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你也去換換衣服吧!”上官靖羽道。
素言點頭,彆有深意的看了芙蕖一眼,繼而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上官靖羽道,“素言初來乍到,你多照顧著些。”
芙蕖頷首,“奴婢明白。”
二人對視了一眼,卻是無話可說。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即便就在身邊,可已經心生隔閡,再也回不去從前了。心變了,就真的變了,再不是從前的她們。
年世重還是沒能找到那個男人,年玉瑩已經被鎖在房間裡一段時日了,但凡看見這件事的人,都去了閻王殿報道。
剩下的,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為何還沒找到?”年世重冷然端坐書房。
暮雲正色,“將軍容稟,此事不可聲張,是故卑職隻能明察暗訪,隻能一個個私底下排查過去。”他稍稍抬頭,驟見年世重冷色,急忙跪地,“卑職該死,卑職沒能完成將軍的命令,卑職……”
“你到底是找不到,還是不想找?”年世重狠戾的眸子,死死盯著暮雲。
暮雲心驚,麵色卻極力保持鎮定,“卑職不明白將軍的意思,卑職對將軍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將軍,不敢旁生二心。”
年世重嗤冷,“死忠?是嗎?”
“是。”暮雲畢恭畢敬。
想了想,年世重忽然道,“那日你到底在哪?”
“那日卑職翻出牆,暈倒在路上,沒能及時趕回來。是卑職失職,未能保護好小姐,請將軍責罰。”暮雲脊背上的傷雖然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有幾道較為深的,如今還留著極為明顯的紅印子。明眼人一看就是指甲抓的,所以在傷口痊愈之前,絕對不能教人看見。
“真的是這樣?”年世重起身,緩步走下案太,眸子微微眯起,“讓我看看你的背。”
他曾在年玉瑩的指甲上發現了不少血跡,想必是迷迷糊糊之中,抓傷了該男子。
年世重也是久經風花雪月之人,當然明白一個女人在情動之時,指甲會不由自主的撓在男人的脊背上。
驗傷,是最好的找人方法。
暮雲的脊背已經滲出了一身的冷汗,麵色微白,笑得格外勉強,“將軍這是懷疑卑職,不信任卑職?”
年世重道,“我瞧瞧。”他也不多話,隻想看看暮雲的脊背。總不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吧!
暮雲乾咽了一下口水,緩緩將手中的劍置於一旁的桌案上。手,帶著幾不可見的微顫,解開了腰帶。
年世重眯起危險的眸子,“脫。”
“是。”暮雲頷首,卻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被亂刃分屍的下場。年世重下手,素來不會留情麵,素來狠絕無比。隻要被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個侵犯年玉瑩的男人,勢必會死得很慘。到時候隻怕淩遲都……
房內的氣氛駭然變得壓抑起來,暮雲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心陡然竄出來,徑直逼入心口。冷,徹骨的冷。
外衣已經褪去,如今隻剩下中衣。
年世重眉頭皺起,剛要開口,卻聽得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丫頭慌裡慌張的敲著書房的門,“將軍不好了,小姐自儘了。”
話音未落,年世重已經奪門而去。
暮雲腳下一軟,瞬時扶住了桌案,才算沒有跌坐在地,額頭的冷汗這才涔涔而下。
天知道,方才差一些,他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喘了喘氣,暮雲慌忙穿好衣服,這個時候不去,勢必會引起年世重的懷疑。整理好衣服,暮雲這才急急忙忙的出去。
年玉瑩的房間外頭,重兵防守,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
大夫在替年玉瑩診脈。
年玉瑩懸梁自儘,所幸發現及時被救了下來,如今已經緩過氣來了,脈象也還算平穩。大夫開了一些靜心安神的藥,便背著藥箱子離開了房間。
暮雲站在外頭,瞧著年世重容色僵冷的坐在年玉瑩的床前,心裡忽然有些異樣。年玉瑩被關在房內,這段時間甚少出門,暮雲也很少見著她。
如今見著了,才發覺年玉瑩竟然消瘦了很多,整個人都懨懨的,神色晦暗。
但此刻,不是他憐香惜玉的時候,年世重始終是個隱患。
因為出了年玉瑩自儘的事情,年世重這一日都陪著自己的妹妹。到底,他也隻有這麼一個妹妹,隻剩下這麼一個親人了。
暮雲卻悄悄的出門,約見了暮雨。
小樹林裡,暮雲急的團團轉,待黃昏日落,暮雨才款款而來。
但見她左顧右盼了一番,這才上前道,“哥哥這是怎麼了?怎的這麼著急?也不怕被人發現?”
暮雲也顧不得其他,抓住暮雨的胳膊便道,“出大事了。年大將軍要殺了我,妹妹,你快救救我。”
暮雨聽得雲裡霧裡,但也跟著嚇了一跳,“你說什麼?將軍為何要殺了你?哥,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何將軍會……”
聽得這話,暮雲麵色難看至極,“我——我犯了錯。”
“什麼錯?”暮雨不懂,有自己在相府當內應,怎的年世重會想殺自己的哥哥?都說物儘其用,她這廂還有利用價值,年世重也不會傻得去殺自己的哥哥。
這中間——莫非有什麼事?
暮雲道,“我——我睡了年玉瑩。”
“什麼?”暮雨愕然驚在當場,“你說、你說你對玉瑩——哥!”
下一刻,暮雨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落在暮雲的臉上,“哥,你怎麼這麼糊塗?那年玉瑩是你可以碰的嗎?將軍不會饒了你的!”
“妹妹,我們是兄妹,你幫幫我,幫幫我!”暮雲捂著臉,竟撲通一聲給暮雨跪下,“我這廂也是走投無路才會來求你!你可知道,將軍已經懷疑我了,如果——如果他知道是我做的,一定會讓我生不如死。”
暮雨背過身去,“哥,你真的好糊塗,這種事,怎麼可以……我也無能為力。”
“妹妹,我們兄妹二人從小相依為命,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為了你,跟乞丐搶饅頭的事情嗎?我當時被打得半死,隻想為你搶個饅頭,不然你會餓死。”暮雲聲淚俱下,“妹妹,你就當看在死去的爹娘麵上,救我一命吧!我也是走投無路了!”
“哥,我怎麼幫你?那是將軍,我一個弱女子,難不成還可以反了不成?”暮雨愁容滿麵,“不是不幫,是我也力所難及。哥,你自求多福吧!”
語罷,暮雨抬步便走。
“你真的以為年世重會娶你嗎?”暮雲厲喝,“你真的以為等到一切事情都結束,他會跟你在一起?暮雨,你彆傻了,你不過是一枚棋子。可為人利用,也可以隨意丟棄。你明白嗎?”
暮雨頓住腳步,“哥,你不必唬我,將軍與我的事情,你根本不懂。”
暮雲上前一步,“不懂?暮雨,是你自欺欺人吧!年世重根本不愛你,他愛的是名利權勢,愛的另有其人,但絕對不會是你。”
“你說什麼?”暮雨蹙眉,“他愛——愛上了誰?後院那麼多姨娘,是五姨娘?還是……”
“都不是。”暮雲冷笑,笑得何其涼薄,“你猜,他愛上了誰?”
暮雨眸色微恙,神色略顯慌張。女人之於愛情,大抵都會亂了手腳。暮雨也不例外,前一秒還義正詞嚴不會再管暮雲之事,後一秒卻因為年世重的事情而慌了心神。
終於,她還是聽到了不該聽的那個名字。
“上官靖羽!”暮雲低低的笑著,緩步往外走。
“慢著!”暮雨驟然喊了一聲,“哥,你不是在騙我吧?年將軍怎麼可能跟上官靖羽有關係?他們八竿子打不著,將軍怎麼可能愛上她?”
暮雲嗤笑著,“那你就不知道了,將軍一直在找一個人。那女子小時候救過將軍一命,最明顯的特征便是腳底心有一顆紅痣。所以將軍府後院的姨娘,每個人的腳底都有一顆痣。這件事,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這件事,暮雨卻是心知肚明。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子就是上官靖羽。
世間無巧不成書,偏偏湊到了一塊。
在丞相府,上官靖羽壓她一籌,上官鳳寵上官靖羽比寵她還多;沒想到在年世重那裡,上官靖羽還是壓了她一籌,終歸自己什麼都沒落下。
她是知道年世重一直在找當年的女子,可她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為何,會是她?”暮雨低低的開口,泄了氣一般垂下羽睫。
暮雲道,“妹妹,也許我們可以——”
暮雨蹙眉望著他,心裡咯噔一聲,手中的帕子瞬時落地。她已然明白暮雲心中所想,也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一紙信件,約見南山寺。
這算是老地方了,暮雨坐在房間裡,定定的望著案上的杯盞,而後扭頭望著佛龕上的送子觀音。
想了想,還是起身給菩薩磕了個頭,上了一炷香。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她認得,這是年世重的腳步聲。她覺得,就算年世重化成灰,有關於他的一切,她都會記得。
“這麼急急忙忙的找我作甚?”年世重進來便坐下,也不去看暮雨一眼,顧自倒上一杯水,這是他素來的習慣。
“因為暮雨發現了丞相府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暮雨站在那裡,定了神去看眼前的年世重。布衣便裝,沒有奢華的錦衣玉服,卻愈發顯得英俊魁梧。在暮雨的眼裡,年世重怕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
可是——事實呢?
年世重蹙眉,扭頭看她,“你說什麼?什麼秘密?”
暮雨深吸一口氣,半低著眉睫不說話。
見狀,年世重握住她的手,隨手便將她攬入懷中抱著,“怎麼不說了?”他溫柔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際徘徊。
“將軍答應我的事情,可還記得?”她低低的問,縮在他懷裡,猶如無害的白兔。
年世重一笑,“自然記得,到時候這將軍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我年世重言出必踐,你大可放心。”
暮雨點了頭,“隻要將軍說的,我都信。”
“你這是怎麼了?”年世重皮笑肉不笑,他將下顎抵在她的肩胛上,不叫她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何等的厭倦。
暮雨定定的望著前方,臉頰相貼,他的溫度融化了她心頭的冷霜,“暮雨隻是害怕失去將軍罷了!”她深吸一口氣,“將軍可知道,禦羽山莊的事情?”
眸子駭然眯起,年世重聲音低沉,“禦羽山莊?你知道什麼?”
暮雨一笑,“看樣子將軍也是知道禦羽山莊的。百姓傳言,禦羽山莊富可敵國,有著令人欣羨的財富,莊園店鋪遍布大朔境內,到底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楚。而禦羽山莊的莊主,神龍見首不見尾,似乎沒有人見過其真麵目。”
“一直以來,照料禦羽山莊的,聽說是個叫重錫的瘸子。但關於莊主,始終無人知曉,也無從查起。偏偏不巧,讓暮雨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密。”
這話一出口,年世重驟然起身,懷疑深重的盯著眼前的暮雨,“什麼秘密?”
“原來禦羽山莊的莊主,就是上官靖羽。”暮雨冷然。
年世重駭然轉身,“這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暮雨追問。
“上官靖羽乃是丞相府嫡女,若然她有這樣的本事,上官鳳就不會為軍餉之事忙得焦頭爛額。何況,她一個弱女子,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拋頭露麵去做生意?你這未免太過天方夜譚。”年世重半垂著眉目,心裡卻另有打算。
莊主令在上官靖羽身上,他也是見過的。
但是……那隻是他一人知道,暮雨卻不該知道。
可是,暮雨是如何知道的?是禦羽山莊有細作?還是上官靖羽身邊有細作?抑或自己身邊有細作?
看暮雨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太多。
難道問題出在相府?
暮雨蹙眉,“將軍為何不肯相信?”
年世重輕笑兩聲,“何以為信?三言兩語,片麵之詞?”
“我有證據。”暮雨道,“莊主令如今就在上官靖羽的手上,將軍若是不信,改日我拿來贈與將軍便是。”
這話說得何其輕巧,好似那莊主令根本是唾手可得的。
然則莊主令,確實是個好東西。
若能拿到手,就能與掌控整個禦羽山莊,增強自己的實力。這世道,有錢有權才是最完美的。
“好,改日你拿了莊主令,我便信你。”年世重笑道。
暮雨的指尖在年世重的胸口打著圈圈,“將軍,敢問一句,您這心裡頭,裝了多少人?”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此話何解?”
“近來,暮雨聽見了很多不該聽的話,將軍可有興致一道聽一聽?”暮雨笑問。
年世重掐起她精致的下顎,“什麼話?”
暮雨含住他的指尖,水眸迷離,“有人說,將軍愛上了阿靖,不知是真是假?”
按照以前,年世重勢必抱著她,狠狠碾壓她一番以示懲罰。但是這一次,暮雨失算了!因為她算的了彆人,卻算不住年世重的心。
眸,駭然凝起,眸中冷光利利,年世重陡然拂袖而去,不曾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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