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圖拉揚是個妙人。
當他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傻小子時,他的經曆令人同情。
但是當他成為聯盟耀眼的新星時,同樣的經曆就變成了勵誌。
可以,這很政治。
圖拉揚是個孤兒,根本記不得自己的父母是誰,也沒有什麼信物傍身,是被洛丹倫監獄的一個單身老兵收養的。
一個小屁孩,一個能在牢籠柵欄裡鑽進鑽出的小屁孩,一幫吃黑錢的兵痞子,按理說,圖拉揚應該成為一個社會盲流,人渣敗類,這才符合常理。
但是沒有,他的養父是一個正直的人,是一個稱職的兵。在監獄裡,圖拉揚不僅沒有沾染上罪惡的顏色,反而在養父的敦敦教誨下讀書習字並且練就了一身不差的劍術。
養父死後,正好趕上獸人入侵洛丹倫,這讓圖拉揚免於糾結是繼承養父的獄卒位置還是出去乾點彆的。
當然是當兵去。
然後,大家注意劃重點!
圖拉揚報名參軍後,因為優異的訓練表現,很快被人生中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貴人看中,一個洛丹倫的傻小子一蹴而就成為了聯盟最高統帥安度因洛薩的副官。
這說明什麼?
說明讀書有用的啊!
深究一下,到底說明了什麼?
說明有讀書人氣質的帥小夥終究會出人頭地的啊!
夠了,你們放下手中的菜刀,有話好好說,洛薩元帥都為全人類解放事業壯烈捐軀了,非要給大英雄扣上一頂顏狗的帽子才滿意是嗎?
咳咳……
拋開傳奇的經曆,單單講政治成分,圖拉揚就更棒了。
無父無母,養父身亡,根正苗紅的洛丹倫王國戶口,經過安度因洛薩的言傳身教,活躍於聯盟最高指揮部與戰場一線,士兵認可,將領眼熟,國王認識。
圖拉揚簡直是最完美的金龜婿模板。
暴風王國的遺民因為安度因洛薩的原因,視圖拉揚為自己人;洛丹倫王國因為圖拉揚的出身,把他當做“彆人家的孩子”;卡洛斯巴羅夫與他情同兄弟,是過命的交情;戴林普羅德摩爾與吉恩格雷邁恩與他在戰場上並肩作戰不止一次;作為第一批聖騎士,精神領袖阿隆索斯法奧當他是自己的孩子。
你們說,如果聯盟現在實質上的軍事掌權者卡洛斯巴羅夫如果北上洛丹倫,繼續統領聯盟的應該是誰?
“隻能是你了,圖拉揚,我的兄弟,必須將洛薩爵士的遺誌貫徹落實,讓艾爾文森林受苦的民眾得解放。”
卡洛斯將背後的權謀算計拆開掰碎,終於讓圖拉揚明白了,花團錦簇之下的聯盟,麵臨著什麼樣的危機。
一人不住廟,兩人不望井,三人不抬樹,獨坐莫憑欄。
燃燒平原一戰,獸人元氣大傷,幾乎沒有了翻盤的能力。於是,後方,有人認為可以收手了。反正最後一點首尾,讓其他人收拾就好了。但是如果大家都這麼想,都不願意吃虧……
“聯盟的貴族都是傻嗶嗎?獸人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他們居然想要鳴金收兵?”
圖拉揚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驚呼道。
“注意,我是貴族頭子,你也是新晉的侯爵,罵人就罵人,彆把自己帶進去了。”
卡洛斯有些眼皮抽抽的感覺,良心稍微有點痛。
“抱歉,你繼續。”
圖拉揚端正態度做好繼續聽講。
“現實情況就是屠刀不架到脖子上,很多人都是不怕死的。而我們這些怕死的,大多在前線戰死了。那些家夥吹噓獸人的可怕隻是為了炫耀自己並不存在的武功,而不是真的明白獸人有多可怕。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這種家夥真的不重要,隻要我們團結且強硬,他們會向我們妥協的。”
“那什麼是最重要的?”
“大概二十多個人吧。”
“哈?”
圖拉揚被卡洛斯說迷糊了。
“達拉然的六人議會,管事的就一兩個,嗯……算上克爾蘇加德,三個吧。洛丹倫王國除去我老嶽父泰瑞納斯,大的派係有四個,我們算五個。吉爾尼斯有實權的是三家,我們算三個。激流堡的內部權力鬥爭很迷,但是托爾貝恩家族還是鎮得住場子,我們少算點,兩個吧。奧特蘭克現在是我和我父親做主,算兩個。鐵爐堡的麥格尼,銀月城的高等精靈老爺們,包括你的小心肝奧蕾莉亞,還有一些其他的隱藏勢力頭目。這些零零碎碎加起來不到三十個的家夥,才是人類社會真正的掌權者。”
卡洛斯的這一席話讓圖拉揚真正的懵逼了。
“這……”
“實際上,洛薩爵士畫了個餅。現在畫著餅的牆壁坍塌了,眾人開始思考有沒有繼續畫餅的必要了。比起吃不到的餅,自家的米袋子才是最重要的。對抗部落獸人,可不是郊遊踏青,每一天消耗的物資都是天文數字。你知道在洛丹倫,因為偷盜克扣軍資的家夥,把你曾經呆過的監獄填滿了,因為這件事被砍掉的頭顱可以壘一座京觀了。怕不怕?”
“這麼會……”
“作為副官,在軍事上你做的很好。但是洛薩爵士對你太關愛了,這些背後的齷齪一點沒有告訴你。不好,這不好,成長的道路哪裡會隻有鮮花和朋友。”
圖拉揚低著頭思索了片刻,突然有了些感悟。
“你的意思是繼續南征已經無利可圖?”
“在我看來,萬事萬物皆是有利有弊的。”
“卡洛斯,說人話。”
“抱歉,沒有從人生導師的位置上下來。”
“請繼續。”
“實際情況就是這幾年打下來,我巴羅夫家族的幾百年積蓄已經見底了,奧特蘭克王國的國庫空的老鼠都不去光顧。洛丹倫王國好一點,吉爾尼斯與激流堡都是大出血,達拉然是新建的。也是我的老嶽父眼光高,一直在割肉放血,儘量表現的和大家一樣,搏了一個慷慨的名號,沒有讓洛丹倫王國成為大家的假想敵。”
“現在連洛丹倫內部都開始希望回本了?”
圖拉揚思索片刻,想起了賭徒,那種輸紅眼的賭徒。
“是啊,希望回本,這個形容非常的貼切。但是那些靠想象打仗的家夥哪裡知道前線是什麼樣子。獸人也是在搏命,他們的世界出了問題,這是一場無關榮耀的生死大戰,勝者生,敗者死,哪裡有什麼本可以回。”
隨著大規模的俘虜審訊,卡洛斯已經可以透露一些以前不能說的信息了,這讓他感覺非常的好。
“所以呢?”
圖拉揚是個聰明人,已經明白了卡洛斯一直不願意明說的大概是什麼。
“把洛薩爵士那個餅繼續畫下去。”
卡洛斯如是說。
而圖拉揚,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主意,一個曾經聽彆人提起的詞。
洛薩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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