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羽呆呆的坐在那裡良久,驀地,仿佛想起了什麼,拎著裙擺往外衝。芙蕖緊忙追,卻換來上官靖羽那一句,“呆著彆動,彆跟過來!”
芙蕖愣住,終究站在原地。
小姐,為何不讓她跟著?
小姐,最近總是怪怪的。
不管去哪兒,都讓她跟著,不肯教她離開半步,好似怕把她丟了一般,可是今天夜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小姐竟然讓她留下?
芙蕖站在那裡,始終想不通這是怎麼了。
上官靖羽一路小跑,行至繡樓前,已經看見院門關閉,外頭站著不少的相府守衛。心下一驚,莫不是那個閣樓裡真的藏著什麼,所以被盜?
那是什麼東西?
會是什麼呢?
轉瞬朝著梅園去了,可惜上官靖羽到那兒的時候,正好逢著上官鳳從梅園裡麵出來。外麵站著四姨娘劉玉,六姨娘暮雨,還有上官致遠和上官寧靜。
一屋子的人,幾乎都圍在了外頭。
梅園,一下子人滿為患,到處都是守衛的身影,幾乎將梅園圍得水泄不通。
上官靖羽拭去額頭的汗珠子,放下裙擺緩步走過去,聽得管家到,“嚴加看管。五姨娘傷重,若然有個好歹,誰都彆想活。”
這話,顯然是極為嚴重的。
受傷?
受了重傷?
繡樓被盜,五姨娘受重傷,二者之間的聯係,未免太過為妙。加之上官靖羽早前從年玉瑩和暮雨的對話中,偷聽到的信息,她難免就會將繡樓被盜之事,加在了五姨娘的身上。
是五姨娘盜了繡樓?
“爹?”上官靖羽走過去,因為跑了一段路,臉上紅撲撲的,眼神有些焦灼,“怎麼回事?”
“你去哪兒了?”上官鳳問。
上官靖羽搖頭,“吃完飯,消消食,四處走走罷了。可五姨娘她……”
還不待她說完,上官鳳擺了擺手,“沒事,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受了傷,想來必須將養好一陣子。大夫說了,這半年恐怕都下不了床。她需要靜養,府內所有人,都不得叨擾。”
語罷,管家會意的上前落鎖。
落鎖?
上官靖羽慌忙上前,“爹,靜養就靜養,落鎖作甚?五姨娘若是想出來……”
“她不會出來的。”上官鳳冷眸如刃,凝在她的臉上,“阿靖,你跟我來。”繼而又瞧了眾人一眼,“都給我回去,誰都不許再踏出自己的院門。若然再生事,彆怪我不客氣。”
音落,劉玉拽著上官致遠往竹園回去。
上官寧靜冷笑,轉身便走。
暮雨定定的望著上官父女離開的背影,直勾勾的將視線落在了門鎖上。
院門落鎖,鎖清秋;梧桐細雨,雨不休?
哼,誰知道呢!
上官靖羽跟著上官鳳進了書房,氤氳的燭光,帶著朦朧的昏黃,卻能清晰的照映著上官鳳臉上的冰冷與凝重。
“爹?”見上官鳳不語,上官靖羽緩步上前,低低的喊了一聲。
上官鳳駭然轉身,冷冷的盯著她的臉,“阿靖,你跟爹說實話,你到底知道多少?”
“什麼?”她一怔。
上官鳳扳直身子,“杜憐兒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上官靖羽搖頭,“阿靖不知。”
“不知?不知你為何如此緊張?”上官鳳冷厲,“方才你分明急急忙忙的跑來,而在此之前,有人看見你跟她在繡樓裡密談。”
“爹,我跟五姨娘光明正大的說話,也算密談?這話又是誰告訴你的?”上官靖羽歪著腦袋,一股子不服氣,“五姨娘身子不好,我問上一問,難道也有錯?女子之間偶爾接觸,也有些家長裡短,爹連女兒都不信嗎?”
想了想,竟乾脆發了性子,“爹不如告訴我,這話是誰告訴爹的?”
“是管家嗎?還是四姨娘?六姨娘?亦或是……”
上官鳳蹙眉,望著她無理取鬨的模樣,長歎一聲走到案前坐下,“彆猜了,是管家說的。”
“我非得擰下管家的耳朵不可!”上官靖羽佯裝怒意,“在自己家裡,我還說不得話了,爹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上官鳳有種被她反客為主的錯覺。
上官靖羽卻是不依不饒,“爹要不要來搜一搜我的鴻羽閣,保不齊我也有太子爺的信物,保不齊我還能落個斬首之刑。爹到時候送我到皇上跟前,讓爹也嘗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
“放肆!”上官鳳拍案而起,“我才說了一句。”
“冤枉大事,一句也不行。”上官靖羽硬著脖子,直接走上前,學著他的模樣,拍著桌案,卻一不小心把手上的玉鐲子給磕在桌角。
隻聽得“啪”的一聲,玉鐲子當即磕碎。
上官鳳頭疼的揉著眉心,“好了好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
“爹問也問了,心裡就是有懷疑。如今還摜碎了我的玉鐲子,爹就打算這麼算了嗎?”上官靖羽怒氣不減,反倒讓上官鳳理虧,畢竟他沒有證據。
而他這個女兒的脾氣,也是他從小慣出來的。
如今想讓她收斂,也是不行了。
上官鳳盯著她,“我這廂還沒說你,你發什麼火?我是你爹!”
“你還記得你是我爹啊!”上官靖羽紅著眼睛,直接哽咽,“哪有爹懷疑自己女兒她偷東西,還又打又罵的。哪有爹任憑彆人懷疑自己女兒的,還摜碎了我最喜歡的玉鐲子。我就是說了兩句,爹還強詞奪理。”
上官鳳張了張嘴,“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娘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還是小人!”上官靖羽乾脆站在他跟前抽泣,“爹不養就不養吧,還又打又罵的……”
“我何時打你罵你了?”上官鳳嗖的起身,瞪大了眸子,“你從小到大,我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就說你兩句,你還、還鬨上癮了?我是丞相,是你爹!”
“那爹賠我玉鐲子。”她瞪著淚汪汪的眼睛,無辜的望著上官鳳。
上官鳳隻覺得一腦子的稻草,恨不能一腳把這丫頭踹出去。想了想,又是舍不得,隻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去去去,明兒給送過去。”
上官靖羽不忘加上一句,“不好的不要。”
“行了,給你送一箱子,讓你挑,挑到滿意為止。”上官鳳隻覺得是自己找罪受。
這丫頭本就最恨被人懷疑,也怪自己,平素不著家,也不太管她,養成這樣不講理的脾氣。但看平時,她似乎對著誰都講理,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就那麼蠻不講理呢?
就仗著自己是她爹?
真要好好收拾才是!
上官靖羽眸色微斂,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不忘抽泣。
這招在一般情況下,尤其是爹沒有證據的時候,是百試百靈的。搬出了娘,還怕他不就範?娘——可惜不知道娘長得什麼模樣。
“對了丫頭,我送你的白玉薔薇簪子呢?”上官鳳蹙眉,那是他親自找人定做的,東都城裡都找不到第二枚,怎的除夕夜也不見她簪著?
平素裡,她有什麼大節日,不都會戴著嗎?
心頭咯噔一聲,上官靖羽已經到了門口,但還是停住了腳步,想了想這才冷了臉轉身,“我就知道,爹最小氣。明兒送回來,還你!”
語罷,上官靖羽二話不說竄出門去,一溜煙的跑回鴻羽閣。
跟上官鳳說話,不管什麼,都必須快速。
他爹是誰?外頭人稱老狐狸。
時間久了,她就算演技再好,也會露陷。
其實他爹有時候心裡也是清楚的吧,隻是當慣了丞相,多多少少將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習慣,帶回了家裡。何況對著自己的女兒,也就大小不計。
隻要不是危及全族,不是危及相府周全,其餘的,上官鳳也就隨她鬨吧!
心裡也就想著,一個小丫頭,還能鬨到哪兒去?難不成還能鬨翻了天去?
可事實偏偏相反,便是他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終有一天不但鬨翻了天,而是成了所有人的天。
當然,這是後話。
上官靖羽回去的時候,芙蕖就坐在門前的欄杆處等著,見著她回來忙不迭的迎上去,“小姐,怎麼樣?”
“沒什麼事,就是五姨娘傷了,爹讓五姨娘靜養,這段時間不許人靠近梅園。”上官靖羽輕歎一聲,“沒事,睡吧!”
芙蕖也不當一回事,畢竟五姨娘早前雖然待她極好,但終究不及自家小姐。
隻是從那一夜後,相府裡便有些怪異,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傳出古怪的聲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芙蕖說,估摸著是野貓叫,叫得人心煩。
可是誰也找不到野貓,半夜裡,還是隱約能聽見那種聲音。
那聲音像什麼呢?
像一種瀕臨死亡的時候,從咽喉裡發出的歇斯底裡,不似哭,倒像是一種絕望過後的恨。帶著滿腔的恨,將所有能爆發的力量都集中在喉嚨裡。可又似一種無助,怨天不公,怨己無能。
到了夜裡,相府中有些人心惶惶,便也不敢有人隨意走動。
這聲音,比丹桂閣裡三姨娘的瘋癲之音,更恐怖驚悚,能讓人害怕到骨子裡。
正月裡忙忙碌碌的,大批的官員串門子,上官靖羽自然不會去見客,但是也難免應酬。這禮尚往來,也算是她爹作為丞相的一門必修課。
是故這段時間,上官靖羽也出不去,隻能乖乖呆在家裡。
對於習慣了出門的上官靖羽而言,這十多天委實煎熬。
所幸今兒個是正月十五,夜裡會有燈會,逛燈會是天下女子光明正大走出家門的日子。帶著各式各樣的麵具,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偶爾心儀自己喜歡的男子,許是能成就一段美滿佳緣。
上官靖羽等不到天黑,過了午飯之後,就帶著芙蕖出了門。
陽光很好,落在身上暖暖的,雖然冷風依舊,但街麵上的熙熙攘攘,還是讓人心底暖暖的。小販們鋪開攤子,各式各樣的手紮花燈開始擺上案,等到了夜裡點了亮,整條街都會燈火通明。
這讓她想起了那一夜的萬家燈火,迫不及待想見蕭東離一麵。
哪知剛走到街角,頸後突然一涼,她聽得芙蕖叫了一聲“小姐”,然後——沒有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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