹。
聽得這話,上官靖羽才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走神,一不小心靠近了那間閣樓。斂了神,她掉頭就走,正好看見不遠處,杜憐兒站在窗口,遠遠的望著外頭。
那個方向,應該看的是花園吧。
隻是——
“五姨娘?”上官靖羽走過去,上官鳳還未到,現下還有時間可以稍稍休憩。
杜憐兒回眸,瞧了上官靖羽一眼,複而將視線落在了芙蕖身上。
上官靖羽眸色微斂,“芙蕖,你先下去。”
芙蕖頷首,快步退了下去。
“五姨娘有話說?”上官靖羽蹙眉。
杜憐兒輕咳兩聲,“我想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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