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瓶紅酒卻眼看已經見底，雖然胃裡火辣辣的，可或許因為我有些緊張的緣故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醉態。
我心裡一直在思考洛千城此次叫我的目的是什麼，依舊是讓我放手洛晴，還是他轉變的思想給我機會？無論是什麼樣的談話，總歸要有它中心要表達的意思，可到目前為止我依舊沒看出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就像他說的，單純地為了見見我？
洛千城靠在皮質長椅上，望著天花板中央五彩瑰麗的吊燈發呆，而我則安靜地坐在一旁久久等待。
“小子，你認為自己了解她嗎？”
我沒有回答，心下卻疑惑為什麼他總是圍繞著洛晴的內心世界來發問，而這種問題是從來沒有正解的，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說自己完全了解另外一人，因為每個人的內心都是多層次的，了解的越多你就會發現她心底的未知越多。
我保持沉默，沒有作答。
洛千城搖頭歎息：“我們都不了解她，或是僅僅了解她的一麵。”
“洛叔叔，鬥膽請問……你了解你女兒的哪一麵？”我實在抑製不了自己內心想要得到答案的衝動。
洛千城望向我，笑著：“你們可以在一起這麼久，難道我會不知道你們這幾年天天見麵嗎？其實打心裡我挺喜歡看到她如今這個樣子的，因為楊塵你看到了晴兒所有美好的模樣，而我，則接受了她身體裡所有的陰暗麵。”
“陰暗麵？”
“沒錯，也許我不該這樣來形容自己唯一的女兒，可我這個父親一直都不稱職不是嗎？”洛千城居然拿出一盒我不認識的包裝精美的香煙，點燃，示意了我一下，而我則指了指胸口，拒絕了。
“我之所以知道你們天天聯係卻再沒有出手拒絕，原因有二。”洛千城吸了一口吐向空中，“第一，在那一天看到你為了晴兒不顧性命的樣子後，我感到震驚，說實在的，黑白世道打拚這麼多年我的內心已經很少波動了，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一瞬間感到似曾相識……看到你倒在血泊裡的樣子，我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如果時光倒退，我一樣也不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為了心中的那個她可以奮不顧身跟任何人拚那麼一拚……如果我否認了你，就等同否認了曾經的自己，否認了自己腦海中所有的堅持。”
我點頭不語。
“第二，之前也說了，我喜歡看到晴兒現在的樣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小子究竟用了什麼樣的辦法讓她做到完全壓製住內心的黑暗，以前我全身心地賺錢提升地位，隻為了給她母親的在天之靈一個滿意的交代，可看到洛晴望著你離開的樣子，我心軟了，第一次，我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小子，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洛千城笑著將煙熄滅，“如果你想跟我女兒在一起，你終究要麵對真實的她，你有這份心理準備嗎？”
“我有。”沒有任何猶豫，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洛千城微微一愣，隨後點點頭，開始講他要說的故事。
“我也懶得再編造什麼，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本人……我出生在北方一個落魄的家庭中，在父母的虐待中成長，沒錯，就是虐待，我每天都要做許多許多的體力活，回到家裡也少不了粗暴的打罵，一天又一天，可即使如此，我依舊努力乾活，因為我根本就不了解外邊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也自以為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童年，所有人都跟我一樣經曆著這些。”洛千城語氣很平淡，仿佛那並不是他的曾經，“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聽見父母在屋子談到我的身世，那時的我已經成長為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這才明白原來我的父母早就死了，他們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得知真相，我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是感到竊喜，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可以逃離這裡？”
“也許晴兒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被我影響，被我的童年所影響……後來我如願逃離了那個熟悉的家，逃到伊春這個城市，流落街頭……那時候的伊春很亂，打架砍人就跟家常便飯一樣，也許是因為我有一身蠻力的緣故，被這裡的一位大哥看重，在他手下做事，給我一口飯吃。”
“如果按照現在的說法，那位曾經的大哥養我就是在養一條狗，可當時的我並沒有這麼想，因為在我看來那樣的生活跟我的童年相比簡直就如處天堂。我全心全力地為他做事，地位也一點一點提高，終於有一天混成了他的左膀右臂，相對的，我的生活也開始走上正軌，穿起華美的衣服，住上中規中矩的房子，那時候我才明白，天下，是打出來的！”
對於洛千城的說法我不置可否，沒辦法給出評價。
“我第一件見到藍玥……也就是晴兒的母親，是在我混出些名堂之後。”洛千城回憶著那時的情景，閉上眼睛，仿佛進入到了某個溫柔的地方，很放鬆。
經過洛千城的解釋我才知道原來洛女俠的母親叫藍玥，想到這裡我突然感到一陣詫異……那孟紫玥……紫玥？我似乎明白了這幾個女孩兒之間的關係，也能稍微了解到洛千城對於愛人的想念。
“那次我們幫會突然加急下達了個任務，大哥傳達給我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一次真的是要弄出點大動靜了……綁架、勒索，即使我從來未上過學，通過後來混這幾年也知道這跟平日裡的打架看場子完全是兩個概念，找到會進局子的……”洛千城輕聲說著，“相信你也猜到了，上麵下令要綁架的那個人，就是晴兒的母親，藍玥。”
“當時我並沒有想太多，因為人在江湖義氣當先，彆說是做這些違法亂紀的事，就是替大哥償命我都敢。這個綁架計劃設計的很嚴密，主要行動都是我們裡麵的小頭目，而我則隻負責後麵的善後工作，可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任務卻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裝在麻袋裡運進倉庫，我害怕她悶死在裡麵就將麻袋打開，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呆住了……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望著她的眼睛，她的眼中卻完全沒有對於我們這種****的恐懼，就那麼安靜地打量著我。一時間，我竟是紅了臉，不敢再看她，那種感覺，真是自行慚穢。”此時的洛千城已經不再是那個周身散發著威嚴的大佬，更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羞澀孩子，“我們對視的刹那，她的模樣，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就那樣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
“她一連在倉庫裡待了一天一宿，我給她弄吃的喝的，怕她跑掉，即使她要上廁所都跟在身邊，我們的關係也從最開始的一言不發到後來的隨便聊聊，我問她什麼不害怕，她隻是笑著問我有什麼可怕的？多麼堅強的姑娘，聊得越多我就陷得越深，聽她講著國外的故事，那些我聽都沒聽過的神奇事物，在她麵前我就像個孩子一樣，安靜地聽，卻偷偷地瞧著她的美麗的側臉，心想如果以後誰能娶到她，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時間過去了幾天，上麵的事情好像沒有談妥，她遲遲沒有被贖回，我當時的那種心情真的無法形容，一邊慶幸可以多在她身邊陪伴著，一邊卻又擔心她的安危，因為我這群人都是刀口舔血的犯人，害怕如果哪天真到了要撕票的地步……”
“後來，她告訴我，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來救她了，如果不出意外，這裡將會是自己最後來過的地方。我這才了解到，她的家族發生了大變動，以她父親為首的派係被徹底打壓，掌權者根本就不會顧及她的死活，甚至，這些人都是那幫人顧來的，我們的領頭人不過想著從中再撈筆錢出來，這才留著她的性命。聽到這裡，我坐不住了，就仿佛是著了魔一般，我心裡不斷地被一個聲音充斥了……我不要她死，我要救她！”
“所以你把她放了？”
“是啊，可事情卻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以至於我這一輩都要背負起叛徒的罵名，在我心裡，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自己……可我又不後悔，無論再來多少次，我都會救她，哪怕隻能短暫地延續她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洛千城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為了愛人，背叛道義，可我也是彆無他法，因為我心裡隻有一個想法，藍玥必須活下去，短短幾天的時間，她竟成了我精神上的淨土，是我靈魂在那亂世的最後歸宿。”
“哪怕手染鮮血，哪怕陷入黑暗，哪怕失去自己好不容才苟活下來的生命，我也要拯救她……正確的說應該是回報她，因為真正被救贖的人，是那時踏入深淵之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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