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鴻準備著,準備著隨父出征,而上官靖羽則走哪兒都帶著芙蕖,生怕她離開自己半步,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可是這世上,怕什麼偏偏會來什麼。
白日裡有些小雨,夜裡便也沒有月亮,四處都黑漆漆的。潮冷的感覺讓人一點都感受不到春天的氣息,今年的春天教往年,似乎來得特彆晚。
入夜的時候,丞相府內又響起了那種聲音,帶著幾分淒涼悲愴,又好似夾雜著低低的嗚咽,格外的毛骨悚然。
上官靖羽站在院子裡,望著鴻羽閣的門口思慮了良久。
驀地,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身後,驚得上官靖羽險些叫出聲來。
一雙手,及時捂住了她的唇。
“彆叫,是我。”那是千寂的聲音。
神出鬼沒,莫過於他。
上官靖羽蹙眉,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拍,千寂這才縮了手,“你在這裡作甚?”
她斜著腦袋看他,“這話該我問你。”
聞言,千寂稍稍一怔,隨即以劍柄揉著眉心,“這話該怎麼說呢?”
“來道歉的?”她挑眉。
千寂道,“道歉?道什麼歉?哦——你是說上次的事?又不是我的錯,何況在我這裡,沒有錯字。”
“真的不會錯?”她嗤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其實上次的事情,要不是蕭東離攪局,許是我還真會娶了你。”千寂笑道,“保不齊如今我們都能生兒育女了。”
“閣下未免太自信。”她掉頭就往裡頭走。
“哎!”他叫了一聲,還是慣來的用劍柄揉著眉心,“我話還沒說完,你走那麼快作甚?”
她回眸,“話非好話,不聽也罷!”
“我送你兩個願望如何?”千寂道。
上官靖羽蹙眉,“無事獻殷勤,不必。”
這話一出口,千寂腳下一動,已經欺身上官靖羽跟前,距離之近,驚得上官靖羽險些跌坐在地。他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在了自己跟前。
更可惡的是,此刻他的臉近在咫尺,幾乎要貼著她的五官講話。
溫熱的呼吸,就撲在她的臉上,難怪她會險些跌坐在地。
所幸千寂伸手一攔,將她攬入懷中。
“放手!”上官靖羽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下去。
見狀,千寂忙鬆手,身子一閃,避開了她的耳光,“粗魯。想不到相府小姐,也是個驕縱的性子,與外頭那些個閨閣小姐,沒什麼兩樣。無趣!也不知蕭東離看上你什麼了,不就是長得好看一些?吹了蠟燭,不都一樣?”
上官靖羽也不答,看都不看他一眼,抬步就往台階上走。
“喂,跟你說話呢!為何不答?”千寂站在後頭。
她已行至門口,“話不投機半句多。”
“願望也不要了?”千寂問,“多少人求著我,我都不給,你倒是眼高於頂。”
房門砰然關閉。
“小姐。”芙蕖道,“他……”
“彆理她。”上官靖羽顧自擦拭著手中的塤,“隨他去吧。橫豎不是心中之人,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芙蕖點頭。
“這話倒是極好,有個性。”千寂從屏風後頭走出來。
“你怎麼進來的?”芙蕖心驚,想起後窗未關。
然則千寂這樣的人,哪兒不能進來?誰又能攔得住他?
“你到底想怎樣?”上官靖羽也不惱,隻是小心的將擦乾淨的塤置於案上,仔仔細細的查看一遍。
她連看他一眼都不屑?
千寂皺眉,“我說得話你可都聽見?”
“聽見了。”她權當他是來道歉的,“既然你如此客氣,那我也不必與你退讓。這樣吧,你帶我進梅園,就當是替我完成了一個心願。”
她說得漫不經心,好似開玩笑。
千寂愣了一下,“就這麼簡單?”
聞言,上官靖羽抬頭,“嫌太簡單?那就來點有難度的,麻煩千公子三跪九叩去國寺替國祈福,念完七七四十九日的經,再回來。”
“去梅園。”千寂抬腿就往外走。
上官靖羽輕笑兩聲,扭頭望著芙蕖,芙蕖也跟著偷笑。
讓千寂三跪九叩去國寺祈福念經,怕是比殺了他更難受。
往常進不去梅園,如今有了千寂,倒也方便,抬手就提溜著上官靖羽和芙蕖進了梅園。梅園與往常並無兩樣,一慣的清冷。
碧梅幽幽散著香氣,但梅樹丫杈茂密,顯得夜裡的梅園,格外的陰森詭異。
聲音是從梅園裡傳出來的,這梅園,上官靖羽倒也少來,是故不太熟悉。但往年梅花開的時候,她也偶爾進來瞧瞧。
梅園的梅花,是整個丞相府裡,開得最好的。
“半夜來賞花?嗬,倒也有些情趣。”千寂站在梅花樹下,折了一支梅花,直接插在上官靖羽的發髻上。
他動作太快,扯到了她的頭發,讓她“嘶”了一聲,而後瞪著他,“正經點,我是來辦事的。”
“黑燈瞎火的,你我孤男寡女,你想辦什麼事?”千寂上前一步,嗅著她發髻上的梅香。
上官靖羽撇撇嘴,帶著芙蕖快步往裡走,壓根不搭理。
千寂聳肩,漫不經心的跟上。
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驀地,哭聲緩緩傳出,還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芙蕖當下握住了上官靖羽的胳膊,“小姐你聽,我們回去吧!”
上官靖羽拍了拍她的手背,“莫怕,若然有事,你先跑。”
在主臥室內,上官靖羽沒能找到受傷的五姨娘杜憐兒,可想而知這一切肯定都是父親做的障眼法。
到底梅園裡頭有什麼?到底杜憐兒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在找什麼?”千寂懷中抱劍。
上官靖羽想了想,“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千寂緩步走過來,環顧四周的擺設。
“你行走江湖這麼久,想必是有不少江湖經驗,我就是想知道,怎麼能看得出一間房子有密室或者地道之類的東西?”上官靖羽道。
千寂在房內走著,劍柄不時的敲著地麵,而後敲著牆壁。
“這房內的構造,不像有密室,但是你們腳下這塊地,是空心的,難保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千寂挑眉。
空心的?上官靖羽蹙眉,蹲下身子,學著千寂的模樣,用指關節敲擊著板磚。空心的聲音和實心的聲音是不相同的,空心因為空氣凝聚的緣故,聲音比較響亮清脆,而實心則低沉很多。
“這裡?”上官靖羽猶豫了一下,試著想搬開腳下的板磚。
這個位置,剛好位於床榻之前,應屬人為。
“我來。”見著上官靖羽與芙蕖兩個女子費了不少氣力,也搬不動腳下的大板磚,千寂無奈的搖著頭上前。
四四方方的板磚被搬開,底下竟然是個洞,裡頭有木製的梯子,可一直通往下方。
“小姐?”芙蕖瞪大了眸子,“五姨娘的房間裡,怎的會有——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洞有些年頭了。”上官靖羽撫一把洞邊的青苔,“應該不是最近才挖出來的。許是很早就在,隻是一直未被人發現。底下有風,證明還有出口。”
千寂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上官靖羽,“看樣子你懂得也不少。”
她白了他一眼,“芙蕖,你把燈籠給我,我下去看看。”
“小姐,還是奴婢下去吧!”芙蕖心驚。
“都一樣。”上官靖羽一笑,心裡卻是明白的。
洞能出現在這裡,勢必與父親逃不了乾係。若是底下真的有什麼事,芙蕖下去必死無疑。而她身為相府小姐,底下的人自然會手下留情。
但結果是——千寂是第一個下去的,其次是上官靖羽,最後才是芙蕖。
芙蕖膽子小,拿著燈籠的手不斷的顫抖。
下了梯子,便是一條羊腸地道,地道不高,人必須弓著身子才能通過。走完小道,便有一扇門,千寂用了內勁才算把門小心翼翼的搬開一條縫。
有光透過縫隙漏出來。
裡頭似乎也有說話聲,隱隱的,人數不少,但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上官靖羽看了一眼千寂,千寂眉頭微皺,上官靖羽隨即會意的吹滅了燈籠裡的蠟燭。
跟著千寂躡手躡腳的走進去,三人齊刷刷的躲在一堵泥牆的後頭。外頭需蜷縮著身子才能同行,裡頭卻是豁然開朗,這是上官靖羽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牆後頭,有不少腳步聲。
上官靖羽緩緩閉上眼睛,耳朵開始發揮了超常的作用。
她挪動朱唇,低淺默數著裡頭的人數。
千寂一怔,“你做什麼?”
芙蕖“噓”了一聲,示意千寂彆說話。
“裡頭有八個人。”她睜開眼睛,“左邊有三個,正在用宵夜。右邊有四個,右邊的四個在賭牌。”
千寂不敢置信的望著她,“還有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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